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叶小姐很快就要嫁给别人,你到底还在记恨什么?”皇帝满脸都是不解之色:“郑太医又没做错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皇上,这件事情到底是谁比较荒唐?”荣贵妃听了这话,原本带泪的眼眸中当即射出一股子仇恨与厌恶来,一字一句道:“做过太子妃的女人,怎么还能再嫁?这样岂非让整个皇室都沦落成了笑柄?”
“母妃!这件事情是儿臣恳求父皇答应的!你若是要怪,就怪儿臣好了!”不等皇帝开口,李毓便抢着道:“做过太子妃不是她的错,相反的,儿臣这条命都是她救的,照清她甚至还救了那么多百姓的性命,解了朝廷的危难,这么多难道就不能换她自由么?”
“你!”荣贵妃被这话说的哑口无言,她转过了头,不再理会李毓,而是对着皇帝苦苦哀求道:“皇上!您作为这天下之主,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朝廷沦为笑柄吧?”
“朕比较关切的是,你为什么要杀郑太医。”皇帝不为所动,语气冷冷道:“他一个年老体迈之人,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令你不开心的事情吧?”
荣贵妃听了这话,暗暗咬了咬牙,当下豁出去一般的道:“皇上!您真的相信郑太医无辜?他若是将那件事情守口如瓶,我也不会……”
“你也不会杀他是么?”皇帝接过话头,冷然道:“荣贵妃,你太让朕失望了。”
听了这话,荣贵妃的身形抖了一抖,却是说不出话来。
“那叶小姐不顾自身安危,采摘药草解救了毓儿性命,这件事情,原本就不应该瞒着毓儿。”皇帝沉声道:“你怕毓儿知道此事,从此越发忘不了叶小姐,而将你为他选的太子妃抛掷在一旁,是也不是?”
荣贵妃闻言低垂了头颅,没有讲话。
“罢罢罢!事情就是如此,再说下去也已经没有意义。”皇帝叹息一口气,对于荣贵妃这种做错了事情一言不发的模样产生了厌恶,他转过头,再也不看她一眼。
“太子,郑太医的身后事由你去督办,务必要办的隆重一些,朕会追封他为太医院掌院,并且郑家子弟,只要学医,便可进太医院。”皇帝缓缓说道。
李毓连忙应允:“儿臣尊重!”
“这里交给你了,至于荣贵妃,禁足半年,以儆效尤。”皇帝说着,转身便离开了。
听到皇帝的话,荣贵妃的脸色猛然一变,瞬间就变得雪白一片,就连她杀了郑太医被儿子亲自揭穿她都没有如此惊慌失措过。
“好!好!本宫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待皇帝走后,荣贵妃冷笑一声,转头对着李毓一字一句道:“没有想到最后却载在你的手里!”
“母妃今日来的时候,郑太医已经将该说的都说了,这一点儿臣想母妃心中一定清楚。”面对荣贵妃的责难,李毓却显得面无表情,眼中甚至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神情,声音也很冰冷:“这种时候,他死与不死都已经无足轻重,可母妃你还是杀了他,哪怕这个人亲手治好了你的儿子。”
“你的病不是叶小姐治好的么?”荣贵妃听了这话当即冷笑一声道:“郑太医敢以恩人的姿态自居,也要看他够不够那个资格!”
“母妃现在愿意相信照清的医术了?”李毓听了这话,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来:“真是可笑,那时候在宫中,母妃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她,倘若当时真的是照清进宫来为儿臣治病,母妃就不会从中阻挠么?”
“照清就是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才将方法教给了郑太医。”李毓一字一句道:“若非郑太医怀着医者仁心,夜以继日的在宫中苦熬半个月,儿臣怎么可能好的起来?这份恩情,母妃是打算视而不见么?”
他每说一句,荣贵妃的脸色便沉一分。
等李毓说完,她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锅底色。
“你说的这些母妃当然知道,可是,叶照清这个女人不适合这个皇宫,母妃也不想要郑太医死,可是他不死的话,你在宫中日日都看得到他,就会想着叶照清,这是母妃绝对不会允许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你才杀了郑太医的。”李毓听了这话,绝美的面孔上顿时出现一丝痛苦之色:“我才是原罪!”
