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往上就是天玄门了吗?”
七叶望着眼前直入云层的阶梯心中叫苦不迭,虽然这神迹风景美是极美,住这上面也绝对有意境,可对于在天玄门脚下正仰望着的人来说就太痛苦了。马车到这儿已经不能上去了,只是靠走着的话,是真的能走死人的啊。
墨涟一脸笑意:“是了。”
“唉!”
七叶叹了口气,认命地迈开腿开始往上爬。考虑到自己弱小的身板,她算了一下,以她的速度至少得爬上一个时辰才有可能爬到顶上。
百里防风一脸惊讶地看着七叶:“你该不会打算就这么爬上去吧?”
“不然呢?”七叶停下脚步回头反问道,难道这里还会有空中缆车可以搭着直接到顶上?环视了一圈:不像啊!
除墨涟和秀儿外的众人皆是一脸讶异地看着七叶。墨涟轻笑着上前几步,不顾她的挣扎搂住她的腰,无奈地说道:“虽然凡事靠自己是个难得的优点,可你身为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弱女子,偶尔寻求一下别人的帮助如何?”说罢,便带着七叶脚尖轻点地面朝着山门掠了上去,众人也紧跟在他身后追了上去,不一会儿就已经到了山门面前。
“恭迎门主归来!”
“恭迎圣女归来!”
墨涟将七叶放下,还未待她站稳,天玄门门外就已经哗啦啦的单膝跪满了一众统一身着黑白相间的服饰的天玄门门人,整齐划一的阵势和如洪钟一般响起的统一的话语,直把七叶震惊得咂舌不已。
可是,门主是在没错了,可圣女呢?七叶前后左右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却连许安宁的半个人影也没看到。
墨涟一脸好笑地看着七叶:“你在找什么?”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恭迎圣女归来’这句话,可是你们圣女人呢?”说罢,七叶又仔细看了看周围,确实除了刚回来的他们几个已经没有别人了啊。
“老朽百里茯神……”“百草堂堂主百里防风……”“奇器堂堂主紫垣……”“清风堂堂主袁恒……”“护卫统领锦卫……”“大巫师珈蓝……”……
“见过圣女。”
百里防风、百里茯神、紫垣和袁恒、锦卫珈蓝等人突然齐齐恭恭敬敬地躬身朝着七叶行了一礼,七叶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脑中一片空白,自己不是宁安安吗?怎么就成了这天玄门的圣女了?!这是为什么啊?!
“小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秀儿指着一片要么齐刷刷跪着要么齐刷刷躬着身的人吓得有些发懵,她家小姐怎么就变成天玄门的圣女了?!
“那个,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啊?!我是说过我大概能够帮助你们的圣女恢复记忆,并没有说我就是圣女啊!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七叶正极力澄清着,忽然看见墨涟正笑得一脸和煦地展示着手上的两本纸质画技完全相同的画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顿时败下阵来,只好无奈地承认:“好吧,其实我并不叫什么宁安安也不是前平王妃许安宁,我的真实身份是七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当成了天玄门的圣女,但是你们原本要找的人大概是我没错。”
秀儿扯着七叶的袖子,一头雾水:“小姐你在说什么呀?”
七叶看着正等着她解释的一群人说道:“简单来说就是:你以前的小姐和以前的我不小心互换了身体,然后你现在看到的我并不是你真正的小姐而是正用着你家小姐的身体的一个你完全不认识的叫做七叶的人也就是我,而你真正的小姐是此时正用着我的身体的被当成了天玄门的圣女的人。大概就是这样子了,听懂了吗?”
秀儿摇摇头:“没听懂。”
“原来世间还真有如此离奇之事!”
百里茯神几人面面相觑,而后满脸崇拜地看向笑得一脸和煦的墨涟,原来门主所猜想的全都是对的啊,真不愧是门主啊!
七叶长长叹了口气:“我永远都只能是七叶,也永远只能有七叶这一个身份,我并不是什么圣女,你们直接叫我七叶就好。”说完,瞪了墨涟一眼,语气中满是恼意:“既然早就识破了的话便早些说出来如何?”
“我总要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想不是?”
墨涟一脸理所当然毫不愧疚,其实在他见到七叶以娴熟的刀法雕刻出那么一件鬼斧神工令人惊叹的雕像,手上却没有半个茧子时他就已经起了疑心,在次日早上又得知她极有可能是诈死的平王妃,且与被他带回天玄门的那名女子曾经晕倒在同一个地方时,这种怀疑就已经开始转变成确信了,尤其在经过文笔阁中和观月楼的试探之后,他更是已经完全确信她才是天启所提到的圣女,之所以没有拆穿她,不过是为了想要多了解一些关于她的事情罢了。否则以她的性情,要她主动说出来恐怕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七叶看着墨涟咬牙切齿:“你的性格真是和夙夙一样让人讨厌!”
