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最亲爱的小孩,却在你最无助的时光里,没有做你的天使(3)
我当时可能光顾着因北小武的话脸红去了,竟然没有发现天佑的话有什么不妥,就像傻瓜一样,点点头,说,嗯,好的。
程天佑就顺势捏了捏我的脸,说,老婆真乖!
然后,他趁我反应过来之前,以光一般的速度消失在我面前。
当时的我和天佑,都没有想到,在医院外等待我的会是一场怎样的狂风暴雨,会让以后的日子变得怎样嘈杂。
北小武在我的身后,我们一起往他的那辆破QQ走去。他一边看报纸一边嘟哝,姜生啊,你说,金陵这妞也是吃这碗饭的,怎么就没见她像这些记者这么无耻啊!你看看,都把你写成了什么了!
我没回头看他。报纸上的事情,程天佑会去处理的,我没有那通天的本领,这样突发的事情,我毫无招架之力。我突然很奇怪自己这样的想法,但是想一想,或许,自从四年前,离开凉生之后,程天佑便成了我唯一可依靠的,从曾经的经济,到如今的思想。这难道就是金陵所说的,其实,我是喜欢天佑的。
就在这时,一群记者好像从地底爬出来一样,出现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我面前。
我和天佑都以为,如果我们不一同出现,那么这些记者肯定不会有什么可报道的,肯定也不会对我们有所纠缠。但是,眼前的此种境况说明,我和程天佑,都错了!
这时一精瘦的记者走上前来,说,请问,姜生小姐,你为什么和程先生分开走,这是为了撇清什么吗?另外,姜生小姐,冒昧地问一下,你是因何住院的?
北小武一见那些记者如此如狼似虎地奔涌过来,他就走到我面前,推开那些记者,说,你们都尊重一下病人好不好!
很显然,那些记者并不关心我是不是病人,他们热衷的只是刺激的劲爆的、哪怕没有多大新闻价值的消息。
这时一个胖胖的女记者挤到我眼前,说,姜生小姐,既然尊重病人,请问你有什么要对病危的苏曼小姐说的话吗?关于抢走她未婚夫的抱歉之言,有吗?
如果不是怕我的话明天就登上报纸,我一定会翻着白眼,抢白这个胖记者一番,什么未婚夫?程天佑什么时候是她的未婚夫了?我需要抢吗,我有那么超高的战斗指数吗?
但是,现在,我却什么也不能说,我只是说,请你让让,我要回家!
是的,我要回家。这里突来的纷乱,不是我能接受的。我以为,四年之后,回到这个昔日的城市,会有一个温暖的家,但是,我没有想到,还要面对这么多始料不及的烦恼。
正当我沉浸在迷茫中时,一个下巴尖尖的女记者挤到胖记者身边,声音中带着极度的不屑,问我:请问,姜生小姐,早年传闻你为挤入演艺圈而卖身于程先生,近日又传闻你为了拴住程先生而怀有身孕,但是遭程先生拒绝。姜生小姐,请问,你这次入院是来堕胎的吗?
放你妈的狗屁!
我几乎出离愤怒,羞辱和委屈笼罩了我的全身。正当我要爆发的时候,北小武已经捷足先登,心有灵犀一般骂出了我想说的话!
在如此的侮辱之下,我突然不想做淑女。得抑郁症又怎样?得抑郁症并不意味着,我就像脆弱的玻璃娃娃,任人攻击,随时随地破裂在别人的眼底。
此时北小武已经将那个尖下巴的女记者推到了一边,他晃着拳头,瞪眼看着她,说,你信不信,你再信口雌黄,爷爷我废了你!
那个尖下巴的女记者很傲慢地回视着北小武,说,发问是我们记者的义务和权利!你们若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如果这位姜生小姐不是来堕胎的话,你们怎么怕我们发问呢?你们纯属做贼心虚!不是吗?
堕!堕!堕你妈个头!北小武被这个尖下巴的女记者刻毒的话给彻底惹怒了,狠狠一拳头打在她正在嚣张地一张一合的嘴巴上。
血!鲜红的血!从这个女记者的鼻腔和嘴巴流出来。
周围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打人啦!打女人啦!