李毓脸上所流露出来的痛苦之色深深的震撼到了荣贵妃,她吓了一大跳,半天都没吭声。
良久之后,李毓的脸色才恢复正常,他瞧了荣贵妃一眼,道:“母妃可以放宽心了,从今而后,我不会再想照清了,因为从今而后,她是我的姐姐。”
说着,转头再不看荣贵妃一眼,命宫人将郑太医的尸首挪到了皇辇之中,他要亲自送他回郑家。
荣贵妃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李毓动作,她的脸上有难堪之色一闪而过!
丈夫头也不回的走了,儿子也是!
几乎是一瞬间,她所在乎的所有一切都在离她而去,这让一直都很镇定的容妃面上出现一丝痛苦来。
李毓没看到容妃脸上的痛苦,他的身影跟在皇辇后大步离开了。
郑太医的死举国哗然。
皇帝为了掩饰荣贵妃的罪行,对外宣城郑太医是猝死,死在进宫来请安的路上。
那一日见过郑太医的宫人与太监一夜之间就全部都消失了,宫人们人人自危,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谈论此事的。朝臣与百姓们议论一阵儿也就算了。
死的毕竟只是一个太医,又不是什么权贵之人。
不过,这位郑太医却是有些特殊。
他毕竟是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治好了太子的病。只这一件事情,便是天大的功德了。
郑太医出殡那一日,太子李毓亲自去送行,全程参与了下葬过程,还在郑家灵堂里整整跪了一个时辰。
这件事情一瞬间便震惊了朝野上下。
那可是太子啊!居然去一个臣子的灵堂上下跪,那简直就是孝子们才做的事情,李毓就这么丝毫都没有犹豫的就去了,一点也没考虑这件事情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慕容慎第一个站了出来。
“皇上,太子殿下的病,是郑太医衣不解带的苦熬半个月才治好的,可以说,没有郑太医,就没有太子殿下的今天,太子殿下感念他的恩情,在灵堂下跪,甚至是送灵,由此可见,太子殿下乃是知恩图报之人,殿下应当予以嘉奖才是!”
听了这话,朝臣们顿时议论纷纷。
御史左大人立刻便站了出来,反驳道:“太傅大人,此言差矣!郑太医所作所为,不过是做了一个臣子应当做的,太子殿下感念他的恩情,去他份上祭拜一番便可,万万不能丧失了国之体面!太子毕竟是太子,怎么能像郑太医的儿子一样为他守灵呢?有辱国威!”
“左大人此言差矣!”慕容慎听了这话当即摇了一下头:“我如今已经不是太傅了,请你说话注意一些。”
“不是太傅?那要如何称呼你?”左御史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紧跟着便转头冲着坐在御座上的皇帝拱手道:“陛下,慕容世子如今已经不是太傅,他应该没有上这金銮殿的资格了吧?”
言下之意,便是说此乃朝廷重臣们讨论国家大事的地方,你一个没有官职的人不配站在这里。
更不配开口。
“无妨。”皇帝听了这话,摆摆手道:“朕正在斟酌如何给慕容世子一个恰如其分的职务,他如此能干,朕才不会放他走!”
“啊?”左御史闻言瞬间一愣,随即便说不出话来了,脸上表情瞬间有一些复杂。
慕容慎突然辞去了太傅之职,皇帝也没立刻给他安排别的职务,朝中上下一干人等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尤其是,当众人隐隐的听到一些风声,说慕容慎要迎娶前太子妃的时候。
从那时候开始,不少人便纷纷站在了慕容慎的对立面,甚至是从前与他交好之人。
不过这一切,慕容慎都不在意。
“朕觉得慕容世子这些话说的不错。”皇帝此时缓缓开了口:“做人首先要紧的,便是懂得尊老爱幼,知恩图报。郑太医年纪已大,又有救治太子之功,他的去世,原本就让太子悲伤不已,只是去他灵堂上跪拜而已,朕都不介意,你们介意什么?”
“皇上,这样是会被天下人耻笑的……”一个文人不甘寂寞的再次开了口。
但皇帝一句话便让他不敢吭声了:“天下人得知太子是如此对待他的救命恩人,只会更加拥戴他!”
