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寒氏和庄氏,分别站在园子的三个方向,彼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寒冬静和庄三少站在旁边,“别看了,”三少说她,“再看也还是要坐在一起,难道搬个马扎坐到草皮上去?”寒冬静放下了观礼席位的座次图。
终于,婚礼主持人开始催促入座,庄氏作为主家,不得不先迈出了步子,寒总夫妇也走了过去,最后是安董夫妇,几方人马纷纷落座,咫尺之离,空气瞬间变得稀薄。
庄董庆幸自己不用夹身其中,他笑道:“是各位给我儿媳面子,阔别多年再次相聚,更没想到是在辛氏茶园,我们也都老了。”庄董原本是想感慨一下,化解些尴尬的气氛。
“恬不知耻。”安董夫人脱口而出,说了这四个字,声音并不大,因为来的时候儿子们嘱咐过,也不愿意破坏了婚礼的气氛,所以忍不住说话的时候也降低了音量,只说给自己听。
“恬不知耻。”寒总夫人也说了这四个字,同样的顾及婚礼,同样压低的声音。
只不过,两位夫人不约而同又异口同声,所以音量也翻了倍。
庄董听得真真切切,字字清晰,顿时脸色灰白,因为周围的宾客也都听见了。
晨助理赶紧让乐队开始演奏,因为太过突然,曲调也七零八落地散乱。
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安董夫人和寒总夫人顿时百感交集,对婚礼愧疚,但是心里埋藏了许多年的怨气已经难以压抑。
“我说恬不知耻,是应当应分。”安董夫人怒对寒总夫人。
“我更应当应分,心虚的人才不敢说话,我向来都敢提名提姓。”寒总夫人也大声道。
“当年的事,谁做的谁心里有数,谁是鬼,谁是人,善恶终有报!”安董夫人生气地站了起来。
安董也起身,赶紧劝道:“今天不适合说这些,以后有的是时间算账。”
寒总也站起身来,说:“我们问心无愧,希望你们也是。”
寒总夫人起身说:“每次我点名道姓指责庄氏的时候,为什么安氏帮腔?”
安董不悦道:“希望你们寒氏真的是在指责庄氏,不要连累了别家,是非黑白,早就该有个定论。”
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庄董的脸上越来越挂不住,只能也开腔道:“你们两家有仇,偏拿我们庄氏当靶子,你们两家可是人全财也全,我们庄氏可是被冤枉死了一口人的。”
“那是畏罪自杀吗?”安董厉声对庄董,“你那也叫冤枉!”
“我师姐那是还有一点良心,不能苟且于世,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她丢下年幼的女儿都没办法活,你少了人,怎么不说你害了多少,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寒总夫人怒斥道。
辛茗馨因为外面越演越烈的争吵声,婚纱拂地,走出了木屋。
辛茗馨看着眼前的场面,怔住了。
看见新娘子的婚纱停摆在冷风里,争吵声戛然而止。
寒冬静看向蓝颜,蓝颜始终拿着手机,给司机打了电话。寒氏的车从喷泉侧边倒进来,等在那里,二助和三助随着寒总夫妇先后上了车,直接从前园门离开了。
安氏的车太多,全部停在了后园里,所以随从们正在仓促调整,好不容易全部抽身出来,安董夫妇匆匆上了车,后园门里外被车堵着,蓝颜早已上前引路,安氏车队才得以往前园驶去,然后从前园门顺利离开。
庄董对身边惊慌失措的晨助理厉声道:“还不把车开过来。”
晨助理立刻去调动庄氏的车,但是因为是第一个来到茶园,所以所有庄氏的车都挤在最里面,之后的停车位没有秩序指挥,所以全部错落地乱停在一起。
寒冬静的车还停在那里,但是她一直在讲着电话,没有其他安排。方心心看了看蓝颜,想过来帮忙,蓝颜示意她留在方董身边。
庄董面对着宾客们的指指点点,恼羞成怒地瞪着办事不力的晨助理。庄大少亲自去倒车,反而前后刮蹭了到了其他的车,越发嘈杂。
庄四少走向辛茗馨,寒冬宁不由得看了看还在电话中的寒冬静,又去问三少:“用寒冬静的车先送庄董走吧?”
庄三少却撇了撇嘴,说:“庄老头是多给你发薪水了还是怎么的,你一个小小的助理,不仅人微言轻,而且收入可怜,这会儿倒担心起大BOSS来了。刚才我尝了,点心做得还不错,”说着给了安安一个碟子,说:“去吧,尝尝去,早饭都没吃吧,不饿吗。”
寒冬宁着急的时候,庄四少已经来到了辛茗馨的面前,说:“二嫂,车都堵住了,用婚车可以吗?”
