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不算悦耳的手机铃声叫醒了清晨,也叫醒了还在睡觉的陈璟然。
迷迷糊糊地摸到放在柜头的手机,前几天已经看到自己的卡上面多了五万块钱的通告费,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可是自己也再次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一线的艺人通告接到手软,而且还可以挑三拣四;二线的艺人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接着通告,偶尔可以偷个闲;三线的艺人也不缺通告,虽然不是很密集的有,还是可以经常安排自己出国度个假,放松放松自己,逛逛博物馆,提升自己的逼格。
像陈璟然这样的十八线小咖,碰上一个通告已经是运气,所以更多的时候就是刷刷微博,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了。
“喂,是谁?”
而在电话的一头,听到如此生疏的语气,也是沉默了片刻,“是我,然然,是妈妈。”
陈璟然一下子就清醒了万分,是妈妈?“怎么了?”依然是生疏的语气。
“妈妈接到了你公司打来说你出车祸受伤的电话,可是妈妈很忙,没办法回去,然然,希望你能够原谅妈妈······”
妈妈很忙,妈妈不能怎么怎么样,这样类似的语句在陈璟然成长的过程中已经听到了无数次了,他已经变得麻木了。“哦,我知道了。”什么就伤人,也许就是一个“哦”字最伤人,我不是没有在乎过你,我不是没有痛恨过你,只是我知道所有的小情绪发作都不能改变现状的时候,就只能是维持如今的现状了。
“你就不能多问问妈妈,为什么忙,为什么不能回去吗?或者你怪怪妈妈也好啊。”一个政治女强人,应该是没有任何的软肋才好,可是偏偏儿子是自己的软肋,自己就像任何一个平凡母亲一样深爱着自己的孩子。可是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工作性质却是让自己不能以平凡的方式爱着自己的孩子,当一切都脱离正规,就像儿子要进入娱乐圈一样,自己就明白了自己绝不是一个没有任何缺陷的女强人。
“如果儿子出了车祸,你都可以忙,你都可以不回来的话,那爸爸的忌日呢?爸爸的忌日你会不会到他的坟前去上一束鲜花?”陈璟然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是一下子爆发出来的那种。
电话那头是良久的沉默,田莉想说什么,却又一直说不出来。
而嘶吼过后的陈璟然没有打算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如果你没有什么事,就挂了。”“嘟嘟嘟~~”
生活不会因为一通电话、一丝怒吼、一顿争吵而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而一些记忆则仿若昨天。
普林斯顿大学位于纽约和费城之间方圆7平方公里的小城,处在新泽西州西南的特拉华平原之上,东西方向分别有卡内基湖和特拉华湖。河水环绕着的普林斯顿景色幽雅,尤以秋天为美。
陈璟然曾经是这里的一员,就读在著名的伍德罗·威尔逊国际问题研究院,因为这是自己外交官妈妈的安排。
而现在他要面对着自己目前的怒火,“你真的决定好了,放弃读国际关系专业。”
“我不是要决定,我是已经决定了,我已经跟我的导师说我会转到哲学专业,申请马上就下来了。”四年前的陈璟然比起现在来说更加地青涩,自己的人生的道路几乎都是被安排好的,而他不想再被安排下去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想好了。”田莉,作为驻外大使,她一直缺席自己儿子的成长,她以为她自己给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声音中的火气就是旁边经过的路人都已经敬而远之了。
普林斯顿在中国的知名度很广,虽然无法与哈佛耶鲁之流相比,但是在校园当中随处看见中国学生甚至是中国高中生参观团以及中国家长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了。美国学生看到这样的场景估计也不少,以往热心的美国人会上来劝说几句,但是估计都习惯了,上帝告诉他们中国人自己的事情就让他们用中国的方式解决吧。
“我的想法重要吗?我想好和没有想好又能怎么样?”陈璟然至今还流露出来的怯懦和软弱的性格不是天生带来的,而是一直在母亲的威权之下形成的。
自己的父亲是一个画家,他的性格里面也有安贫乐道的一面;而母亲来自一个政治世家,强势和威权是他们骨子里的优越感。从小到大,自己就在一个失衡的家庭环境中长大,自己很想问父亲和母亲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走到一起的,可是这个问题似乎没有答案。
在自己五六岁的时候,父亲还会常常跟母亲争执,为一些小事而争执,为两个人不同的世界观、价值观而争执;后面他们就再也没有争执过了,因为他们分居了。自己虽然跟在爸爸身边,可是读哪所中学、和女同学能不能来往、找不找补习老师等等问题都尽在母亲的掌控之中。
“我会跟你的导师再次说明的,我还会再找一家中国企业来赞助他们这边的智库或者是实验室,你安心地读完大学,然后回国步入仕途。”田莉忘记了这面对的是她的儿子,而非自己的下属,这样强制性的命令,不带着任何的色彩的命令只会让自己的儿子越来越厌恶自己。
而她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有当母子之间维系感情的那根线真正断了的时候,才会有悔恨和痛苦吧。
时间线再次扭转。
“小然,你快点回国,你爸爸病危住院了。”一通在太平洋西岸打来的电话再次打破了陈璟然平静地生活。在听到爸爸病危的消息之时,他就感觉自己的耳边是响起了一个惊雷,把自己彻底地炸蒙了。爸爸病危了?怎么可能呢?半年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顾不上许多,连夜让许叔叔给自己订了早班的机票,自己要快点再快一点的回去。
长和医院里,陈寒生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生是不是完满的,但是在即将去往另外一个世界之前能够看到自己的儿子已经觉得满足了。
“爸爸半年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到医院检查就已经是癌症晚期了,那个时候我没有告诉你,是我自己不想再留在这个世上了。”
“若干年前,自己只是西北黄土坡上的一个乡土画家,如果不是你的母亲作为知青下乡,我不可能认识她,也不可能有你的出生。我希望你不要再去责怪你的母亲,本身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却硬生生的凑活在一起,这本身就是痛苦的。”
“她能给你的,父亲无法给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理解这一切,也许······”
自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病床上的父亲憔悴不堪,本身不过四十的年纪却是白发横生,而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听到“也许”两个字后面的内容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心心念念想着自己的儿子不要去怪罪他的母亲,可是田莉呢?为什么她就没有来见父亲的最后一面?
过往的记忆像是苦瓜汁一样,苦到让人的眉头紧皱。一大清早,还是来点咖啡让自己醒醒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