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上次来这儿,二个月啦。
不知舅舅现在怎样?还有那个从未谋面的舅妈。噫,以前怎么没听说舅舅有老婆?至少上次来都不知道,也没听老妈讲过。
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满目一片白光。
白光罩着喧闹的城市,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钢筋水泥森林。远远看去,像一口倒扣在天空下的热锅。
那些人呵车呵什么的,就如热锅上的蚂蚱,不断的蠕动和奔忙。
虽然只是百把米拐个弯就到的距离,可也走得冷静够呛。
走了一半,冷静停下摸出墨镜戴上,又撑开了小花伞。依然是那道吱吱呀呀作响的大铁门,十几条仅着裤衩的汉子,正站在院里,哗啦啦哗啦啦的冲凉。
一个农村模样的年轻女子,则蹲在一旁,搓洗着一个大锑盆里的衣服。
咣当!
咣当!
咣当!
冷静不好进去,便扭着头,一脚在门一脚在外的喊:“舅舅!”,一个浑身抹满肥皂,闭着眼睛正双手抓挠着头发的汉子,回过身叫道:“南儿,看是不是冷静来啦?”
那个农村女子甩甩满手的肥皂泡,站起走过来。
“谁叫呀?你找谁?”
“我找我舅舅,周刊。”
“哦,你就是冷静呀。进来,请进来。”,冷静难堪地看看那一群几乎是赤裸裸的汉子,女子心细,会心地笑着把冷静拉进来,一扭身,拉向一侧的小屋。
“坐吧,喝水不?第一次见面,好端庄的大姑娘,到底城里的大学生。我叫周南,他们都叫我南儿。”
“这么说,你就是我舅妈了?”
冷静打量着这位平地里冒出来的舅妈。
舅妈脸蛋红红的,像抹过胭脂;一双似男人般的大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自个儿的衣角;穿一袭杂色碎花衬衫,两只胳膊肘儿撸得老高,露出白皙的肌肤……
冷静惊讶于舅妈的年轻。
看样子,恐怕还没有自已大。
瞧她那有手足无措的模样,冷静笑了:“南儿,多好听的名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呀?”,“我和你舅,才,”南儿有些口吃。
冷静也不多问。
“南儿,我倒杯水吧,真渴坏了。”
“瞧我这记性?”南儿拍自已一下,跑到外面端来一大盅凉白开:“喝吧,你舅才泡的。”,冷静接过来,一大盅茶叶泡的开水,焦黄焦黄的,茶叶倒比水多,水面还浮着茶梗和茶渣。
冷静把茶盅举到自已嘴边,小心翼翼的呷一口,就放下了。
“呵,呵欠!呵欠!******怪事儿,这么热,我还感冒了。”
前执行董事拎着一张大毛巾,一边用力地在身上揩着,一面走进来:“你妈还好么?”,“爸妈都好!”冷静不满他只提老妈不提老爸,就二个捆在一起回答。
“妈让给你送来这个。”
一面从小拎包中掏出牛皮信封递给他。
舅舅抓过瞄瞄,扔给了南儿:“记帐,工程结算后,要还的。”,冷静趁此机会打量着舅舅。舅舅老了一头,满面胡须,脸色憔悴。一条伤疤,从上斜下,横跨了他大半个左胸。
“这是怎么啦?”
毕竟是自已的亲舅舅,冷静脱口而出:“上次来都没有。”
“工地上的一根钢筋桩没扎结实,突然倒塌。还好,没伤着兄弟们。”舅舅大咧咧的说,冷静却听得一惊一炸。
看看眼前疲于奔命的舅舅,再想想以前衣履整齐,坐在装饰豪华的董事室一天吹牛侃大山的前执行董事,冷静真有些感叹。
“这是你舅妈,南儿,”
舅舅突然想起什么,拉拉站在自已身边的南儿。
又骄傲的介绍道:“镇高中毕业,比你小二岁哟。”,冷静就又伸出右手:“你好,舅妈!”,年轻的舅妈,呐呐地瞅瞅这个比自已还大的侄女,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刚才,刚才咱们不是见过面了?”
