梁家上下回归到表面平静的日子。
潘莹莹仍旧住院,梁先生不再去探望。潘婉清倒是偶尔会让张嫂送汤过去,自己则躲在梁天麒的别墅里。
她每天除了跟着几个老师上课,剩余的时间,白天和石佳楠在一起,晚上有梁天麒陪,小日子过得也算平静。
于曼珠就像个小石头,偶尔能在平静的日子上打出几个小水花。
这天,潘婉清和石佳楠上完瑜伽课,二人穿着瑜伽服躺在瑜伽室里休息。
潘婉清盯着天花板,淡淡的问:“于曼珠最近有见你吗?她太静,反而让人有些不安。”
石佳楠用毛巾擦着脖颈的汗,扭过头去看潘婉清,笑了笑。
“没有。她不出来打扰你,不是好事么?”
潘婉清慢慢坐起身,冷哼一声。
“她才不是那种安静的女人。你是梁天麒找来的,应该比我清楚,于曼珠想要的是什么。当然,我们约定过,我不会问梁天麒的事。”
石佳楠躺在地上,觉得这份工作并不是那么好做。她现在夹在三路人中间,有时候真怕自己成了这几个人的炮灰。
潘婉清见石佳楠没反应,将扎起的头发散开,揉着自己的头皮做按摩。
“晚上还要和于曼珠汇报吧?说我今天在家看了一整天乱世佳人。”
石佳楠哦了一声。她慢慢坐起身,试探着问:“婉清,其实你和于曼珠,不是朋友吧?起码我认知的朋友里,不会这样……”石佳楠话说半截,并不打算说下去。
潘婉清知道她什么意思,也明白梁天麒一定和她说了什么,或交待了任务。而她只需要把她想要梁天麒知道的事,借着石佳楠传出去。
潘婉清用皮筋再次将头发扎起,她站起身慢慢走到瑜伽教室的窗户前。
“佳楠,你经历过绝望吗?”
潘婉清背对着石佳楠,说话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一块柳絮。
石佳楠坐在地上,望着潘婉清的背影,轻声道:“没有。”
潘婉清望着窗外的云,轻叹一口气。
“无论发生什么事,于曼珠都是我朋友。”
潘婉清必须承认,在她最痛苦最想死的时候,是于曼珠拉了她一把。于曼珠给她希望和鼓励,让她忍着全身剧烈的疼,咬着牙一步步走到今天。
就算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真的只是于曼珠的一颗棋子,她仍要感谢于曼珠带给她活着的机会。
潘婉清站在窗前,扭过头盯着石佳楠,说:“今天游泳老师请假,下午我们去看电影吧?”
石佳楠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望着潘婉清,一缕光打在潘婉清的身旁,却连一丁点的余光都不给潘婉清。
她盯着潘婉清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一场腥风血雨在等待着这个姑娘。
潘婉清见石佳楠没反应,两步并三步的走到她面前蹲下,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难不成是梁天麒又给你什么刁钻任务?比如说,不让我出门?其实不出门也好,这里有独立的影厅。我们可以在家看,只可惜,没有最新的片源。”
石佳楠咬了咬嘴唇,有些犹豫。她盯着潘婉清故作轻松的样子,心一横,还是张口问道:“你出车祸之后,发生了什么?”