这句话,让整个包围着我们的记者群沸腾起来,一部分人上前,与北小武推搡起来;另一部分人,趁势围住我,将我与一直在保护我的北小武隔离开来。
我看着北小武在这圈人潮之中,无从脱身,心情无比焦躁。耳边却响起了那些新一轮的尖刻问题,他们进一步向我展示着娱乐记者锋利无比的思维方式。
……
——请问,姜生小姐。程先生的率先离开,是不是与你身边这位男士的出现有关?或者说,您堕掉的孩子,您自己也分不清是程先生的,还是这位男士的?
……
——姜生小姐,你身边男士,难道就是传闻中与你有着特殊感情的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吗?
……
世界上,还有什么问题能比最后一个更令人无地自容吗?当时的我已经彻底被他们这些畸形的问题给吓傻了。他们用伦理锋利的刀,刺破了我薄弱的自尊。
这令我异常痛苦,却不知如何还击,眼前,一片无底的黑暗。我喃喃着,你们闪开,你们闪开。一边扶着层层人墙,试图离开这些八卦到疯狂的记者。
但是,他们却是这样冷漠地无视我近乎崩溃的情绪,依旧有不绝于耳的残忍的问题抛向我,且挡在我面前,不给我任何离去的道路。
那一刻,我在那些闪烁的镜头前,表情麻木而空洞。
我不知道我伤害了谁,需要有这样的报复施加在我的身上。
而此时,天佑,你在哪里?哥哥,你又在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迷乱之中的我,看着混乱的现场。
北小武最终被这些不可理喻的记者彻底惹怒,彻底爆发了。幼年时,在魏家坪学习到的十八般武艺,齐齐上阵。咬、掐、捏、扯,全部派上了用场!
那个尖下巴的女记者最后从他身后死命地扯住他,死命撕扯北小武那玉树临风的耳朵,北小武吃疼得厉害,反手一把,将她摔在了地上——
女记者就立时昏迷了过去。她昏迷之前,特意用双手将自己的头发撕扯乱,还在自己的胸口抓了一把。可能比较满意自己的伤残程度,她才“含恨”地闭上了双眼。
之后。有人拨打了120和110,120带走了尖下巴的女记者和她的几位战友。要么说,北小武的战斗力还是像在魏家坪时一样彪悍。110带走了北小武,任凭我如何解释,那些警察都认为北小武是强势的一方,而且已经导致一人深度昏迷,且极有可能死亡,两人头部重伤,四人轻度受伤。
警察自然不可能为难记者,他们还是对这些舆论的监督者怀有敬畏的心理,谁都不愿意有什么不好的报道安置在自己的身上。
我愣愣地看着北小武被那些警察带离,愣愣地呆在原地,迷茫而无助。
天空,还有飞鸟飞过,但是,我却听不到它们的声音。
是不是,回到这个城市,是我一生最大的失误?既然选择了离开,就不应该再踏上回来的路。
11 她是我的病人,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我该为她做什么。
啊,这不是我亲爱的姜生吗?
当这个故作温柔,却在疏离之中透着凉薄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时,迷茫无助的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
怎么,我有这么可怕吗?
轮椅上,还是那张宛若天使一样安静的脸,乌黑的眼眸透着隐隐的蓝色,水晶一样清澈,头发微微有些长,有几绺漫过了他漂亮的眼睛,落在他挺秀的鼻梁上。太阳映照在他细瓷一般精致的皮肤上,有一种病态阴郁的美。
程天恩!
突然间,我的大脑迅速运转,倒吸了一口冷气之后,才明白,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都是出自他的导演。
他看着我,嘴角弯出一个很迷人的弧,说,姜生,你不必这么恶狠狠地看着我啊!难道我哥哥没有教过你,女孩子还是温柔一些,才好看。你看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失魂落魄的,要是被那些记者给偷拍到了,上了报纸,传到我爷爷那里,估计,你与程天佑双宿双飞的美丽梦想可要泡汤了。我爷爷可是素来不喜欢没有修养、不矜持的女孩子的!
