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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金陵往事(一)

明媚的春光里,金陵城中一个年轻的农户家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接生的婶子满脸喜气的将孩子抱到屋外,交给等候的年轻男子手中“恭喜你啊陈三,是个漂亮的闺女儿!”

男人姓罗在家中排行第三,所以家里人都管他叫老三,这时间久了,人人都管他叫罗三,反而本名却很少再叫。

罗三小心翼翼的从她手中接过女儿,眼神里是初为人父的激动与喜悦!

“谢谢你刘婶子,我这……我……”

体会的到男人的激动,刘婶子摆了摆手,笑着道:“这街坊邻居的不用谢!她娘才刚生完,你要仔细的照顾着,别给作了病!”

罗三忙不迭的点着头“是是是!婶子说的我晓得了!”

“那行!我家里也还有事,就先走了啊!”说罢,拿过男人之前就准备好的一些枣糕鸡蛋就往自家走去。

罗三目送着刘婶子走远,又喜滋滋的看了看怀里的新生儿,这才想起屋子里刚刚为他诞下女儿的媳妇儿。农村里不比大户人家,没有什么产房男子不得进的这些个规矩,抱着女儿推门进去了。

来到床前,将怀里的婴儿放置在虚弱的女人身旁“媳妇儿你瞧,这就是咱闺女儿!”

女人睁开眼,看到小小的婴儿安静的睡在自己的身旁,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喜悦,这就是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啊!可真好看啊!

“她爹!给咱闺女儿起个名字吧!”女人说道,声音里有着浓浓的疲惫和嘶哑。

罗三挠挠头呵呵一笑“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就叫香云!”

将这两个字在嘴里念了几遍,女人似乎很满意,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屋外的红灯笼显得越发的温暖,远远看去,有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流淌在他们之间。

画面一转,三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曾经幸福的农户,如今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门楣上挂着白帆,写着奠的白色灯笼换下了喜庆的红灯笼,屋里被布置成灵堂,一口漆木棺材安置在中间,里面躺着的是曾经那个幸福的女人。可如今,却连死了都是满脸的痛苦和不甘。

她的肚子鼓胀着,很显然是难产,这是一尸两命!

罗三跪坐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旁边那个泪眼朦胧的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就是曾经在他怀中的那个小婴儿。

三年前幸福的一家三口,如今只剩他们两个,想想惨死的媳妇儿和尚未出世的儿子,男人不禁悲从中来。他不明白,厄运为什么会降临到他的身上?

他们并不富裕,亲戚也不多,所以女人的葬礼显得格外的简陋。这之后,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女儿。

自从媳妇儿死后,罗三每天天不亮就起,挑着担子带着女儿,走街串巷的卖豆花儿。人死不能复生,即便心里有多么痛苦难受他也不能倒下,因为,他还要养活他的女儿!

小香云如今虽然才四岁,但却极其懂事,每天跟着父亲东奔西跑却从不哭闹,认识他们的人都很是喜欢她。

这天,他们如往常一样早早的来到集市,罗三将身上的担子在老地方放下,收拾桌椅板凳,这就开张了。

小香云也在一旁帮忙擦拭着因为放置了一晚而落上灰尘的凳子,突然觉得眼前的光亮被遮住,抬头一看,是一个很眼生的男孩子。比她要大上个一两岁,穿的很是气派,长的也特别好看,比村里最好看的姐姐都还要漂亮呢!

“你要吃豆花吗?”小香云看着他问道,软软的南京口音,极好听。这个人眼角的痣好特别啊,居然是红色的!

那个男孩子爽朗一笑,眼角的泪痣越发显得鲜艳,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好啊!爷还没吃过这个玩意儿呢,给爷来一碗!”说罢,自顾自的往她刚刚擦干净的凳子上一坐,完全无视身后那两个仆人的担忧。

正在一边准备豆花的罗三听见这边有动静,探过头一看,呵!这不是陈大财主家的幺儿陈瑾笙吗?这少爷居然也来他的摊子上吃豆花?

“哎呦!小少爷您要吃豆花啊!您等着,马上就好!丫头啊,快给爹洗一个碗来!”

看着香云乖乖的蹲在一边洗碗,然后将碗递给罗三,陈瑾笙也坐不住了。走到小香云的身边学着她蹲下,问道:“你叫丫头吗?”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好奇。

前两天路过这边时他就注意到这个小家伙了,有时候笑得甜甜的,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有时候是吃着糕饼,一小口一小口的,就跟兔子一样!只是他每次都只能远远的看一眼,然后就被仆人们给叫走了。后来知道她每天都会来这儿,于是这一次,他趁着仆人不注意偷偷的跑到这边来,就为了弄明白她叫什么名字。

对于这个漂亮的过份的男孩子,小香云有些戒备的看着他,但是手里洗碗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低着头小声说道:“我不叫丫头,我叫香云,爹爹和婶婶才叫我丫头!”

陈瑾笙越看越觉得她像是一只兔子,小小的一只,小口吃东西,连说话的声音都这么小,他得凑的很近才能听得见她在说什么。

“香云不好,还是丫头好听!丫头!你记好了,爷叫陈瑾笙!耳东陈,周公瑾的瑾,笙箫的笙!”也不管香云到底明不明白他说在说什么,陈瑾笙霸道的将怀里用帕子包好的糕饼拿出来塞到她的手上。

小香云愣了一下,歪着头,眨巴着微圆的大眼睛,里面清澈见底,又盛着一丝疑惑。疑惑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他的名字,还有手里热乎乎的糕点。

想要将手里的东西还给他,因为爹爹说了,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可是那香味儿却诱惑着她令她舍不得伸出手。最终

,小香云还是抵住了糕点的诱惑,犹豫的将手里的东西送到陈瑾笙的面前。

“我,这个还给你,我不能要你的东西。”偷偷的咽了一下口水,说着还给他,但眼神却是粘在那上面,半天舍不得收回。

陈瑾笙作为家里的幼子,从小就备受宠爱,他小少爷说一是一,从来不许别人忤逆他的意思。对香云也是一样,说把糕点送给她,就是给了她,怎么可能有还回来的道理?