顿时,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了。
慕容慎的嘴角当即勾起一丝笑容,转过头来之际,他的目光与站在皇帝身侧的李毓相遇。
下一刻,李毓便平静的转过了目光。
三日后,皇帝赐婚慕容慎的圣旨还是下达了。
慕容慎,本朝最年轻的太傅,俊美无俦碾压太子,年过二十八还未成亲的绝品男子,他居然要成亲了,成亲的对象还是一个从未有人见过的林相义女,这件事情瞬间成了京中的热闻。
一时之间,上定国公府拜访送礼的人便络绎不绝,去林相府打探那义女是何方神圣的人也不少,不过并未有人见过那位传说中的李小姐。
是的,叶照清改姓了,她将自己的姓改成了前世的。
慕容慎这段日子以来基本没做什么,他只是在圣旨下达的前一日,亲自登门拜见了林相,没人知道他们之间谈论了什么。
……
这一日京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吏部尚书黄荃,在上朝的路上,忽然遇到刺杀,被人一刀致命,随从侍卫等人逃的逃,散的散,等人送回到家里之时,早已经咽了气。
天子脚下,人来人往的街头,居然会发生此等骇人听闻的事情!死的居然是黄荃,那个赫赫有名,颇得太后娘娘照看的吏部尚书黄荃。
皇帝瞬间大怒,即刻派遣数人调查此事,但查来查去,却没有一丝头绪。
为了安抚黄家人,也为了安抚民心,皇帝一连下了三道旨意。
翌日,各大街头巷尾便张贴出了告示,若是有人能查到蛛丝马迹,只要有一点点线索,便可以去官府领赏。
没有人注意到,黄荃死在了他五十大寿的前一天。
……
三王爷自从迎娶了叶向晚为王妃之后,便命人在府中后花园内遍植海棠,没过多久,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三王爷喜爱三王妃成痴,三王妃在府中向来都是说一不二。
这一年冬天,三王爷命人将几株海棠移进了花房之中,令人感到蹊跷的是,这年冬天,海棠居然开花了。
隆冬时节,三王爷在府中左右无事,便大半日都泡在了花房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爱海棠几乎已经成痴,就连三王妃那里,也不怎么去了。
但三王府的人却没有任何人觉得王妃失宠了,原因有二,一是三王妃如今怀着身孕,孕肚大如斗,要不了多久就要生了。二是海棠树便是三王爷为王妃种下的,他如此痴爱海棠,又何尝不是痴爱王妃?
但令人奇怪的是,自从三王妃有了身孕之后,三王爷便没有一次在她那里歇息过了。
这一日,三王爷正泡在花房之中,一道急促的脚步奔跑声打破了府中的宁静。
下一刻,人们便看到一直呆在花房里的三王爷铁青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言不发的直接去了书房,并且将所有下人全都遣退。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人们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多问。
书房内,三王爷铁青着脸,对着面前的心腹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黄荃好好在大街上经过,居然会被人刺杀?此事可是东宫那边所为?”
“回王爷,应该不是吧?那叶小姐与慕容世子下个月便要成亲了,以他的性格,如今暗自悲伤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功夫去对付黄荃?”
“那你说说,到底是谁刺杀了黄荃?”三王爷铁青着一张脸问。
黄荃可是他手中一道很重要的棋子,失去了他,就相当于失去一条左膀右臂!
“这个属下不知……”那心腹有些战战兢兢的道:“总不会是慕容世子吧?可他这段时间忙着成亲,怎么会顾得上其他?”
“成亲的事情又不用他做什么,自然有定国公府上下人等操办!”三王爷听了这话,当即嗤之以鼻:“慕容慎只要到时候去接个亲,洞个房就成,你当他还管别的事情?”
“是属下想岔了。”那心腹连忙道歉,紧跟着问道:“那,王爷,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人已经死了,还能有什么办法?”三王爷听了这话,圆圆的眼睛里顿时流露出一丝阴霾来:“没有办法,只能先找人顶替黄荃留下的漏洞,千万不能让人给替代了,该死的!这么突然,让本王到哪里去找这个人?”
说着,他抬眸瞧了心腹一眼,沉声道:“你去盯着黄家,另外朝着有什么动静,要立刻回来禀报于我!”
“是!王爷!”侍卫应了一声,当即转身退下。
三王爷脸色阴晴不定,静静在那里站了片刻,突然冲着屋外喊道:“来人!替本王更衣!”
“是!王爷!您是要进宫么?”一个婢女当即走进来恭敬问道。
“对!”三王爷点了下头,阴沉着脸进内屋去了。婢女连忙跟上。
很快,三王爷便换了一身进宫的衣裳,匆匆出了自己院子,大门外,马车已经备好。
他那张阴沉沉的脸,使得那些宫婢们没有一个敢开口的,脸上都带一些惊慌之色。
不过疾步行走的三王爷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当他快要走到二门处之时,忽然看见了一个意外的人。
叶向晚。
依旧是那副倾城无双的容颜,站在那里将周围的一切都衬托的黯然失色,只是平坦的腹部已经隆起老高,叶向晚如今已经身怀有孕六个月了。
再有三个月,三王爷第四个儿子就要出生了。
相比于前三个出生时候的激动,这一次他显得很平静,甚至有些冷静,三王爷甚至有快一个月的时间里没有去过叶向晚那里了,此时见到他,他的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吃惊。
原来怀了孕的女人都差不多啊?
