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吴相公不是驻扎在此处?”陈佑一听到泰州,立刻就想到枢密副使吴峦。
“正是。”赵元昌点头道,“此次北燕来势甚猛,恐吴相公一人抵挡不住,我已向官家请战了。”
陈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帅是准备北上?”
“怎可如此!”胡承约立刻反对,“殿下才刚回京,岂能如此迅速就远离开京城!”
陈佑原本也要出言反对,却见赵元昌听了胡承约的话语之后一脸笑容,当即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大帅此举可是另有考量?”
听到陈佑这么说,赵元昌得意的笑道:“官家准备亲征。荆王甚至提出解去开封知府的职务,当一个押粮官,你们说我该不该请战?”
陈、胡二人这才恍然,齐声恭维赵元昌。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众人的预料。
六月二十九,枢密院奏报燕国兴兵犯境,赵鸿运意图御驾亲征,朝堂上吵成一团。
六月三十,下诏为秦王赵元昌选妃,礼部尚书奏言义城军节度使卢璟有女仪方柔顺、温良恭淑,可为秦王妃。
当即下诏纳义城军节度使卢璟长女为秦王妃,令有司备礼至滑州册命。
同日,下诏擢河南知府、金紫光禄大夫刘明为河南府尹、开府仪同三司,拜为侍中,加昭文馆大学士。
以开府仪同三司孙启祥为西京留守、知河南府事。
之后连续下诏调动军队、将领,命令兵部、户部全力备战。
七月初一的朝会上,直接下诏亲征。
枢密使杨邠、史馆相苏逢吉、集贤相朱庆尧等中枢重臣随行,以苏逢吉为大军转运使、户部尚书田茂为转运副使负责大军粮草后勤。
诏令秦王赵元昌监国,荆王赵元盛、昭文相刘明、枢密副使史肇庆副之。
七月初二,赵鸿运在一片纷乱中带着大军自封丘门离开了汴梁城。
眼见军伍尘嚣渐平,领头站在最前方袖手而立的赵元昌转身道:“诸公,官家已开拔,我等先回罢!”
在城外站了半天的文武大臣纷纷躬身道:“谨遵殿下之令!”
赵元昌点点头,看向站在前排的紫衣高官们:“二哥、刘相公、史相公,还有诸位尚书,随我一齐入宫议事如何?”
新任首相刘明当即道:“殿下有请,我等自无不从之理。”
荆王赵元盛也是拱手道:“但听大哥吩咐。”
赵元昌看着赵元盛,微微一笑,然后右手一引:“请!”
一番客气之后,赵元昌带着一众高官朝皇宫东华门行去,当然了,这些人皆是骑马乘车,没有真的步行。
这种高官议事,陈佑还不够资格参加,故而拉着马匹同胡承约一齐朝秦王府行去。
走了几步,见周围没什么人,胡承约才好似不敢相信般地感叹道:“咱们殿下真的监国了!”
听到这句话,陈佑摇头苦笑道:“谁能想到!之前还在争着要伴随王驾,转眼间就有了更好的选择。”
“你说官家是不是已经决定要立殿下为太子了?若非如此,让刘相公留守便是,何必令殿下监国。”
也不怪胡承约做此想法,帝王出行,要么是老臣留守,要么是皇亲监国。这监国皇亲,基本上都是太子,也有以亲王监国的,但那都是和皇帝同辈的亲王。
换到眼前,这道监国诏书一下,看起来就好似是皇帝特意把远在荆南的秦王召回来监国似的。
对那些不了解上层政治动向的官吏小民来说,无疑是一个风向标。
而东京这些高官亦不免猜测皇帝是不是已经有了决定了。
只不过考虑到赵鸿运这段时间的动作,是否已经下定决心还要打一个问号。
毕竟先前大家都以为灭了南平的赵元昌足够立为太子,结果只是一个秦王,还被按在江陵当一个荆南大都督。
而前几天把赵元昌召回京城,又把他最主要的支持者罢相,还让荆王纳集贤相的女儿为妃。当时一众人等,甚至是赵元昌本人都以为这是要捧荆王了。
结果没两天就让赵元昌监国了!
谁知道赵鸿运下一步又会是何动作,帝王之心,真的是难猜!
而这一系列动作看在陈佑眼中,原本因为对权力的敬畏而对赵鸿运产生的敬畏之心渐渐消散。
无它,赵鸿运此举纯粹是在加剧储位之争,一个把握不好就会导致国家动荡,甚至是逼反其中一位都有可能。
这要是在天下太平的时节也就罢了,但大周立国不过三年,这江山还是叛了石晋得来的。若秦、荆二位真的大打出手,这江山指不定要姓啥呢!
敢这么干,也不知道周帝赵鸿运是不是脑子秀逗了。
当然,这样的想法陈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闷在心里。他可不是言官,亦非辅臣,犯不着直言进谏。
虽然心中有着别样的想法,面对着胡承约的问题,陈佑也只是道:“圣意难测,我等专心辅佐殿下便是,无须考虑其它。”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得找个机会放出去才行。
他自忖这段时间已经获得了赵元昌的信任了,自己的散官也是武官,或许能独领一军也说不准。当然,要是能做那一州刺史是再好不过了。
能做实事总比缩在秦王幕府要好!
除非赵元昌登基,否则在他的幕府里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能做,对陈佑来说实在是过于憋屈。
正想着,突然拉着的马撞了自己一下,随即抬起前蹄嘶鸣一声。
紧接着,就听见一个恐慌的声音道:“官人恕罪!官人恕罪!小的不是故意的!”
陈佑将马匹安抚住,绕过马身,却看到一个穿着满是补丁的麻布衣的小孩跪在地上拼命磕头,他身旁还散落着一包药材。
胡承约也看到了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同情,见陈佑皱眉看着这小孩,连忙道:“嘿!真是晦气!”
说着,拉扯着陈佑的袖口道:“不值当同这种人置气,走吧。”
一拉之下却没拉动,陈佑叹了口气,转头对胡承约道:“胡先生先走吧。”
说着,蹲下身子扶住小孩:“莫要再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