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暗器刺入肩胛血肉的声音清晰的响起在这片寂静的空间,身形削弱的陌生少年脸色一白,闪过一抹痛苦之色,肩胛上,三处伤口,暗器皆深入体内,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右侧肩膀喷薄而出。
站在地上的身子晃了晃,陌生少年用手中的剑支着地面,一脸倔强的看着她。
反观慕千雁,手中暗器射出后,只是动作迅速的微微一偏头,便闪过了对方的长剑。
只是剑风太过凌厉,竟割断了慕千雁用来束发的缎带,如烟云似的一头柔顺青丝便倾泻而下。
那一瞬间,倾泻而下的三千青丝包裹住她冷沉的脸庞,让她的容颜显现出了几分柔和。
那张莹白如玉的脸上是明显的孤高,一双深沉的眸子注视着远方的山脉,黑发裹身,一身清华。
这样的场面,何其的熟悉!
穿着夜行衣的陌生少年捂着右肩膀上的伤口,鲜红的血液不停的从他捂着的指缝间溢出,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诧异来。
“你是……”愣愣的看了眼前之人半晌,陌生少年才结结巴巴的开了口。
他确定这个人是裘妃没错啊,他亲眼看到裘妃上的马车。
虽然当时没看清裘妃长什么样儿,但是他一路跟从,发现后来出来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裘妃后连忙赶来了这里拦截,从种种迹象看,这个穿着黑色缎子长袍看起来和他一般大的人应该就是裘妃。
看到那过来刺杀她的陌生少年呆呆的站在那里,慕千雁把玩着手里暗器,说道:“我是什么?”
她的声音凉薄而无情,悠扬动听,似乎带着几个起伏,让人有些心慌。
好端端的一句有些犹豫的只讲了一半的话被慕千雁一复数,似乎一下子就变了味儿,好像别有骂人之意。
陌生少年摇了摇头,原本充满恨意的眸子已经是一片平静,单手捂着伤口,他说道:“石屋,馒头,大汉,杀人,救人。”
五个词语,却是叙述了一件事情。
慕千雁微微一愣,看向身后已经受伤却依旧站在原地魏然不动的少年,眸色漠然中带上了几分探究。
她重生的那天,因为刚开始并不清楚在石屋,所以动静惊动了其他被关在石屋里的人,使自己成了首要的目标,众矢之的。
只有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少年不来攻击她,只是独自守着自己的地盘,不让外人侵略分毫。
也许是因为他个子小,身子弱,那些人也经常把他当做攻击的目标。当初她因为顺带,就救了那个少年一命。
当初,那个少年的武功连她都深感佩服,独居一角,无人能近他身,记得石屋的第二天,最最显眼的便是那少年身前的尸体横陈。
想到这里,慕千雁看向眼前陌生少年的眼神有些异样起来,身形消瘦的陌生少年收起剑,摇了摇头,说道:“梁谨夜这样待你,没想到石屋一别你竟然成了梁谨夜的宠妃,女人可真是善变的生物。”
那口吻带着淡淡的嘲讽,还有些无奈,感叹世俗不公。
“看在你救过我一命的份上,小爷我就放你一命。”
那支撑着脸剑站立的陌生少年突然虚弱一笑,说道。
话落,便要离去。
远远的,迷蒙雨雾间有三个人朝十里相送亭走来,似乎是一男一女。
慕千雁随意束起了头发,视线微微一扫,便看到了踏着雨雾而来的三个人,却并不让眼前的之前还要刺杀她的少年离开,反而叫住了他。
“站住。”
“怎么,裘妃娘娘想如何?”那人脚下微微一顿,语气间带着一丝不耐。
他难以忍受一个受尽梁谨夜折磨的女人在一个月之后竟然成了梁谨夜的宠妃,真的是令人难以置信。
却不曾想,身后传来女子漫不经心的声音,“与其在这里漫无头绪的刺杀皇上身边的人,你倒不如去参加擂台,拿个将军回来当当。”
他猛然回头,眼神中带上了憎恶,“你这女人是要让我给梁谨夜效力?!”