潘婉清一怔,没想过她会问这个问题。这不应该是石佳楠该好奇的,这是梁天麒想知道的事。
潘婉清慢慢站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向瑜伽室的门口。
良久,她站在门口握着门把手淡淡的说:“你不会想知道那是一段什么样的日子。”
当年,她浑身绑满绷带躺在一家私立医院的病床上。
唤醒她的是来自全身各个角落的剧痛。那疼像是什么东西在啃着自己的骨头。她能听到一个女人凄惨的叫声,那声音没完没了,听的她有些烦躁。直到一群护士惊恐的推开门冲进来,她才明白,那声音来自她。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长什么样子。她的眼前是头发颜色各异,瞳孔颜色各异、五官立体的人。她们的脸很陌生,就连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绿眼珠男人也陌生极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和这群人是一样的,可能会有红棕色的头发和或蓝或绿的眼珠——起码她能听懂这些人在说些什么。
她冲他们大声喊叫着,喊着疼。护士的安慰并没起到什么作用。她的眼泪一层又一层的浸湿脸周围的纱布,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毁容了。
她的脸像是有火再烧一般的疼,后来才知道,她命好的只是大面积擦伤。只要恢复的好,并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命大,只知道自己被裹的像个木乃伊,动也动不得。每天靠着营养液和导尿管过日子。
身上的痛二十四小时折磨着她,当她试图忍痛爬下床,从楼上跳下去时。于曼珠穿着一双高跟鞋,出现在她面前。
“婉清,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是于曼珠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潘婉清趴在地上,费力的抬起头望着站在门口的于曼珠,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终于不再是一个无名无姓,也没有人陪伴的人。
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希望。
石佳楠到最后也没能从潘婉清的嘴里探出自己想知道的。整个下午,潘婉清的脸上都浮着一层浅浅的忧愁。这让石佳楠有些后悔去触碰对方的这道伤疤。
而在公司忙碌完,刚刚喘口气的梁天麒又匆匆赶到医院。
他坐在潘莹莹的病房里,安静的看着睡梦中的潘莹莹。病房的门口站着一排黑衣保镖,让经过的人都有些好奇,这屋里的女人究竟什么来头。
许是潘婉清送来的汤水太过滋养,潘莹莹中午喝过汤,这下午的午觉睡得绵长而舒适。几乎是到了接近黄昏的时候,她才缓缓睁开眼睛,伸展着自己还在恢复的身子。
小月子要做好,这是张嫂的叮嘱。这梁先生虽然不想再碰她,却依旧舍得在她身上砸银子。梁先生最后一次来医院时,特别吩咐,一定要潘莹莹出了这小月子才能让她出院。
虽然住院,但好吃好喝还有人照顾,潘莹莹过得也算滋润。
潘莹莹伸展着胳膊,眼珠一转,在看见梁天麒那瞬间整个人都呆住。
她像是见鬼一样嗷一声叫出来。
梁天麒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冷冰冰的问:“睡够了?”
潘莹莹缩回胳膊,用力抓着被子,将它死死抵在自己的身前。
“姐、姐夫,你怎么来了?我姐呢?”
潘莹莹向两旁张望,并没看到潘婉清。她有些犯嘀咕,这梁天麒自己来做什么?
梁天麒用寒冰一样的眼神盯着有些发慌的潘莹莹,开门见山道:“你见过潘夫人。”
这话一出,潘莹莹的反应在梁天麒的眼里暴露无遗。她眼珠一转,慢慢坐起身子摇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没有。我妈到现在为止根本没露过面。我也想知道她在哪。”
梁天麒冷哼一声,拍了拍手。站在门口的老二走进屋,直接将病房门关上。
整间病房里只有梁天麒和潘莹莹。潘莹莹见房门被关上,彻底慌了。
“姐夫,我错了!我说实话!其实,我妈确实有来过。不过……不过你知道,潘家破产,现在还欠着一笔外债。我妈也是从别人那听说我住院,才偷跑来看我!我说姐姐回来了,可是你知道姐姐现在在梁家,如果她贸然去,一定会被追债的人抓住……”
梁天麒并不相信潘莹莹的话,他冷漠的眯起眼睛,问道:“既然潘夫人知道清清在我那,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依照你母亲的性格,不是早就该让我帮忙还债么?怎么这次躲起来了?清清离家两年,她不担心么?”
潘莹莹低下头,咬着嘴努力让自己掉出几滴眼泪。她带着微红的眼圈,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
“潘家现在这样,妈妈已经没脸面去求别人。姐夫如果不信,我这里有银行转账单。梁、梁叔叔有给我一笔钱,我给妈妈转过去一部分还债用。姐夫,千万别告诉姐姐!你知道我妈妈比较偏爱我,如果让姐姐知道,妈妈明知她回来也不去看她,我怕她会伤心……”
潘莹莹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转过身子从床边的小抽屉里取出存单交给梁天麒。这个谎能不能圆过去,就靠这个了。
梁天麒狐疑的接过存单,根据上面的银行账号,让老二打电话查证。老二几通电话顺藤摸瓜,听着对面骂骂咧咧的声音,确认潘母的确借了债。
这债务不大不小,已经还了一大半,梁天麒嘱咐老二将剩下的款项给对方打过去。他盯着梨花带雨的潘莹莹,第一次赞同她的提议,决定将这事瞒住。
等梁天麒带着一堆人离开,潘莹莹将眼泪一擦,快速从抽屉里掏出手机,给潘母发送短信。
“妈,最近别联系。梁天麒盯上我了。梁老爷子那边我有办法回去,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