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婆和说话的人不防备,三姑婆被浇了一身水,那个说话的身上也溅了些水。三姑婆大为不满,也不去管别的,转身对青娘道:“你疯了不成?没瞧见我在这里?况且这水,为什么不泼在你自己家院子里面?”
青娘眼角都不瞧三姑婆一眼,只对天空抛个白眼:“我家门前,想泼水也好,想做什么也罢,有你管的理?”
三姑婆被噎住,和三姑婆说话那人急忙道:“嫂子,话不是这么说,这门前的路,虽是你家的,可是……”
“这脏水我不泼在外头,难道还要泼在我院子里,我清清白白的,怎么会把脏水往自个院子倒?”青娘一语双关,三姑婆怎不明白,只是三姑婆从来都是说闲话说惯的,听到青娘这话就更气了,跳到青娘跟前:“我手上的猪皮都脏了,你要赔我。”
青娘可不害怕三姑婆,只斜了三姑婆一眼就要走进院门,嘴里只有两个字:“没钱!”三姑婆可不信,伸手紧紧拉住院门:“你会没钱,谁不晓得你可是有五十亩好地的人,还有你哥哥,常给你钱花,还有……”
“三姑婆闲的没事,就成日家打听谁家里有多少财物?”青娘这会儿才把眼转向三姑婆,语气满是嘲讽:“以后这村里谁家丢了什么东西,可要找三姑婆……”
“你别血口喷人!”三姑婆顾不得身上湿漉漉的,伸手就去抓青娘的头发,青娘后退一步,把三姑婆的手一推:“人人都觉得你辈分高,年纪大,个个都让着你,我却不是这样的人,你别打错了主意。自个在那血口喷人,还要怪别人,三姑婆,你的年纪,可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青娘嗓子娇嫩,骂起人来却一句是一句的,三姑婆气的捂住心口,这会儿已经有人听到她们争吵起来,有人走来观看。
见状不免有人出面做好人,劝青娘:“侄媳妇,听我一句话,你到底是要在这村里住着,和人人都闹翻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青娘瞧一眼那人,语气淡然:“和这村里人人都说好,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这话噎的众人没一个好接话的,三姑婆已经气势汹汹地要扑上去抓青娘的脸:“小娼妇,我怜惜你守寡,每日待你好,你倒好,在这阴阳怪气说我,我不给你个利害瞧瞧,你不认得我是谁。”
青娘把手里的盆往院子里一丢,手伸出去就把三姑婆的手给握紧,青娘再这样轻轻一扯,三姑婆就扑倒在地。
有人急忙上前去扶三姑婆,还有人对青娘道:“三姑婆年纪已经老了,嫂子你这样对她,万一……”三姑婆听到这话,眼珠一转,躺在地上大喊起来:“骨头折了,我要死了,小娼妇,我到了地下也不饶了你。”
谁还瞧不出来三姑婆是借此装疯,但没一个说出口的,毕竟这里想瞧青娘热闹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青娘听着众人窃窃私语,心里冷笑,面上就更冷:“成啊,三姑婆,你就在这地上赖着吧,要不要我再打盆水来,给你浇个清醒。”
三姑婆见青娘竟不肯服输,也不肯说软话,一时有些下不来台,想要继续躺着呢这太阳将要下山渐渐冷起来,真这样躺着会生病的,到时又要药钱。不这样躺着,就这样起来,白白放过了青娘,心里又不欢喜。
三姑婆还在心里思量,青娘已经冷笑一声,打算关门。见状有人上前拉住院门:“嫂子怎么说你也要给个交代。”
交代?青娘有些惊讶地瞧着这人:“给什么交代?难道是我跑到她家门前把她打伤的?明明是她自个走到我家门前滑到的,还要我给交代,那谁家走路不小心,在别人家门口跌倒,难道还要那家子给交代?”
青娘口齿伶俐,一时倒没人敢来接音,只是那人也不肯放开拉着的院门。这时宁榴推着独轮车从镇上回来,远远地瞧见青娘家门前聚满了人,宁榴不由皱眉,走上前问:“这是出了什么事?”
“宁小哥你从镇上回来了?我告诉你罢,这是青娘得罪了三姑婆,三姑婆这会儿被青娘推倒在地,只怕……”这人正待添油加醋把这事说一番,就听到青娘的声音:“怎么,大家都眼见的,还在这说我的坏话?难道真要逼我一个寡妇,从此不得容身?”
