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鸳鸯梦(3)
79 好或者坏,或者,不好也不坏。
我带着一颗告别的心,接下了莫春派给我的任务。
我想,我帮永安的西门和莫春做完了这档CASE,然后就辞职,离城,躲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就这样安静地过一辈子。
这样,我爱的那个男人就不会总是遭遇车祸、人祸,而我也不必在每夜的梦中担心他会死掉。
去永安的时候,路过金陵的报社,见是午饭时间,就将她约了出来。
金陵戴着大眼镜,穿着格子衫冲出来的时候,我觉得格外亲切。
这是陪了我八年的姑娘啊,在不久的将来,我却要同她别过了。
我们没有点主餐,而是随便点了点儿沙拉,喝了杯咖啡。喝咖啡的时候,金陵看了我很久,说,有些事情真是命中注定,兜兜转转这么久,该是你们两个,就一定是你们两个。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要是金陵知道,那么千辛万苦地走到今天,最终换来的却是南柯一梦,她还会说这番话吗?
金陵看了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说,凉生的那个单身派对上,你也看到了,北小武……唉……
我看着金陵,我知道她要说什么,也叹了一口气。
金陵说,姜生,北小武总会知道小九就在这座城市里,还有她做过什么……如果到了那一天,他知道,我们俩早就知道这事儿,却不告诉他,他得多恨我们啊。唉!
我抬头看着金陵,也没有主意。我去找过苏曼的,她不肯告诉我小九的下落,但是她很高调地告诉我,小九就在这座城里。
我说,金陵,原来那天,我在岚会所见到的人,可能真的是她!
金陵看着我,说,不管将来小九会不会出现在北小武的生活里,我希望你一定要狠狠地记得,她曾经陷害过你!在你拿她当朋友的时刻!
我没作声。
金陵说,姜生,不恨。原谅。都不等于可以去遗忘。
我说,我知道了。不说我和她的事儿了,都是小事。
金陵说,这是大事。
我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半晌,我说,我以为时间久了,他也就忘记她了。
金陵苦笑着说,怎么可能?这么久,天佑待你那么好,也没见你忘记过凉生。不过,姜生,这样对谁都不好,快刀斩乱麻吧。
我说,我和天佑已经分手了。
金陵说,得了吧。你们那是藕断丝连。
我说,真的!
金陵说,你就狡辩吧!你敢说你心里对程天佑就一点感觉都没有?明明两个都爱上了,却又自欺欺人说自己只对某个情有独钟。到底更爱哪个?怕是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金陵现在说话像刀子,直剜人心,不留情面。
她握住我的手,说,好了,难听的话不说第二遍,伤感情。记得快刀斩乱麻,对谁都好,这是我作为朋友给你的最诚恳的建议。
我说,我不是已经斩了嘛。
她说,我怎么觉得你那不是斩乱麻,是和稀泥呢?
我说:等等!咱们刚刚不是在说北小武和小九吗?
金陵耸耸肩。
我望着玻璃窗外,未来总是我们不可预见的,命运给了我们每个人不同的结局,无论你怎样抗争或者试图改变,那个既定的结局,就在不远处,等待着你。
故事可以结束,人生还要继续。
好或者坏,或者,不好也不坏。
抛开这些沉重的话题,我跟金陵说,我要去三亚出差了,陪一个叫欧阳娇娇的模特。
金陵就仰头说,是不是他们镇不住那妖精了?
我说,你怎么会知道?
金陵就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新闻工作者的敏感触觉啊!她是当红炸子鸡啊,身后又有金主,永安夹在总部和金主之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所以啊,他们只能想到你。你去陪欧阳娇娇,退一万步说,就是和那女人搞起来了,程天佑也不会吃掉你。
我说,啊,这其中还有这学问啊。
金陵说,是啊,在永安眼里,你和欧阳娇娇就是俩姨太太的角斗呗。
我皱皱眉头,说,姨太太?真难听。还有,别说我和程天佑了,我们俩已互不相干了。
金陵说,你别生气,我说姨太太虽然不是事实,可是永安的人就是这么看的。她拍拍我的肩膀,说,好了,姜生,咱都不是小孩子了,别人眼中、口中的我们,永远不是真实的我们,我们自己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人,这就足够了。80 我们彼此暗怀心事,却又小心翼翼掩饰。
我在永安见了莫春和西门总监,交接了第二天的任务。交谈时,我突然发现,西门总监看莫春的眼神很不一样,那是一种欣赏的目光,但是却有着别样的内容。嗯,就是一种充满了爱与善意的目光。
离开永安的时候,我忍不住跟莫春八卦了一下,我说,你和西门总监是不是在恋爱啊?
莫春先是一愣,然后摇摇头,说,你怎么这么八卦啊,姜生?