为什么?我痛苦地看着他,天佑明明说过,他亲爱的弟弟已经忏悔了,为他曾经的年少无知给予我的伤害。可是,为什么,这些伤害却再一次在他的导演之下,加诸在我身上?
什么为什么啊?程天恩平静地看着我,然后看看身边的手下,恍然大悟状,噢,我知道了,一定是天佑告诉你,我很悔恨自己四年前的行为对不对?
说完,他无限悲悯地看着我,仿佛看一个傻瓜一样。他说,姜生啊,我确实很悔恨,我当初应该要他伤害凉生伤害得更彻底一些!为什么只是断了他的手指啊,后来还接上了。我应该让程天佑再决绝一些,比如,断了凉生的脑袋!这样,恐怕就算他知道了凉生是爷爷的外孙,也没办法将头接上了。哈哈哈哈,要真是这样的话,多精彩啊!
这样,姜生,你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那么,程天佑就会后悔一辈子!一辈子都无法让你回心转意,他就一辈子都不快乐!!我要他像我一样,再也站不起来,一辈子都无法快乐!这才叫好兄弟!这才叫手足情深,有难同当,对不对,亲爱的小姜生!
我看着程天恩像魔鬼一样,面不改色地说着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惊恐地喃喃道,你是个变态!你这个变态狂!
程天恩双手转动轮椅慢慢地靠近我,脸上带着极其迷人的笑。他说,我心理变态?噢,还有更变态的,你还没见过!如果你一辈子都不回来的话,我可能就不会这么变态了。我会一直看着程天佑在等待你的日子里痛苦!现在,你居然又回来了!他突然幸福死了!那么,姜生,我要你和程天佑,为你们不应该得到的幸福而加倍痛苦!说完,他很温柔地看了我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漠而轻蔑的表情。
在程天恩面前,我无法躲藏。他每一次出场,都像一个胜券在握的捕猎者;而我,就像是那个随时会被他射杀的猎物。所以,他可以如此骄傲而得意地看着我,面带悲悯。只是,北小武却无端又陷入这场阴谋,我突然无比的难过。我曾经无意地伤害过他,也伤害过小九。可是,每当事情的波澜过去之后,他总会原谅我,仍然像最亲密的朋友一样,站在我的身边。
可是,我却又要给他带来新的伤害。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他已经被带进派出所,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想到这里,我打算抽身离开,不再与程天恩纠缠。
但是,他却飞速地移动轮椅,挡住了我的路。
闪开,你这个变态!我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他的身体微微一倾,风,吹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他冷冷地看着我,笑,变态?恐怕过不久,你就会哀求我这个变态吧!别忘了,你的好朋友北小武可是在派出所里……而且,林绿已经昏迷了哦。
林绿?我迟疑地看着程天恩。
是噢,林绿,就是北小武打昏的那个女记者哦,她已经昏迷了。如果,万一,她,一个不小心,死掉了的话……程天恩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微笑着,看着我。金色的阳光照耀在他精致无比的面容上,让他看起来,像一个随时可以张开翅膀飞回天堂的天使一样。
你什么意思?我吃惊地看着这个有着天使面容却仿佛被魔鬼附体了一样的男子。
我,什么意思?程天恩摇了摇脑袋,叹息道,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没有想好。但是,姜生,难道你还没有想好吗?哦,我忘记了,你还有一个神通广大的程天佑,你不必求我,即使林绿死了,北小武也不会被判无期徒刑或死刑什么的。你的程天佑多么神通广大!宁信他都可以费尽心思打通关系,死缓改有期,有期改监外执行!区区一个北小武的事情,又算什么?哎呀,这次,我可真是失算了!走错棋喽!
说这话的时候,程天恩看着我,一脸惋惜,清凉的眼睛里流淌着一丝得意的表情。他甩出了“宁信”两个字,甩出了“程天佑千辛万苦救出了他的初恋情人宁信这件事情”,他知道这是多大的一颗炸弹!炸在我的耳边!炸在我的心里!
