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响动太大了,周围向我投来几道谴责的目光,顾慕风委委屈屈地说:“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好羡慕别人可以一起上自习,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到小卖部买热水瓶塞?”我承认确实有这事,前段时间女生宿舍的热水瓶塞老是失窃,大概一开始是某个人自己的瓶塞不见了,顺手拿了旁边的,旁边那人回来后发现,又顺手拿了另一个人的,结果拿来拿去,到最后总有一个人抱怨瓶塞没了没法打水。在这样的背景下偶然看见咱们系著名的模范情侣手牵着手一起提着一个空热水瓶到小卖部配瓶塞,想起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从来没有男生帮自己提过开水,就觉得悲从中来,感概万千。后来就随口跟顾慕风感叹了一下,其实也纯粹就是感叹一下而已,我们宿舍每层楼的楼梯间都配有热水器,要打开水不过就是几步路的距离,要真的这样都要男生帮忙,那才叫做矫情呢,何况我一向讨厌混自习室的情侣,从头到尾窸窸窣窣小动作不断的,存心让周围的人坐立不安。
我想了一会儿,对他说:“谢谢你陪我上自习,不过如果你可以让我安安静静地做完这套试卷的话,我会更感激你的。”
送我回宿舍的时候,顾慕风说:“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折磨?你怎么会觉得我在折磨你呢?”
“你这样不冷不热的,连个小手也不让牵一下,不叫折磨叫什么?”
“顾慕风同学,按照正常的恋爱程序来说。现在离我们第一次见面,也就是你在台上给我颁发奖学金那一次,才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我觉得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我们可以发展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很不错的进展了,你说呢?”
顾慕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沐辰星同学,请问你愿意接受我,做我的女朋友吗?”
我假装考虑了一会:“明天晚上请我们宿舍吃饭吧。”这就算是正式宣布我们的关系了。
顾慕风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答应着,又说:“那你肯定不介意我们的关系再小小地迈进一步吧?”说完牵起我的手,再不说话,慢慢地向前走。本是无比熟悉的一只手,尽管曾经有过更亲密不知道多少倍的接触,此刻仅是轻触的双手,却让人感到深入灵魂深处的悸动,那一丝一丝浸润心田的,不是甜蜜又是什么?
顾慕风本来说要接我们到外面吃饭的,我觉得还是不要太招摇的好,就让他在学校里的桃园订了位子。章巧莹本来不太想去,后来终于还是勉强答应了,祝敏华嚷嚷着明天从早上就开始饿肚子,到时候一定要狠狠宰他一顿,只有梅兰一个人表现正常地祝福我。
真正到了吃饭的时候,顾慕风用恰到好处的热情招呼着我的舍友们,彬彬有礼,无可挑剔。梅兰是一如既往不亢不卑的淡定,章巧莹淡漠之中倒也有礼有节,反而是满腔豪情的祝敏华拘谨得像个小媳妇一样,从头到尾作淑女状数着米粒吃饭。我担心她吃不饱,特地打包了一个榴莲酥给她带回去,果然回去之后祝敏华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感叹:“扛不住啊扛不住,那风度、那气势,天生的王者风范啊!”这是后话不提。
总之这一餐饭吃得那是宾主尽欢,顾慕风也算是见过家长成为我正式男友了,最后梅兰认真严肃地对顾慕风说:“辰星就交给你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她。”顾慕风的头点得那叫一个诚恳。
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五人离开桃园,慢慢散步往宿舍的方向走,不巧遇到了这么久一直没见过面的董飞扬,他看起来瘦了一点,眉眼间也有点疲惫之色,不顾神色倒是很镇定,淡淡地打了声招呼便擦肩而过。我心下有点黯然,感觉到顾慕风坚定地握着我的手,便又觉得安定起来,世间哪得两全法,把握住身边切切实实的幸福才是根本。
一直不出声的章巧莹突然转身追了过去:“董师兄,等等我。”梅兰担忧地看了一眼章巧莹的背影,叹了口气。
就这么正式像一对正常的男女朋友一样交往起来。上课、下课,偶尔一起上个自习,有空相约吃顿饭,周末的时候也会去逛街,晚上他会去我打工的地方接我下班,回到宿舍楼下愉快地告别,心情好的时候会让他亲一下我的脸颊,不高兴的时候也会像所有小女生一样使使小性子。
不知不觉地一个学期就过去了,顾慕风死乞白赖地要跟我回去过暑假,我没好气地说:“你不怕我妈拿把扫帚赶你出门啊?”说真的我很担心妈妈能不能够接受他,本来想着这个暑假找个机会好好跟妈妈说说这件事的,所以不太情愿这个时候跟他一起回去。
“你的公司快要倒闭了吗?”