我撇撇嘴,说,你还不是一样八卦啊。
莫春就笑,说,去三亚辛苦你啦。齐经理和林经理都会去,我和西门在永安负责和三亚对接。要是欧阳娇娇出了问题,你不管不问就是,我们就是象征性地走走过场。我走的时候,问她,是不是冠亚季军都定好了?
莫春点点头,说,可惜好多女孩子,砸锅卖铁地想要出名,可到头来呢,一切都是别人安排好了的。不过是镜花水月,空欢喜。
镜花水月。
空欢喜。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这两个词。我觉得莫春真好,说出了这么两个贴合我此时心境的词来。
想想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我觉得,这还真是最好的总结。
我回到家里,却见凉生在沙发上坐着,自己跟自己下着一盘象棋,似乎等了我很久的样子。
我进门换掉鞋子,说,你居然回来了?
凉生抬头,看到我,起身走了过来,说,你出门了?
我点点头,说,我去公司了。
凉生微微颔首,说,哦。
我挠挠头,说,唉,我明天要出差。
凉生一愣,说,什么?
我就跟他说了说莫春给我的这个让人头疼的任务,我说,你也知道,我最头疼跟这种大小姐一样的神仙人物打交道了,可是没办法。
凉生直接来了一句,你可以辞职的。
说完这句话,他自知失言了,又笑笑说,我只是不想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愣在原地。
果然,我们是彼此暗怀心事,却又小心翼翼掩饰。
凉生为了补救刚才的话,故作不在意地笑笑说,来,我帮你收拾行李吧。我们家姜生第一次因公出差啊,值得庆祝。
听他这么说,我的心里倒难过起来。
我难过的是,我们永远要对彼此掩饰着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心事,那么小心翼翼,不肯泄露自己最真实的感情。
其实,在这世界上,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啊。
未及我回过神来,突然而来的手机短信的震动声让我脸色苍白,如临大敌。我知道,一定是陆文隽,我和凉生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他已经疯了。
凉生看着我,不说话,心细如他,不是没有发现我的变化,但是他从不问出口。
我冲他笑笑,然后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点点头。
他抬手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他的右手臂上缠着手帕,似是有伤。我转回头紧张地看着他,忙问,你的胳膊……
他一愣,将衬衫的衣袖微微拉下,说,没事。你去吧。
他说没事,可是脸上却是隐匿着疼痛的表情。他总是试图将不好的事情隐藏,不想我担心,不想我难过,可这个世界上,对于你最亲密的人,有什么事情能隐藏得了呢?我转身走向洗手间,陆文隽的短信让我又惊又怒、又恨又怕——给他包扎伤口的感觉不错吧?
我的手冰凉,哆嗦着拨打他的电话,我压抑着自己的痛恨和愤怒,恐惧之下,我变得伪强大,我说,陆文隽,你到底要干吗?!
陆文隽就笑道,你知道!离开他!现在!马上!否则,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他死掉!我说,你知不知道我会报警的!
陆文隽冷笑道,别搞笑了,你要觉得报警有用,你早就报了。你要觉得告诉凉生有人要害他有用,你也早就告诉他了。呵呵,姜生,我就是知道你舍不得凉生受到任何伤害。他斗不过我的,你知道!
我的心微微一颤,是的,他说的这些,我知道。
陆文隽说,我没耐心了,我不希望每天看到这个男人眉心舒展的表情。离开他,这是我给你和凉生最后的机会!不要让我失去耐心!我可不怕弄死他,姜生!
……
我从洗手间出来,眼睛微微泛红。
凉生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背影如一棵俊朗挺拔的碧树,原来,“玉树临风”的典故确是有源头的。
我的心突然感到了巨大的悲伤,这悲伤如同暗夜中的海,沉寂,冰冷,暗黑,望不到边际,充满了让人绝望的力量。
我走上前,不顾一切地从身后抱住他,就像抱住一缕稍纵即逝的时光。
他微微一愣,回过头来,笑容清朗,仿佛刚刚那个沉思良久、心事满满的人不是他。
他故作漫不经心地试探道,姜生,怎么了?
他的声音温柔得如同一种蛊惑,我的鼻翼之间全部是他衣服上那种清淡的肥皂的香气,这种温柔和香气,极容易让人生出想哭的感觉。
于是,我就哭了,我说,我怕以后再也抱不到你了。
凉生的身体微微一僵,他是敏感的,却又总是拼命保持着冷静,于是,他旁敲侧击地说,如果你想,怎么会抱不到?除非……你不想抱了……
我没有说话,伤心和难过已经占据了我全部的思想。我只是想这样拥抱着他,就像拥抱着全世界。
那一刻,我只愿,闭上眼睛,便已到云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