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三人从出现的茂密的树林之中走出,来到了外面广阔的郊野中,才走了没几步,三人的脚步皆是一顿,紧接着,画面突然定格。
那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笑容邪妄而俊美,不知发现了什么,竟出乎意料的转过身去,猝及不妨的俯身逼近了身后的布衣少年,好看的鼻梁对着少年干净的眉眼,明明是两个男子的组合,却生生是找不出一丝一毫的违和感,让看的人不由得有一丝莫名的恍惚。
那少年对此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然后突然从背后拿出一朵花来,讷讷的给了身前张扬妖娆的男子,秀气精致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傻笑。
绛红衣衫的男子脸色一僵,似乎惊讶的扫视了身前的布衣少年几眼,然后别别扭扭的从对方的手中拿过了那朵刚采的花。
奇异的和谐。
那在场唯一的姑娘突然乐呵呵的一笑,嘟起嘴巴便拉起身侧的布衣少年,越过那绛红衣衫美若天神的男子,大大咧咧的走了开去。
不远处,几个诡异的人影藏身近半人之高的野草后面,细细的看着不远处突然出现的三个人。
“他们是谁?你们认识吗?”
一女子出声问道,只是声音刻意压的很低。
“不知,也许是因为断袖不为王法天理所容,逃到这里来的吧?”
身侧的一个男子小心的推断道,却莫名的觉得不对劲。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最近的西城越来越乱了。
是错觉吗……
只是这么一个晃神的瞬间,草丛之中的气氛突然变凝重起来,那种突如其来变的压迫的气氛,竟让人不由自主的惊恐慌张。
方才说话的男子脸色突然间一僵,慢慢地扭过头去,然后那眸底便了一抹难以置信,双目瞪的老大。
长风吹过高至腰间的草野,掀起阵阵碧绿的浪花,在刚才说话的那个男子身后,一名布衣少年正静静的看着他,眼神凛冽却平静。
“呵,有趣。”
男子的声音悠长,话音的末梢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不知何时,一名身着绛红衣衫的男子已经出现在那布衣少年的身后,一手随意的勾着少年肩膀,眼神妖娆而又悠长,却暗藏了一抹宛如层层漩涡叠加的深沉,让人想要不由自主的退避。
“阁下是……”
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方才说话的女子也不打算继续隐藏,随意拍打了一下粘在身上的杂草,施施然在站起身来,对着慕千雁和绛行了一个江湖上的礼节。
只是她眼底深藏的警惕暴露了心中的紧张,因为他她们实在是想不到眼前这些突然出现在西城外的人,竟然会有这么高的武功,能做到悄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实在是不能小觑。
然而眼前的布衣少年依旧只是看着他们,那眼神冷漠的让人心慌,也许这只是她性格罢了,但是还是让人感觉分外的不舒服,“你这男子,好生无礼!”
女子气冲冲地放下了抱拳的手,扭过头去。
“呵。”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轻笑,笑声很低而绵长,磁性好听的声音就好像酒量甘醇的美酒,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沦,却彷徨不知所措。
久经江湖之人都能感觉的到眼前之人并非无害,在笑声中隐藏着的利芒,让听者的心都开始不安起来。
“不是说西城是三国平衡的中心点么?不是说……不是说西城相当于所有被世道所不容的人的天堂吗?怎么我们过来避难,你们也要搜查一番?真是令人失望。”
一边说着话,男子勾着身侧少年肩膀的手竟然也随着话音慢慢收紧,微微弯下腰,伏低了身形,将如玉的脸贴近脸身侧少年的面颊,然后微微侧过头去,似乎对少年的耳侧低声耳语脸什么,唇角的笑容暧昧而多情,就好像蓦然化开了的冰,消散了所有的锋芒。
他们的组合依旧是奇异的和谐。
竟然让那些西城的人看呆脸脸,仅仅是细微的走神之,眼前便没有了两人的身影,风吹过,唯余落叶席卷。
……
海面之上,浪花阵阵,在海天相交的地方,一艘船缓缓地驶过,原本高升的日头慢慢的低斜,夕阳开始沉进海底,映的海面一片昏黄的炽热,正中央的一点耀眼的红色,摄人心魄。
海浪声声破碎了夕阳,天边亮丽耀眼的火烧云,美得令人心动,西城离海边只有一个国家加上一片沙漠的距离。
在沙漠虽然不大,却远隔了大海,就算站在西城,这个拥有全中原最高的山的地方,都不尽然能一眼望到那广阔无际的蔚蓝。
山巅之上,一名布衣少年静静的站在陡峭的悬崖边上,山顶凌厉的风刮过,将广袖都吹得鼓了起来,在风中猎猎作响。
在这样的环境下,那双眼睛竟是奇迹般的宁静深远,没有一丝一毫的雄心壮志,却好像历经了亘古的沧桑,也回不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时间很长,也许时间很短,少年慢慢的垂下了眼眸,凝视着下方令人恐慌的万丈悬崖,眼角不知为何有些干涩。
蒲扇般的睫毛轻轻的盖在精致的面容之上,带着几分落寞缓慢的转过身去。
原来,就算站在最高的山上,也不一定能看到那个地方。而她的计划还要进行着,他不允许,也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在平静的眼眸中突然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凌厉,带着生猛冷冽的杀气,伴随着山顶的狂风,席卷而来!