姜生,怎么了?你在难过吗?像程天佑这样的男子,难道你还期望他只对你一个人好吗?不过,你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我这个瘸子,我可是会专心对你好的!说完,他转动轮椅靠近我,伸出纤长的手指,用力抬起我的下巴,眼睛里飘忽着鬼魅的气息。他说,姜生,你不妨考虑和我在一起,我会好好对你的!至少不会像程天佑这么背着你,再为另一个女人牵肠挂肚万死不辞!
为什么?为什么天恩的话会令我这样难过?
为什么“程天佑”、“宁信”这两个名字会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里?
为什么他救出了宁信,却没有告诉我?难道真的如天恩说的那样,还有另一个叫宁信的女子可以让他如此牵肠挂肚万死不辞?
那我呢?对我的这种种的好又是什么呢?一种习惯?一份怜悯?他的滥情?
哦,原来是忘不掉旧日的心头好,所以,才会在那天早晨对我凶,对我说“我当然要放开你!你就继续你乱伦的恋爱去吧!你这个不可救赎的笨蛋”这样的话。原来,他已经决定要放弃我了。
那么,那么,为什么刚刚我还记得他那样微笑着,对我说“那老婆,我先走了……你等我晚上回去给你做饭吃哦”。是我记错了吗?是一种假象吗?
眼泪,无法控制地,掉落。
我的泪水落在程天恩的手背上,他微微迟疑了一下,眼睛里似乎飘过一丝柔软和不忍,但是,转瞬间,目光又恢复了先前的坚硬。
他轻轻抬手,擦掉我腮边的眼泪,叹气,姜生,你哭了。这可是我第二次见你哭。第一次是因为凉生的手指,第二次是因为天佑。看样子,你是爱上我哥哥了。可惜啊,他并不值得你去喜欢!你若是选择喜欢我,我可以马上让林绿从医院里爬起来,马上去派出所,让北小武顺顺利利地回到你身边……
你这个疯子,你闪开!我无力地推开他,自己却坐倒在地,头发凌乱。
程天恩在轮椅上,冷冷地看着我。这一刻,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没有任何的温度和光亮,他的影子就在阳光之下,慢慢地将我的身体笼罩。
陆医生,你看,前面那个披头散发的是不是你昨天的病人啊!妈呀,你看她这个样子,不是抑郁症转发成精神病了吧!变态男柯小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时,一双无比温暖的大手出现在我眼前,将我拉起,紧紧地拥在怀里。他的指尖带着春风一样的气息,轻轻拨开我凌乱的头发,眼睛如同春水一样,凝视着我,说,姜生,你还好吧?程先生呢?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茫然地看着前方,似乎天佑正围着围兜,拿着锅铲冲我微笑。我对陆文隽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陆文隽看了看柯小柔一眼,说,你把这个报表替我交上去,我带她回家,她的情绪很不稳定。你不能带她走!她是我的!在旁边一直不语的程天恩突然开口了,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
陆文隽看了程天恩一眼,嘴角荡开淡淡的笑意,说,她是我的病人,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我该为她做什么!说完,他一把将我横抱起来,走向停车场。
程天恩的手下包围过来,但是陆文隽依旧没有停下步子。他斜视了程天恩一眼说,别忘了,这是在阳光下!
程天恩示意手下退下,转动轮椅上前,看了这个如春天般的男子一眼,笑:你有种!我让你走!说完,他轻轻撩起我的一绺头发,轻轻在掌心摩挲,说,姜生啊,回去好好休息吧!千万不要因为宁信被救的事情回去责问我哥哥啊,他会觉得你是小心眼,觉得你恶毒地想让宁信死去!说完,他极其得意地笑。
陆文隽回视了程天恩一眼,眼神如平静无澜的湖水,一言不发地将我从天恩身边抱走,坚定而有力。
阳光洒在他清澈明净的脸上,我在他的怀里,指尖微微蜷起,轻轻抓住他的衬衫。如同一个小小的女孩,在紧张惶恐时,抓住大人的衣角一样。
那一刻,我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紧紧偎依在这个陌生的怀抱里。没有谁,能给我比这个男子还多的温暖。
他低头,眉眼间是一片和煦的温柔和怜悯。他说,姜生,别怕!我们很快就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