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听起来稚嫩无比,却又夹杂着深深的痛苦。
饶是叶照清见多识广,也猜不到那是什么。
然而一旁的柳儿仔细听了片刻,脸上便出现一抹厌恶之色来。
“怎么,你知道楼上怎么了?”叶照清见状颇有些好奇。
柳儿瞧她一眼,欲言又止了半天,才不情不愿道:“小姐,你没有必要知道这个,楼上那客人,正在与男倌寻欢作乐呢!”
“男倌?”叶照清听到这个词儿,用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儿点点头,毫不掩饰内心中的厌恶:“也不知道那些个男人心中是怎么想的,居然连男人都不肯放过!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龌龊的事情?”
然而叶照清的思绪却飘到了很远。
那是因为她忽然想起来了,宁国侯府里就有一位这么好男风的变态,将女儿家当做男儿对待,每过一段时间,宁国侯府的后门便会抬出一具女尸。
这个人就是叶玉臻。
许久不见这个人,叶照清都几乎快要忘记她这个哥哥了。
这位蔺公子,与她的那位哥哥,倒是志同道合。
楼上召男妓的那位客人,叶照清自然知道是谁。
“小姐,小姐你有在听么?”柳儿伸出手来在叶照清面前晃了晃道:“小姐,叫声停下来了,咱们睡觉吧!”
叶照清闻言点了点头。
柳儿走过来扶她去床边,然后放下床帐吹熄了烛火。
然而这个时候,楼上的动静却再一次断断续续的传了下来。
叶照清没有办法阻止,只好努力可置心神,不让自己听到那个叫声。
这一夜,蔺公子兴致高昂的很,一直闹腾到后半夜才睡。
他丝毫也不知道,就在他带头寻欢作乐之际,慕容慎的人已经秘密的派人将从岐山上摘下来的铁皮石斛送往京都,在五柳镇之逗留了一瞬的郑太医也已经返京了。
……
叶照清被那声音闹腾的,一直到后半夜才睡踏实了。
柳儿也没有特地的派人来叫她,因此当叶照清醒来之时,已经快要到正午了。
“柳儿,你怎么不喊我呢?耽搁了行程怎么办?”叶照清一睁开眼看到漫天的阳光,整个人都不好了。
柳儿端着个洗脸盆进来,笑眯眯道:“小姐,你昨晚睡的不好,奴婢是特地不叫您,想叫您多睡一会儿的。”
“他那边怎么样了?”叶照清抬眸问。
在外头不方便,她便没有直呼慕容慎其名。
“太傅大人已经用过膳了,不过他的身子还很虚弱,只能在房间里躺着。”柳儿答道。
“哦。”叶照清点了点头,整个人也不着急了。
慕容慎不能下床,她就是在急也没有用。
那幕后之人将她们困在此地,到底是为什么?
京中情形,到底如何了?
叶照清心中无数的问号,在见到慕容慎之时,一切都有了答案。
“药草已经秘密派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郑太医前日便返京了,一切都尽在我们掌握之中,太子殿下不会有事情的,你放心。”
叶照清听了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你都安排好了,真好。”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担心一下我们。”慕容慎听了这话,抬眸瞧了叶照清一眼,笑道:“先是中毒,你猜猜看,接下来他们会做什么?”
“无非就是暗杀。”叶照清闻言语气淡然道:“我们都死掉,对于那人来说才是大快人心,不是吗?”
“这是负气的话。”慕容慎闻言笑了笑,道:“以你的聪明,我不相信你会没有察觉到一点点不对劲的地方。”
“是有一点,不过我还不能确定。”叶照清闻言,抬眸瞧了慕容慎一眼,道:“我能借你的人一用么?”
“请说!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套!”慕容慎闻言当即道。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叶照清闻言,这才开口道:“想请你的人去查一查这个蔺公子的底细,还有,这个人有龙阳之好,而恰巧我大哥也有,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
慕容慎闻言倒是有几分意外:“你大哥?”他想了想才明白叶照清说的人是宁国侯府世子叶玉臻。
“你仅仅凭借这一点就怀疑他们之间有关联,是不是太牵强了些?”慕容慎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却不忘记补充道:“当然,你吩咐的事情我一定会派人去查。”
“那就先查查看,我也不能确定什么,只是有一些怀疑罢了。”叶照清闻言笑了一下,道。
说着,便站起了身:“事情已经说完了,我就先过去了。”
“你急什么?”慕容慎闻言立刻挑了一下眉头:“今天不需要针灸或者吃药么?”