陌生少年的声音细细的,却咬牙切齿,显然是一个很容易冲动的人。
“随你愿意。”慕千雁在石桌旁坐下,姿态慵懒而优雅,那隽逸的面容上是不关心一切的漫不经心。
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少年听到这句话后,身形猛然一僵,心中震颤,然后毫不迟疑,看了十里相送亭外那三个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身影一眼,飞身离去,不再停留。
慕千雁看着那渐渐消失在雨雾中的黑色身影,突然薄唇轻启:“以后白天要杀人,可别再穿夜行衣了,太明显,蠢。”
她的声音凉薄,听在人耳中就好像一个上位者对一些世俗之事的评价,伴着浑厚的内力而来,陌生少年飞速离去的背影一僵,难以置信的看向身后在雨雾中已经有些模糊了的十里相送亭。
竟然是传音术!
这该是有多强的心智才做得到!
心中讶异,但却还是难掩尴尬,裘妃不知道的是,他现在身无分文,根本买不起其他的衣服,这身夜行衣还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
而另外的一些衣服……
他一愣神眼中闪过暗淡。
血海深仇不得报,那些衣服他是绝对不会穿的!除非……
除非有一天他要躲避所有人的追杀,那他,也不得不穿。
烟雨蒙蒙间,雨点越来越大,张无存带着桃红柳绿在官道上大大咧咧的走着,摸着手里的大刀,唱着小曲儿,好不惬意。
桃红柳绿有些担心的看着远处十里相送亭内的挺拔身影,生怕他们动作太慢惹急了裘妃。
毕竟原本他们是不需要出城门的,但是因为主子住在西郊,所以裘妃不得不出城门为主子诊治,若是因为他们耽误了事儿可就不好了。
然而眼瞅着张无存还是悠闲自在的走着,桃红柳绿也无可奈何,这尊杀手中的王牌也不是她们可以说的。
慕千雁看着雨雾中温温吞吞的走来的三个人,也不停留,直接往西郊的方向而去。
这三个人,她可是一个都不想带。
足尖轻点,少年黑色的缎子长袍在风中扬起,挺拔孤冷的身形在空中化作一抹流光,消失在蒙蒙雨雾之中。
她离去后,不远处向十里相送亭走来的三人也突然一跃而起,紧随而上。
原地,只余几抹残影。
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正红的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风府”
西野郊外其实也能算作是长安的范畴,只不过是在郊外罢了。不过虽说是郊外,但是还是有几分繁华在,那些农户们就定居在这里,所以这里也有集市。
因着下雨,天气沉闷,风府外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听到嗒嗒的雨声,冷落而寂寥。
沉重而古老的朱漆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小厮探出投来。
看到眼前身材挺拔的高挑少年,微微一愣。
“您是?”
小厮收起手中的油纸伞,伞间还有雨水在嗒嗒的滴下,在潮湿的地面上汇聚流动。
“好久不见。”
却不曾想,眼前的少年淡淡的看了一眼,竟说了这么一番话。
小厮微一愣神,突然想到了几日前风浅墨的嘱咐,侧身让跟前的黑衣少年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您请往里边走,主子已等候多时。”
公冶姑娘如今这么一番打扮,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说姑娘吧,却穿着一身男装,又是少年模样,看起来终归是别扭的很。说公子吧,可这分明就是一女子,怎么能叫公子嗯?
是以,略一斟酌,那小厮直接跳过了称呼,用“您”来代替。
穿过熟悉的九曲回廊,远远的便听到了远方传来的琴声,伴着一阵清雅的雨声,飘飘荡荡而来。
站在九曲回廊中往外看去,天地间像挂着无比宽大的珠帘,迷蒙蒙的一片。雨落在对面屋顶的瓦片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像一层薄烟笼罩在屋顶上。
远处水榭之中,纱幔垂曳,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正静静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
“这边请。”
小厮向慕千雁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撑开油纸伞,指引着向前方走去。
踏入水榭的瞬间,琴声,止。
紧接着便是一阵轻轻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响起。
但这比慕千雁第一次见到风浅墨的时候好了太多,咳嗽声已经没有那么剧烈,也不见得会说一句话咳一声了。
不过之前风浅墨的病症也不见得有多严重,慕千雁可不相信像风浅墨这么聪明的人会无时无刻不停的咳嗽,把自己的薄弱之处展现给别人看。
所以以前风浅墨的虚弱也是有些含假的成分在。
“本王还真是搞不懂了,本王这病都那么多年了,早就落下了病根,怎么被你一折腾,反而开始好转了?”
前方响起男子的轻笑声,背对着她的白衫男子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