墨涟厚着脸皮把七叶的评价当成了对自己的夸赞:“过奖了。”
“……”
七叶气得直想走过去揍墨涟一顿,但当她低下头了审视了一番自己的细胳膊和细腿之后,便很识相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墨涟忍不住加深了面上的笑容,吩咐道:“珈蓝,带圣女……错了,带七叶姑娘去圣殿之中吧。”
墨涟忽然理解了百里防风说过的七叶是一个很有趣的人的含义,她的所有情绪都能在脸上毫无偏差地体现出来,无论是欢喜的愤怒的还是纠结的或是不屑一顾的,只要她没有刻意去掩饰,所有的一切便都能不经意地在她脸上读出来,他现在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她用她本来的样子来演绎这些生动的表情了,那一定将会是许许多多幅绝顶画师也描绘不出来的绝美画像。
珈蓝略微一愣,却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身体微躬,对着七叶恭敬地说道:“七叶姑娘,请跟我来。”
七叶一把拉过有些发愣的秀儿,说道:“走吧,去见你真正的小姐。”
“哦。”秀儿一脸懵懂地应和道,显然还没从自家小姐不是自家小姐别家圣女才是自家小姐的复杂圈圈里成功绕出来。
珈蓝听闻七叶要带秀儿前往,一脸为难:“七叶姑娘,圣殿是天玄门的圣地,历来除了我门中人,其他人是绝对不允许进入的。”
巫师的圣殿看来在什么地方都是规矩森严的啊,七叶皱眉思索了一下,提议道:“既然这样,你们将许安宁带出来吧,毕竟她是秀儿的主子,秀儿对她比较了解,应该多少会派得上一些用场。”
珈蓝望了墨涟一眼,见墨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朱唇轻启,一派端庄地吩咐身边的一名做巫师装扮的小侍女道:“心儿,去将许姑娘请到莺咛小筑去吧。”
“是。”名唤心儿的侍女领命退了下去。
“七叶姑娘,这边请。”
珈蓝领着七叶和秀儿沿着青玉石铺成的大道一路穿过刻画着伏羲八卦阵图的巨大广场,向着一条清幽的小道走去,路旁的白玉雕栏上刻着的灵兽栩栩如生,似要活过来一般注视着过往的人,不远处看起来精美绝伦的亭台楼阁看似坐落得随意,实则按着严格的方位排布,就连春意萌生的莲池、蜿蜒的小路、形态大小各异的园林也是照着严格的布局建立而成。本来所处之地就已经当得上是神迹,如今加上这样毫无破绽又别出一格的布局,更是显得此地不染半点凡尘,是活脱脱的一方仙境。
七叶四下观望着,想起关于天玄门近年来迅速崛起的传言,忽然忍不住感叹,占着这样一方集天地灵气于一处的绝好位置,天玄门若无法名扬天下千秋万代,这才是不可能的吧。这里的建筑看起来才建起还不过十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够有这样的能耐将方位布局做到这样完美的地步?
一路走着,一路惊奇着,很快就到了珈蓝所说的莺咛小筑所处的林子之中。拨开隔了一层又一层的白色纱幔走进去,正看到许安宁身着一身洁白无瑕的纱裙如孩子一般好奇地四下张望着,看见她们几人走进来,便冲她们甜甜地一笑,露出来一副天真无邪不染尘世的笑颜。
那是七叶从未在镜中见过神情,她从来无法用那张脸像许安宁这样做出这么一个纯净无暇的笑颜来,这样让人不忍破坏的笑颜。
七叶忽然停下脚步来,隔着半个屋子的距离,静静地凝视着许安宁,许久许久之后终于回过头来对着秀儿说道:“对不起,秀儿。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打算唤回许安宁从前的记忆了,你认识的小姐大概永远不会回来了。”
秀儿看看许安宁又看看七叶,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才终于明白过来那位身着白色纱裙的人才是自家小姐:“若如小姐所说那边的才是真正的小姐的话,即便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也没有关系的,秀儿已经有四年没见小姐笑得这么开心过了。”秀儿像是忽然陷入了回忆之中,语气变得有些伤感起来:“如果小姐能够一直这么笑着的话,即便永远都记不得秀儿,秀儿也会为小姐感到开心的。”
七叶忽然生出了一股深深的罪恶感:“对不起,骗了你这么久。”秀儿笑着摇摇头:“小姐也是迫不得已,即便那时小姐告诉秀儿真相,只怕秀儿也会当成是小姐抑结太久害了失心疯的。”
七叶走到许安宁面前,低下头朝着正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迷惑的许安宁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宁安安摇头:“不知道。”
七叶又问:“你是否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
许安宁再摇头:“不记得了。”
七叶指了指秀儿:“你记不记得她是谁?”
许安宁还是摇头,神情却显得有些疑惑:“不记得,但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秀儿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小姐……”
七叶转过身来对着珈蓝和秀儿说道:“你们先出去吧,在我们没醒来之前不要进来。”
珈蓝秀儿和屋里的几个侍女便都退了出去。
确信屋中真的再无他人之后,七叶将收在怀中的七棱针尽数取出摆在桌面上,又将随身藏在袖子中的刻刀取出,反拿着放入了许安宁的掌心之中,袖子拂动间,七枚不知何时被她拿在手中的七棱针迅速扎在了许安宁七根生命之线的节点上。一阵无法抵挡的困倦袭来,许安宁毫无防备的便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之中。
趁着许安宁的魂魄还没从身体内脱离出来,七叶身体前倾,一手搭在了一枚七棱针之上,附在许安宁的耳旁一字一句地说道:“记住了,你叫宁心然,是宁安安的双生妹妹,今年十八岁,有个从小就跟在身边的情同姐妹的丫鬟。”
许安宁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句,再无动静。
七叶费劲地将放置在不远处的菱花镜搬到许安宁正坐的位置旁边放好坐下,又从桌子上拿起七枚七棱针,凝视着镜中自己的镜像,咬紧牙关,飞速地将七棱针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