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前人书法的时候,临帖是一种有效方法,这是通向创作自由的必不可少的桥梁。只有在临帖这一阶段打下坚实基础,择取到前人创作的经验和精华,才有可能创作出“古不乖时,今不同弊”的好作品。大多数人虽然都知道临帖的必要性,但对临帖没有一个深刻的认识。创作有境界的差别,临帖也存在境界的差别;临帖境界的高低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以后创作境界的高低。这一点常常会被书法爱好者所忽略。
人们一般把临帖境界分成三个层次:既“眼到”、“手到”和“心到”。其中“手到”和“心到”是人们认识模糊不清的地方;如果对这个没有清醒的认识,一定会影响到以后的创作水平,认清这个是比较关键的。
先来谈谈“眼到”。这一层次就是唐代孙过庭所说的“察之者尚精”。对法帖中字的用笔、结构和章法要详察细审,既要在静态上把握笔画形态,又要在动态上理解点画间的呼应关系。南宋姜夔在《续书谱》中说:“字有藏锋出锋,粲然盈楮,顾其首尾相应,上下相接为佳。后学之士,随所记忆,图写其形,未能涵容,皆支离而不相贯穿。”在结构上,我们既要看到线条本身在空间中的安排,又要对空白的分布来给予充分的重视。清笪重光在《书筏》中说:“黑之量度为分,白之虚净为布。”就是说的要懂得空间分布的原理。从整体章法上来看,要注意原法帖的字里行距,欹正关系,润燥疏密等因素的影响。古人讲求章法要“变而贯”,“如织锦之法,花地相间须要得宜。”在这一阶段主要解决的是观察能力的提高,要能看出法帖的微妙之处。许多临习者是非常粗枝大叶的,整体看去,似乎与原帖相去不远,但在细微处则失之甚多,这和抄书没有什么区别。前人妙处往往就在一笔一画,甚至一个小动作之中,就如同美人之美亦常在一颦一嗔之间一样。所以王僧虔说:“纤微向背,毫发死生。”姜夔说:“夫临摹之际,毫发失真则神情顿异,所贵详谨。”这时的眼睛要仔细看,就能够将常人注意不到的细节放大。能否做到“眼到”和“手到”紧密结合,因此临习者不能盲目机械地照临,应多读帖,多观察。
“手到”这一境界是在临帖过程中最基本的一步。孙过庭说:“心不厌精,手不厌熟”,所谓“手到”不仅是指临得形似,也要神似,若要做到形势相似,下笔自然缓慢。但要写出神气来,则非熟练迅速不可。而这二者又是矛盾的。一定要精通和熟练,才能做到迟速有度。所以古人说:“迟以取妍,速以取劲。先必能速,然空能迟。若素不能速而专事,则无神气;若专事速,又多失势。”在拳学中,“手到”是极关键的,在双方对搏时,一旦得机,须身快手到,才能中敌,不然战机即失。这说明了技术准确性的重要性。事实上,“手到”的境界对于一个学书法的人来说,可谓是难途了。在众多临习者中,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并不是很多。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在临习之初,不能做到“眼到”的境界;二是心态浮躁,临摹功夫还做不到。这和习太极拳技击一样,如果连拳架都不能达到精熟准确,何谈实战?现在许多临习者对于“拟之者贵似”这一句格言的认识相当模糊,一个“似”字其中所包含的意义远非想象的那样简单。
关于“心到”的境界,则是本章最主要的立意之处。在很多人看来,临帖到了“手到”的境界就可以形神兼备了,理应算达到了临帖的最终要求。但反观当代不少书法创作者在提及他们的临帖经历时都说临过多少多少帖目,某帖目临过多少遍,甚至过百遍。但其所创作的作品中,都难以看到他们从中吸收了多少精髓。最常见的两种情况,一种是有的书写者提到自己曾临《兰亭序》等“二王”帖多年,但在其作品中并无半点“二王”的神韵。如果从创造动机上根本就不想吸收“二王”的营养,那当然就不要说了;但既然花了许多时间去临“二王”,为什么连捕风捉影的意思都没有呢?还有一种情况是虽然在创作中体现了所学的某些形式因素,但流于程式化,缺乏变通,更无论神韵二字。“手到”虽然标志着临帖已到精熟准确之境,但事实上,这只是处于技术层面,还不能真正捕捉到原帖作者心灵深处的生命律动。所谓的“形神兼似”也还不过是在笔墨外在形式上的深刻理解,虽然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但要想对创作起到精神层面的深刻影响,则必须“心到”——去触动前人在挥毫时撩拨心灵的心弦。就像六祖慧能之于达摩,直通心性,而后可言悟道。王僧虔在《笔意赞》中说:“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必使心忘于笔,手忘于书,心乎达情,书不妄想,是谓求之不得,考之即彰。”创作的最高境界是“心忘于笔,手忘于书,心手达情”,那么临摹的最高境界也肯定如此。要想达到这一点,则必须要更多地在精神层次上去体会探求。
当达到“心到”这一境界之后,相信学生们在以后的创作中必能心手相应,写出既富一定时代气息,又具深厚传统底蕴的钢笔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