霸道的将伸过来的手往回一推“爷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如果不要就拿去丢掉,哼!”说罢,站起身就走。

这时候豆花已经端上了桌,看见陈瑾笙要走,罗三有点着急,这小祖宗要是走了,那这豆花不就浪费了吗!

刚要喊住他,就见那两个仆人已经将三个铜板扔到桌子上,一句话也不说,傲慢的跟着陈瑾笙就走了。

管他怎样,只要给了钱就行!罗三收起桌上的铜板,无奈的笑着“这些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呦,花钱跟玩儿似的!哎呦~这豆花放着也浪费了,丫头啊!过来把这豆花吃了,别糟蹋了粮食!”说完,自己就先舀了两口吃,然后继续干活儿。

小香云站起身来走到桌子前默默的吃着豆花,眼睛却一直盯着陈瑾笙走的方向,看出了神……

“卡!”一声令下,所有的画面到此定格“大家都休息一会儿吃个饭,下午继续!”导演张褚安拿着喇叭喊道。

原来,之前的那些场景画面都是在拍摄《金陵往事》,王珃玏就是小香云的扮演者,而那个小陈瑾笙就是丁隽逸了。

场地的另一边,老爷子和唐衡非两人在一片树荫下坐着,身前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水果和零食。而在不远处的另一片树荫下,丁隽逸的妈妈也是同样的阵仗。

“外公!唐哥哥!我要吃苹果!”

不等老爷子起身,唐衡非手快的拿过桌上的苹果,削完皮递给走到他身前的王珃玏。“给!慢点吃,这里还有!”

“嗯!”美滋滋的啃着苹果,王珃玏还挺好奇,这个时候丁隽逸怎么不来粘着她了?转头一看,哪里是不来,人家只是中场休息一下,这不,手里捧着火龙果向她这边跑来的不是他又是谁?

只是,没等丁隽逸跑来,导演却先行走来占据了剩下的唯一一个可以坐的地方。

原本吃的正欢的王珃玏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转过身一看,耶~?这不是导演大人嘛!他怎么有空过来了?

“导演叔叔好!”这个是大boss,可不能得罪!

笑眯眯的看着王珃玏,张褚安心情甚好“嗯!你也好!刘老师在这里还住的惯吗?”来的那天晚上老爷子就和张褚安见过面了,令王珃玏惊讶的是,他俩居然认识?她家外公大人居然无所不能到这种程度,连大导演都认识?

别人不知道,但作为重生人士的王珃玏可是非常清楚张褚安的。在前世,那可是导演界响当当的人物啊!拍过几十部电影,不知道获得过多少个小金人奖,捧红过多少明星,他的“安女郎”那可是占据了中国影坛半壁江山啊,向来都是票房保证!这样的大人物居然和自家外公认识,并且还叫外公老师?太天方夜谭了!

老爷子放下手里的书,喝了口茶看向他:“挺好的!我随遇而安的很,牛棚都住过,你这儿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住不惯?”

“那就好!真是没想到,黄国胜这家伙给我推荐的人居然是您的外孙女儿!哈哈~这就是缘份啊!”

回想起当初找黄国胜吃饭时,一不小心喝多了,将自己要拍新电影的事给说漏了嘴。说到还缺一个小女演员的时候,黄国胜立刻就向他推荐了王珃玏,当时还挺拒绝的。可是后来他给自己看了《心洪》的成品,里面的那个小“何萍”小“佳佳”的表现确实不错,长相上也和他想象中“小香云”的样子很像,这才同意启用王珃玏作为“小香云”的扮演者!

可是昨天下午和刘老爷子碰面后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姑娘就是自己当初听过课的老师的外孙女儿,这可不就是缘份嘛!

“是啊!缘份!我对你,可是印象非常深刻啊!”老爷子揶揄的看着他说道。

“呵呵~那会儿是我不懂事,初生牛犊不怕虎,老师您可得多包容一点啊!”

这么一说,张褚安就想起当初自己那愣头青的样子来。为了对《红楼梦》这本书的解读和评价,居然和刘老爷子当堂争执起来,后面又缠了老爷子一个礼拜,就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是对的。

结果并没有分出谁对谁错,但这件事却让张褚安难以忘怀,因为这个过程中,老爷子所表现的学识,以及对学术的严谨态度都让他折服,自此将他奉为自己的良师益友。

“你不用挂怀这个,对你所学的东西有这种质疑的态度是好事,有质疑就要想办法去证实,这个过程就是你找到真理的唯一方法!”老爷子难得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

“是!受教了!老师您还是一如既往的通透啊!”

看着面前的古稀老人,虽然他的头发花白了,眼神也开始混浊了,但他对这世间的心却永远澄澈,这也是张褚安一直敬重他的原因!

老爷子摇头微笑,他从不曾清明过,又何来的通透?

看着老爷子的动作,张褚安却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情绪。人生在世,总有糊涂的时候,谁都不能说自己活的一直很清醒,也没必要过的那么明明白白的,有时候糊涂一点儿反而更好!这大概就是老爷子的人格魅力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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