冷静一下握住舅妈的双手:“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不知怎的,她一下喜欢上了这个年轻的小舅妈:“空了到家里来玩。”,自从周刊被赶下执行董事的宝座,扫地出门,自立门户,三个月以来,这是第一次听到冷静的主动邀请。
不待媳妇儿说话,便一口接上:“看时间看时间,如今咱忙得很,忙着挣钱养活自已。”
冷静知他仍在生气,逐笑笑。
再面向舅妈:“南儿,我把手机号和地址给你,空了你一定来玩呵。”
小舅妈呢,则高兴得两眼发光,有些口吃:“我,你,你,听说发展集团很大很大,这座城市也很大很大。我一定来的。一定来。”
“你就叫我静儿吧,爸妈都这样叫我。”
冷静明白她不知道该怎样称呼自已。
想想,又问:“舅舅姓周,怎么你也姓周呀?”,“我们那一村,都是姓周的。”舅妈的脸蛋更红晕了:“农村都这习俗。按起来,你妈妈与我们是不出五代的周姓人。你舅哩,就更近了。”……
回到办公室,梦娜正在等她。
冷静高兴的冲她嗔怪道:“你还记得起我呀?不是忙着当你的老总找钱吗?”
梦娜就像以前一样,亲妮地捏捏小学妹的鼻子。
“找钱错了么?这么辛苦的钱,该找啊!哪像你,坐在老爸老妈身上,钱财就滚滚而来?”
“哪像你,靠着老爸老妈给的好本钱,不赚遍天下不作数?”
冷静也捏捏学姐的鼻子。
“有什么事儿啊?我可是还在停职检查哟。”,“别臭美啦,签字权限文件都已下发了。冷总,我来可真是有事。”
梦娜说着,就自顾自的先坐了下来。
“我这个销售总经理,可是越来越名不副实了。”
“你不是很能干么?怎么突然又名不副实啦?”冷静将一杯花露水,轻轻放在她面前,挨着学姐坐下。
这可不是开玩笑!
她知道在于是乎的耳提面命和亲自督战下,学姐在销售中心干得风生水起,得心应手。
烂摊坡的国际渡假中心项目,虽然刚打下第一根钢筋桩,可是销售中心却已销售出了第N幢独立或连排别墅。
销售中心的报表,她是仔仔细细看过的。
集团财务处到帐的真金白银,更不是虚构的肥皂泡。
这一切,可都是在梦娜的直接领导下取得的。而现在,她却说自已名不副实?梦娜看看学姐,像下了最大的决心,又捋捋自已的衣袖口。
“你把那个‘一字之师’给我调走,我要清理门户,重振江湖。”
冷静又笑了。
“哟哟哟,怎么突然成了飞刀大侠啦?不过就一个销售顾问嘛,未必还成了你总经理的对手?”
“说对手倒不尽然,她算老几?”
梦娜有些愤愤,跺跺脚。
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还不是仗着于总”,许是意识到自已的失口,猛地下停住了。冷静吊起了眼角,不出声的盯住学姐。
哎哎,真要说这个嘛,那个所谓的“一字之师”,根本就不是梦娜的对手。
冰肌玉骨秀色可餐的梦娜,一到房地产公司,就把英俊成熟的于总迷住了。
一个手握大权,说一不二;一个年轻貌美,聪明能干,人们都说他俩是地设天造的一对绝配。
而且,二人的恋情与私情,一直都在人们惊慕的目光中起起伏伏。
因为有着于总的格外垂青和大力支持,事实上并不是当官材料的学姐,才坐上了总经理的宝座。
不过,现在所谓的当官,其实也就是为人处世的平衡与左右逢源罢了。
以梦娜的圆滑,岂能对一个普普通通的销售顾问,束手无策?
至于那个所谓的“一字之师”,精于计算,少于心计,整一个大大咧咧口无遮掩的傻丫头;若再讲女孩儿天生的竞争本钱---姿色,就更是不用提了。
不过,经过几个月的耳濡目染,冷静也恍若知道一点老妈为什么“尊重”这个“一字之师”?
那是前半个月。
也就是不幸出车祸那几天。
梦娜恢复身体康健回销售中心后,突然来了个紧急电话。冷静接后才得知这些销售顾问,在梦娜住院期间干的好事儿。
冷静自然也非常气愤,立即给老爸老妈汇报了。
老爸倒是和颜悦色的问了问,没多表态。
老妈呢,刚直截了当的回答:“这是梦总自已管理上的失误。员工嘛,就是这样,别甭想着她们会自觉呵主动呵原则呵什么的。抓抓就会好的,你去吧。”
冷静听了半天,不得要领。
只好明言:“妈,是不是把那个财务人员调回财务处?”
“财务处不是有人了吗?就让她在下面盯着,我也好随时知道一些真正的情况。”,冷静不忘学姐的嘱托,又说:“可她在下面处处掣肘,梦总的工作不好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