辛茗馨只能说:“当然,”又跟端着高脚杯正在旁边品着酒的二少说:“赶紧去告诉晨助理。”
庄二少却笑着劝道:“你这是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在庄氏见怪不怪,不就是争吵了几句嘛,又没真正打起来。”
“还是我去吧。”庄四少等不了二哥说完消遣的话,赶紧去通知婚车准备了。
最后,晨助理随着庄父和大少只能坐进了婚车,倒是一路畅通无阻。
“老爸,我还是第一次坐婚车呢,感觉真不赖,等我结婚也要这排场…”庄大少不顾庄董阴沉的脸色,一路自顾自地继续欢乐着。
茶园里,宾客们也开始离场,最后剩下的绝大多数是婚庆公司的人。
庄二少自嘲好笑道:“婚还结吗?不结的话我去补觉了,这几天生物钟都乱套了。”
看着满眼的荒凉和萧条景象,辛茗馨尴尬地不知所措。
方董走了过来,说:“这是你的婚礼,朋友们一个都没走,寒冬静、安安,都在,娘家人都在,婆家人也在,三少四少都在,所以新娘子决定吧,今天这个婚是结还是不结。”
冰点的气氛因为方董的话瞬间回暖。
庄二少立刻附和说:“那完了,她肯定说结,关键是新郎也在,没临阵脱逃。”
辛茗馨终于转忧而笑了,虽然满眼的眼泪。
于是这场原本计划盛大的婚礼,最终以非常迷你的形式终于完成了。
直到婚礼结束,站在远处的寒冬静依然还在电话中。寒冬宁实在忍不住假装去拿花球的时候,走到了寒冬静的身边。
没等寒冬宁开口,寒冬静暂停电话,叮嘱道:“回去之后别再责怪谁了,一会儿跟四少的车回去,少在茶园逗留,安氏离开也好,至少没人会认出你了。”
“所以说爸妈就不能忍忍嘛,现在弄成这样。”寒冬宁还没说完,忽然转身看见了四少,立刻回到安助理的状态,拿着花球说:“我这就过来了,新娘子该抛花球了!”
“紧张吗?”安助理将花球送到辛茗馨手里,笑道:“刚才是你紧张,现在轮到我们紧张了!”
所有的未婚人士开始欢呼雀跃。
蓝颜被方心心突然拽到草坪上。
“接花球不是女孩子的专利吗?”蓝颜惶恐道。
“我是让你帮我抢,多一个人机会翻倍。”方心心嚷道。
方董和小方董夫妇都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眉开眼笑。
庄三少把还在电话中的寒冬静连拉带拽地往草坪推过去:“快点儿去占领最佳位置,你还想不想跟安承业尽早完婚了!”
庄四少早已经脱掉了外套,双手高举,全神贯注地盯着二嫂手中的花球。
“四少你做什么?”寒冬宁奇怪问道。
“帮你抢花球,没看到方心心都找蓝颜帮忙了,我担心争夺的状况会很惨烈,你躲在我身后就好,我来负责抢!”庄四少郑重其事道。
寒冬宁瞬间觉得自己此刻的笑容应是灿烂得像朵花。
辛茗馨转过身后,在一片欢呼声中将花球高高地向后抛出,方心心早已等在最有利位置,果然花球直奔她而来,但是不知道被谁挤了一下,她只手指碰到了花球,花球就弹飞走了。所有人的目光追着花球飞往的方向。
好像是直奔着庄三少去了,而他还在软磨硬泡着寒冬静,根本没在意正在飞向自己脑袋的花球。
“三哥小心!”庄四少惊呼,虽然花球不重,被砸一下还是会痛的。
“...等一下...”寒冬静对着电话说,而后抬手将飞过来的花球直接挡了回去,“...好了,你接着说...”她继续讲着电话。
庄三少的脸立刻拉得又长又黑,“你抬手挡什么?”
寒冬静边听着电话,边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挡什么了。”
原来只是下意识动作,庄三少欲哭无泪。
花球没砸到庄三少的头上,而且被当球一样地给挡了回去,于是继续飞翔,等着抢花球的人们又再激动起来。
花球在空中画出了完美的弧线,然后突然直线下落,“哎呀!”它终于砸在了另一个人的脑门上。
“安安?”庄四少已经一步上前,查看端倪。
自己跟寒冬静上辈子确定是有仇,搞不好还是深仇大恨之类的,寒冬宁如此寻思着,此刻花球从她的脑袋上正中一击之后,已经自然地滑落到她的怀里,被捧在手里。
没想到花球最终还是落到了安安的手里,在婚纱店的时候,预演抛花球的时候就是安安得到花球,看来是注定的了。庄四少送安安回公寓的路上,一直都在傻笑,笑得寒冬宁心里猫抓似得。
一直到回到家里,庄四少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他是在为安安高兴,或许安安很快就会有一个好的归宿了,他也就放心了。
因为安安接到花球,庄四少莫名处在走神的状态中,伸手去接从楼上跌落下来的庄贝贝的时候,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庄四少失去知觉之前听见了三哥的喊叫声,还有浓重的酒味,但是所有的声音和感知由嘈杂渐渐变得模糊,直到一片漆黑。
后半夜的时候,晨助理才从医院回来,本想汇报四少的伤势,庄董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如临大敌地说:“这件事谁也不准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