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曾国藩传》,这位被称做天下第一男人的男人,令我深陷思索,是什么在支撑他的生命焕发如此炫烈的光彩?
在京师做官时,中央六个部,曾国藩兼任礼、刑、兵、工、吏五个部的副部长,并兼任三个部的正部长。历代为官者,无一例像他这样鞅掌朝柄、鞠躬尽瘁。
在湖南组建湘军,其实相当于现在的民兵组织,没有工资,他一个光杆司令而已。朝廷不过让他保境安民,他却偏要做强做大。他亲自训练2万水陆湘军,主动请缨,打下武汉,又直逼南京,渐渐代替了朝廷的正规部队。在正规部队嫉妒的红眼中,他不得不又尽力打下南京,此时的他已疲累至极,却又硬着头皮接旨攻打捻军,但转战三年,无功而返,心力交瘁。戎马倥偬,疆场拼博十年,曾国藩为湘军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天津教案爆发时,身为直隶总督的曾国藩告病在家休养。他完全可以以病相辞,将棘手的教案扔他人处理。处理教案,无论你怎么用心费神,都不会有好的结果。曾国藩心知肚明,但接旨后,考虑大局,仍然立即上路,并写二封遗嘱交给儿子。曾国藩为后人留下1500万字的文字,这些文字除奏稿和书信中有一部分是幕僚代笔外,其他都是他亲手所写。桐城派日渐式微时,他与弟子异军突起,创立文风刚健、笔力遒劲的湘乡文派,他的散文独具特色。他一生还写了1400多封家书,即便军情危急性命堪虞之际,他仍不忘记应尽的人伦之责。他还写了近200万字的日记,再累再忙,决不懈怠,死前一天,还写了一百多字的日记。
曾国藩一生乃文乃武,内心深处更愿意做一名学者。他编有《经史百家杂钞》、《十八家诗钞》两部书。他一生手不释卷,无论是在颠簸的军马车上,还是在逼仄的船舱里面,无论是在赴任途中,还是在官衙间歇,他手捧书卷,忘我吟诵。双目几近失明后,他就日日默念诗文。他曾计划编一部明代文选,还有志于写一部曾氏家训,都因官务繁忙、连年征战而未果。曾国藩出将入相,权倾一时,但却为自己在学术及文章写作上未能超过何绍基、梅曾亮等人而常常遗憾,他在日记中提及这些,自信若有时间,一定会在诗文创作、学术著作上有更大的成就。
政治、军事、学术上的孜孜追求,已令人身心疲惫,曾国藩在心灵和性情上强力束缚自己,也是常人难及。他是一位虔诚的程朱理学徒,严格修身养性,要求自己立志、居敬、主静、谨言、有恒,并用日记来自我监督。哪怕有丝毫不合规范的言行思想,他就会在当天的日记中痛加责备,甚至不惜咒骂自己。日记中常有责骂自己“卑鄙”、“无耻”的谩骂字眼。就连做梦出轨也不能容忍,对自己实是苛刻至极!
赵烈文在《能静居日记》中记载,曾国藩在任两江总督时,床上是草席,被子是土布,马甲上打补丁,衣服窄且小,“寒士”都不会穿他的衣服。屋内一张桌子,两条长凳,木箱不刷漆,厨房没肉食,招待客人要临时打散酒。赵烈文叹道:“大清两百年不可无此总督!”30岁那年,曾国藩曾吐血不止,几欲不治,而后三十年,牛皮癣折磨得他寝食难安。多灾多病多累的他,62岁即溘然长逝,走完了他太过辛苦的一生。
这个无论在当时还是后世对中国影响至深的男人,无论在当时还是后世,都令人难以望其项背。他常言:“人不为圣贤,便为禽兽”,努力一生去做“三立”(立功、立言、立德)完人。后人赞他为天下第一男人,我却说:曾国藩是天下第一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