“我倒忘记你是一个病人了。”叶照清闻言笑了一下,当即吩咐柳儿去拿药箱。
“是!小姐!”柳儿乖巧的应了一声,拔脚便出了门。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叶照清与慕容慎二人,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气氛便有些沉默。
最后,还是慕容慎打破的这份沉默:“等太子这件事情了了,你打算做什么?”
“要做的事情多了。”叶照清闻言眨眨眼睛,道:“之前说要对付吏部尚书皇荃,得准备准备了。”
“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慕容慎闻言眼睛顿时就亮了,好似立刻找到了可以聊的话题一般道:“这皇荃下个月正好五十大寿,有不少地方官员都提前派人送了贺礼,今年,你想不想凑这个热闹?”
“下个月就是他生日?”叶照清立刻喜出望外:“那太好了!咱们还游历什么,回京啊!”
“别急。”慕容慎闻言立刻摆手:“太子的病情还没控制住,你现在回京他一定会得到消息,这番苦心岂非白费了?”
“说的也是。”叶照清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这可怎么办呢?我不想错过这一次啊!”
慕容慎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皇荃生日这一件事情,叶照清脸上的失望有些刺痛他的心,下一刻,他便不由自主道:“你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总是有办法的。”
然而,叶照清终究是没能等到他想出办法。
原因是,她住的客栈里死了人。一夜之间,整座客栈全都被封锁了起来,里面的人不让出来,外面的人不让进去。
“柳儿,你出去打探一下消息,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叶照清皱着眉头吩咐道。
“是,小姐!”柳儿闻言立刻应道。
“不用去打探了。”却在这时,慕容慎大步从外头走了进来,面容沉重道:“昨夜楼上死了人。”
“死的是什么人?怎么死的?”叶照清皱眉问道。
“死的是一个小倌,是附近一间妓院里的人。”慕容慎沉声道。
叶照清面露吃惊之色,正要问话,一旁的柳儿却猛然尖叫起来:“啊!奴婢想起来了!那小倌是楼上的!夜夜痛苦的嚎叫到半夜,不知道受了什么折磨,那蔺公子的手段实在是太残忍了!”说着,唏嘘不已。
叶照清想起宁国侯府那不住往外抬出去的死尸,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这两个人连变态的程度都一模一样啊!
“那小倌不是死于折磨。”慕容慎摇了摇头,道:“若是这般,根本就不会惊动官府,还将这里戒严了。”
“哦?那是因为什么死的?”叶照清有几分好奇。
“是天花。”慕容慎沉声道。
天花!
发病者十之八九都会死的危险病毒,有的人一生都不会遇到一次的灾祸,居然在这里出现了。
“因为查出那小倌得的是天花,官府才将这里戒严的。”慕容慎道:“现在,连我们都出不去了。”
他说了这句话,本以为叶照清会害怕,会尖叫。然而没有。
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只是微微皱着眉头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看到叶照清这个样子,慕容慎心中莫名的觉得有几分安慰。
眼前的人,明明是另外一张脸,另外一副笑容,可他鬼使神差的,总是在面对她的那一刻,不知不觉的将她当成是安宁。
这是不是一种病?
若是,那就一辈子都不要好起来。
“那位蔺公子呢?他在哪里?”
叶照清终于开口了,问的却是这么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不过想想也很好解释,那死去的小倌这几日一直都与蔺公子呆在一起,那小倌死了,蔺公子又岂能不被传染?
慕容慎回想了一下,道:“他很好,目前被官府的人带回去县衙审问去了。”
“他们胆子可真大啊!居然敢将人带回去?”叶照清闻言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难道就不怕被传染?”
“蔺公子对外宣称,这几日与那小倌在一起的是他的一个属下。”慕容慎闻言皱起眉头道:“那个人目前也被抓进县衙大狱了。”
“真是找的好一手替罪羊。”叶照清闻言冷笑道:“别的不说,这蔺公子卑鄙的程度,与我大哥倒是不相上下,改日到了京城,真应该让他们切磋一下。”
这几日,叶照清提起叶玉臻的次数已经不下两次了,太子她都没这么问过。
慕容慎闻言眉头皱了一下,然后道:“不,这个人没你大哥卑鄙,他应该不会做出连亲妹妹都刺杀的蠢事来。”
他说的,是两个人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叶照清闻言有一瞬恍神,仿佛那夜的月光再一次出现在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