“怎么说话呢?放心吧,你男朋友的事业如日中天,将来绝对饿不着你。”
“那你怎么这么有空说走就走啊?”
“谁说的,你没看我前段时间天天加班,就是提前安排好工作把这段时间空出来陪你的。再说了,一个运行良好的公司,绝对不会因为老板不在就出现任何状况。”
“唉,好吧,去就去吧,不过你要住酒店。”
“除非你陪我住。”
“怎么可能!算了,看看我妈的态度怎么样再说吧。”
“你放心,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美得你!”
顾慕风把我们的行李放到后备箱,高高兴兴地开车,映衬得坐在一边心事重重的我愈加的愁眉苦脸。
一直到我家楼下,心里面还是忐忑不安,磨磨蹭蹭地不肯往前走,顾慕风一手拉了我的行李,一手用力牵着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大不了被你妈拍两扫帚,死不了。”方才我死活不让他把自己的行李也拿上去,坚持要探探我妈妈的口风再说,是以现在他手上只拉着我的皮箱。
我还犹豫着是敲门好还是用自己的钥匙直接开门进去好的时候,顾慕风已经直接伸出纤长的手指直接按响了门铃。
“来了!”门里传来妈妈娇柔好听的声音,我赶紧想挣脱被顾慕风拉住的手,他紧紧握住不肯放松,拉拉扯扯之间门开了,我连忙站好了说:”妈,我回来了。”顾慕风也毕恭毕敬地打招呼:“阿姨,您好,我们回来了。”
妈妈无比淡定地望了一眼我们紧握着的手,淡淡说了句:“回来就好,快进来吧!”我有点尴尬地想要介绍:“妈,这是……”男朋友那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小顾是吧,见过面了,上次住院的事还要谢谢你。”小顾掐媚地笑:“阿姨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家里有客人呀?”我看见鞋架里有一双男人的皮鞋。
“辰星,小顾,你们回来啦!”鞋子的主人适时从厨房出来。“周叔叔!”我惊讶地望着身上还系着围裙的周医生。
周医生解释道:“小顾说你们今天回来,我就厚着脸皮蹭饭来了。”我狐疑地看了身边的小顾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跟他们这么熟了?“那也不能让您给我们做饭啊,还是我来吧!”我撸起袖子就往厨房走。
“还不是因为你妈听说你们要回来太高兴,切菜把手给切着了吗?你别忙了,我再炒一个菜就可以吃饭了,你们刚回来,先坐下喝口水吧!”周医生说着就往厨房走。
妈妈也说:“辰星你招呼客人吧,我去帮忙。”说完也进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狠狠地瞪了旁边的人一眼:“小顾,这怎么回事?”
顾慕风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有跟你妈妈和周叔叔保持着友好而密切的电话联系而已。”
我咬牙切齿:“既然这样,怎么不早点跟我说,看我这样提心吊胆的你很开心是不是,快说,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顾慕风举手发誓:“真的没有了。”
“还不赶紧把行李收拾一下,马上就要吃饭了。”妈妈出来收拾桌子,我给了顾慕风一个迟点再跟你算账的脸色,拖了箱子进房间整理。
吃完饭我乖乖地在厨房洗碗,顾慕风已经自动自发地去车上把他自己的行李取了上来,此时正巴巴地掏出一早准备好的礼物献宝,给妈妈的是一套进口护肤品,周医生的是一套金丝楠木象棋,不知道他哪里打听来的周医生喜欢下棋,也算了有心了。
等我切了盘水果出来坐了一会,周医生就起身告辞了,妈妈安排顾慕风住在原来我住的那间小房间,我就跟妈妈挤一间。房子是后来租的,条件自然不怎么好,既小且旧,我怕他住不习惯,招呼得就分外殷勤了些,不但放好洗澡水,连牙膏也挤好搁在新的漱口杯上。看他的样子倒是自在得很,扑倒在床上深深吸一口气,贼兮兮地说有我温柔的体香,气得我哭笑不得,明明是洗晒得干干净净的被褥,哪里来的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