青娘的声音传进宁榴耳里,不知为了什么,宁榴对青娘又添了几分怜惜,从宁榴站着的地方,可以瞧见青娘的背很直,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带上几分刚毅。
宁榴不由在心中轻叹一声,对众人道:“诸位,这堵在门口,我也不好走过去啊?”
宁榴这话提醒了众人,众人分开一条路,宁榴推着车走进人群,路过青娘家门口时候,宁榴对还躺着的三姑婆道:“三姑婆,这地上凉,瞧着这太阳就要下山了,就算是好人,躺着也会生病,更何况是您,还请起来罢。”
说着,宁榴把车子摆在那,伸手就去扶三姑婆。
三姑婆躺在地上,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但又不好得起来,听到宁榴这话,如同得了救星,顺着宁榴的手站起来,对宁榴扑簌簌泪落:“宁小哥,还是你好,我和你说,青娘她……”
话没说完,青娘已经把院门一摔,关了院门。三姑婆的话被堵在喉咙里,三姑婆又要抽噎。
宁榴忙道:“三姑婆,这事情是个什么,我虽不晓得,您先回家去换了衣衫,再喝碗姜汤……”说着宁榴沉吟一下,从车上拿过一根猪骨:“这是卖剩下的,三姑婆不嫌弃,就拿去罢。”
三姑婆原本还想哭诉一下那块猪皮已经脏了,见到这根猪骨,立即就伸出手去,嘴里还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宁榴怎瞧不出来三姑婆在想什么,只浅浅一笑:“我来这里这些日子,多亏三姑婆照顾了。”三姑婆巴不得地把那猪骨紧紧拿住:“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推辞了,罢了罢了,我先回去换衣衫,等明日再来找这……”
三姑婆还想再骂,又觉得当了宁榴的面不好骂出来,往青娘的门口吐口吐沫,也就走了。
既然没热闹可瞧,众人也就散去。宁榴把车子推进院里,东西都安置好,该走进厨房去做晚饭,可宁榴却觉得心里有事一样,怎么都坐不安稳。
宁榴索性把灶下的火灭了,走出厨房,瞧着这院子,瞧着院墙交界处,青娘家那棵伸出墙头的杏树。宁榴不由长叹一声。
青娘回了自己家,继续做着针线,心却再也安静不下来。今儿痛快是痛快了,可是之后,在这村里就更难站了。
可就算难站又如何?再难站不是也要过下去?难道人人说好,就不被人揉圆搓扁了?青娘想起那几个人的嘴脸,牙齿一咬,这些人,道貌岸然的,一个个打的主意,却那样污秽不堪。
青娘觉得心里发闷,在这院子里转了几圈,怎么都安静不下来,青娘想开门出去走走,但想到村里人的嘴脸,青娘又把手缩回去。
这时门上传来轻轻地敲门声,这是谁?谁又会来看自己?青娘满面疑惑,但还是把门打开。
门开处,是宁榴的眼,青娘乍然瞧见宁榴,面色有些疑惑,接着青娘就道:“怎的,宁小哥,你安抚好了三姑婆,又想来教训我了?”
“不,嫂子,我不……”宁榴在外面想了半日,想了许久,想了许多的话,也鼓足了勇气,但一见到青娘,宁榴就觉得话说不出来了。
青娘的话里带着浓浓的嘲讽,这让宁榴好容易鼓足的勇气又消失了,青娘已经打算把门关上,宁榴止住她:“嫂子,我和你有几句话要说!”
“说罢,可不能停久,不然的话,你也晓得,寡妇门前是非多!”青娘把是非两个字咬的很重,宁榴勉强一笑就道:“嫂子,您心里有气我是晓得的,不过您总要在这住些年,又何必为了这些人,闹的自己也不好瞧?”
青娘没想到宁榴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青娘先是眉微微一挑,接着青娘唇边就露出嘲讽笑容:“宁小哥,你只怕从没遇到人对你说过怪话吧?”
这话问的奇怪,宁榴皱眉瞧着青娘,青娘长叹一声:“原先我何尝又是这样的人,后来才晓得,自己不硬气起来,那就是要被人糟蹋的。”
说着青娘眼角就有泪闪现,青娘转过身把泪擦掉,面对宁榴时候依旧笑着:“我晓得那些人要做些什么,可我,是无力阻止的,”宁榴有所触动地瞧着青娘,青娘已经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我就由着我的性子来,免得真有那么一日,还要委屈了自个,只恨……”
青娘猛地住口,宁榴瞧着她,等着她后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