梁谨夜,你曾说过,在这个世上我不必拘泥什么,我可以横行霸道走,也可以肆意的笑,可以随便做想做的,直到尽兴为止。
可是皇上啊,自从嫁给你之后,我好像从来就没有像你话中许诺的那般做过,我以为我不再是女尊的人,我应该学会你们男尊的生活方式,做一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做你的贤内助。
所以今生,我会把前世所有没有任性妄为过东西,一一做到。
我慕千雁今生的任性妄为,便是用倾巢之力,让你,让你们,生不如死!
布衣少年的眼底突然掠起疯狂,又慢慢归于平静。
她,从此不会再手软了,不会再有丝毫的恻隐,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会办到。
她承认,她现在没有军队没有势力,可是她有那个野心勃勃的褚卫,有那个与他合作的风翼国三皇子风浅墨,有欧阳络,还有……
眸色突然一颤,还有,宗门的力量!
夕阳渐暗,布衣少年回头看向身后的雪松,挺拔的雪松之下,岩石之上,一名男子正闭目小息,如烟云似的长发随意的搭在肩头,俊邪如天神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
只是那偶尔抬起的眉眼,细长睫毛之下掩藏着的锐利锋芒,不可小觑。
“绛大人。”
前方站在悬崖之巅的少年微微侧过头来,淡漠雅致的声音随风散开,却依稀仿佛让人捕捉到脸些许的话音。
她说,大人,我想…我不需要十年了。
她说,大人你可以提早交差了。
那一瞬间,慵懒得靠在雪松之下的男子似乎不经意的颤了一下,原本似阖非阖的眸子蓦然睁开,那一瞬间眸底迸射的光芒,让人费解。
然后他又重重地合上了眼睛,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的抚着微微锁紧的眉间,不再说话。
最近他的感觉总是很奇怪,似乎……似乎他已经不是自己了。
就像有些事情他根本就不会去做,却意料之外地做了。
有些事情他不会想去探究,却不知不觉的去探了个究竟。
不需十年……他本应该很高兴不是吗?可心里却有一种隐隐的预感,感觉十年,太短。
不是因为他已经离开了阴间不再需要交差所以才觉得没关系是否十年,而是特别奇怪的感觉,就好像预感一样。
上次阴间偷生死簿知识之事便是他明明不知情却已经做了的,他清晰地记得,那天,他看那些阴兵四处的追捕搜查时的陌生感。
就在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熟悉的人要抓他的时候,脑海里就像被人硬生生塞进了的场景一样,回放着之前发生的事,只不过主角是他。
但对于那段记忆,他却没有一点经历过的感觉,太陌生。
可是明明没有经历,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偷生死簿,没有罪过,却又顺着一股外力的莫名引导打算直接离开阴间。
简直就是反常至极。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却怎么也调理不过来,好像他还是他,却不是他了……
“不在乎十年了……”
终于,他低叹一声,站起了身,广袖之上的金色番莲在猛烈的风中妖异的绽放,扬起的衣衫迤逦,遮掩了那凤眸之中的复杂难懂。
然后他站他转过身去,那抹张扬至极的绛红色携着一股黯色慢慢的在山雾之中淡去,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
慕千雁,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