他忽然想到。
“王爷。”叶向晚站在一株花树下,看到三王爷的时候似乎愣了一愣,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慢步走到三王爷的身边弯腰朝他行了一礼。
“王妃身子不便,就不要行礼了。”三王爷摆摆手,道。
“多谢王爷!”叶向晚应了,这才慢慢起身,嘴角展开,露出一丝笑容来:“王爷这是往哪里去?”
“本王进宫一趟。”三王爷瞧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这盘问的行径很不满意,当下眸子一沉,道:“你好好在家中呆着,没事不要乱跑,本王叫泉海送你过去。”
说着,回头对着自己身边的一个高大威猛的侍卫摆了一下手。
那侍卫当即走上前来,低头恭敬道:“王妃,属下送您回去。”
叶向晚没有看他,定定的瞧了三王爷一眼,才扶着肚子转身慢慢的离去了。
三王爷匆匆朝着她的背影瞧了一眼,转身迅速的对着身边人道:“马车可曾备好了?”
一边说,一边大步朝外走去。
“回王爷话,已经备好了。”一个侍卫恭敬答道。
三王爷点了下头,脚下的步子越发的快了。
这一趟进宫,一直到日暮黄昏之际,他才满身疲惫的走出皇宫大门。
“王爷!您是去书房,还是去宣静阁?”一进府,身边侍卫便低声问道,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
三王爷的脸色很差,在宫中的事情进行的一点也不顺利,他们还是小心为好。
“王妃这个时辰可歇息了?”没有想到的是,三王爷忽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那侍卫愣了一愣,紧跟着便答道:“回王爷话,这个时辰,王妃应该用晚膳了,不可能歇息的。”
“说的也是。”三王爷闻言点了一下头,当即转身往叶向晚所住的院子走去:“吩咐人不必传膳了,本王今晚上去王妃那里蹭一顿饭。”
“是,王爷!”侍卫低声应道,一路小碎步跟在后面。
“对了,泉海他人呢?今儿个出宫,本王好像没有见到他?”三王爷一边走,一边忽然问道。
那侍卫闻言顿时愣住了:“王爷,这个属下不清楚!”
“算了!当我白问!”三王爷转过头去专心走路,再不开口了。
他笑的时候,一张脸圆乎乎的,透着一种慈祥,但是不笑,脸上的阴冷气息似乎比皇上发起怒来还要厉害。
不过,这个真相也只有三王府的下人们知道,皇帝是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的,因为他绝对不可能看到三王爷这个样子。
叶向晚所居住的院落原本就是三王爷自己的院子,近的很,那侍卫还在低头沉思之际,忽然便听到哗啦一声众人跪拜的声音,紧跟着便是请安声:“奴婢参见王爷!”
“起来吧!”三王爷看也没看众人一眼,抬脚便朝院内走去。
四间通阔的正房内灯火通明,不用问也知道叶向晚并未入睡,屋门大开,进进出出端着汤盆羹碗的侍女络绎不绝,很显然屋子里的主人正在用膳。
看到这一幕,三王爷阴沉的脸色并无变化,灯光一照,他的脸色像是更难看了一般。
“王爷,王妃并不知道您今晚上要过来,所以……”侍卫以为三王爷是在生气,忙低声解释起来。
可他话才说了一半,眼前便没有了三王爷的影子,再一瞧,他已经大踏步的上了正房前的台阶了。
侍卫便将剩下的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屋子里,食物的香味四溢,随着宫女们的布置,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便呈现在了叶向晚的面前,可她似乎没有什么胃口,丫鬟将一碗冒着热气的鲜鱼汤放在她的面前,她摇头道:“撤下去吧!我不想吃。”
“那,王妃,你想吃什么,奴婢给您夹?”侍女小声道。
叶向晚慵懒无比的抬起眼眸淡淡扫视一眼面前的饭菜,脸上露出了索然无味的表情来:“见天的都是这些大鱼大肉,都吃腻歪了,都撤了吧!我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