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颛华歌低声呢喃。
“你身上的寒毒何时有的?”祁予深深看着她,长年累月的积压她已经中毒至深,想必颛华歌自己也知这东西的严重。
颛华歌默然良久,声音有些嘶哑:“有些时日了。”见祁予面色难看她赶忙补充,“我自己贪玩偷去海底时不慎中毒。每次毒发师父都会替我压治,是我自己没用一直不见好。”
她还在为甫修涯隐瞒,祁予眸光寒了几分:“骨寒毒不算罕见,只要及时将毒解了并不会有大碍。此毒毒性狠辣,中毒者平日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每次毒发无论仙魔鬼怪皆会修为尽失。这种毒压制一次,下次就会更严重。再久下去,躯体尽毁。我不信甫修涯活了几百年连这样的常识都没有!”
听到祁予的质问颛华歌瑟瑟颤了一下,不会的,师父一定是不知道。
她神色仓惶,祁予坚定道:“这事关系你的身子,不论如何,你必须和我一起离开!这几年我不在你身边,只一直听闻你过得很好,原来就是这般好的!”
颛华歌原本苍白的脸更加了几分惨白,嘴唇不断嗫嚅却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字,她根本无法让自己去相信师父是在害她,他明明对自己那样宽容温和。
见她面色极为难看祁予也不忍继续说下去,前几****就隐隐从她话中知道她是极钦慕相信甫修涯这个师父的。
回到宸陨殿,祁予将她小心放在床上。“你好好休息,我去与甫修涯谈谈。”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能容忍有谁这样害她。
默默阖上眼,颛华歌突然想起灵宝曾给她说过无垠海底那寒蚌老头那惊异的眼光。听灵宝说甫修涯吩咐那天发生的事不能说出去……怎么会?她努力抑制着眼里的泪水,那时候她刚刚成为甫修涯的徒弟,是不是在那么早他就要处心积虑地废掉她。
自己的身份,他是早就知道了吧。那他为何又要她为徒还装作浑然不知?朝夕相伴时那些言语画面真是莫大的讽刺。
祁予低叹一声:“我说过一定会保护你,别多想了。我去去就回等我。”
无声地点点头,颛华歌应下。
祁予进门的时候甫修涯手中正抚着一把扇子,“她,好些了吗?”那清冷声音如万年寒潭,让人分辨不出一丝情绪。
顺着他的目光,祁予清晰看得了扇面上的款识,真是虚情假意。
祁予唇边是忍不住的冷笑:“仙尊,我来是带她走的,之前是我太大意了以为仙门就是万无一失的地方。直到来了才看见死的死伤的伤,现下我已有能力护她周全,那我自己的妹妹一定亲自带在身旁。”
她中毒的原因他已不想去追问戳破。
终于,甫修涯转过身:“她只是你父亲于城外树林中拾得的遗孤,你当真了解她?”
祁予心中微惊,难道她真的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但他没有半分犹豫直视着甫修涯缓缓道:“我与小歌相处十余年,她是怎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就算我不真正了解她,可我依然会选择相信她,会守着她,无论她做什么。”眉眼间皆是坚定,他此生其实并无其他愿望。
如此固执。甫修涯似发出一声轻叹,摊开修长的手,一颗紫莹莹的珠子缓缓浮向半空。
珠子被强大地灵力裹住便渐渐碎裂,而后慢慢凝成了一个镜面。满目疮痍的李塘镇赫然出现于画面中。
祁予的目光向画面看去……
一座满是横尸的萧索宅院中,颛华歌手中黑莲花瓣一片片破碎开。正当她面处困境准备拼死一搏时,天空突然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搅动着这梦境中永恒的夜空。
一股极强的吸力,拉扯着她。颛华歌还来不及多挣扎一下瞬间便被卷入另一个地方,漆黑的空间中一个人形渐渐聚起。这人的面容无法看不清,整个人被包裹在一团浓雾之中。但即使只是在梦境珠子里看见,祁予依旧能清晰感受到那暴虐嗜血的气息。
只见人影朝她跪下,恭敬行礼:“少主。”
随着梦魔离去梦境渐渐消散,那枚紫色珠子已经消失不见。
祁予伫立良久,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惊异至极,他看着长大的妹妹怎么会是魔界之人?之前他百般猜测却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
七百年前仙魔一役便注定二者间不可能善了,若是旁人他定不会多管一句,可颛华歌是他妹妹,她是魔界少主,可她一心向仙从未做过恶事,难道只是凭这一个身份她就该被寒毒折磨而死?仙门之人也是如此残忍。
祁予嘴角勾起一抹讥讽:“难道这就是你做出这样卑劣之事的理由?”
甫修涯透过画面的目光深远,“苍生芸芸,魔界之事不得不防。”
手中不断捏紧,祁予眼中露出几不可见的杀意,但很快他便将这情绪压制了下去。他的修为与甫修涯相差甚远,根本不可能打过他,现下他只能想办法带她走。
“你口口声声为了所谓的苍生百姓,便将这样阴狠的骨寒毒滞留于她体内废掉她,小歌是何其无辜?我问你一句,这些年里你在她身旁何时见了她为祸仙界人间?”
祁予原本的温文中也多了一丝戾气,“待她醒了我会带她回药宗,她是你弟子却更是我妹妹!就算我死,我也不会再将她留在这里!”
无垠海中他知她体中寒毒,救与不救只是一念之间的事。甫修涯的确犹疑,他也知骨寒毒长留于体内不解只用灵气压制会让毒性越变越烈,更何况她体质本就阴寒。
只是她是魔,既然中毒是她自取便也怨不得他,天意如此。
在这几年中,甫修涯自问从不曾害过她,甚至一直护着她悉心往正途上教导她,除了这件事。
他不是没有后悔过,但为时已晚,他只能在别处补偿。
“如果她想离开,我不会阻拦。”甫修涯负手淡然道,也许她真的应该走了。
门外传来一声轻响,祁予顺着声响看过去。颛华歌缓缓走近房内,摇摇欲坠,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师父,你骗我的对不对?你对我那么好……既然魔界的人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是不是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知道了?”
颛华歌反反复复地问着最后两句话,原来她那么处心积虑要掩饰的只是一个笑话。
“华歌!”祁予忙上前扶住几欲崩溃的她。颛华歌觉得体内气息稍稍恢复便赶忙过来,祁予那么生气地离开,所以她生怕哥哥与师父起了争执。
跌跌撞撞地来到甫修涯住处,颛华歌刚要进门却听得他二人的对话。她脚步一顿,在门外就将这一切都看得听得清清楚楚。
甫修涯知晓了珠子中发生的事没有分毫惊讶……颛华歌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曾给她说过的一些话,恐怕甫修涯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留自己在身边。
他手中仍拿着那柄她画的扇子,颛华歌觉得讽刺至极,她以真心待他却早已被人算计。她缓缓闭上眼睛,为什么要骗她这么久?
甫修涯垂着眼看着颛华歌,神色莫测。他俯视着她,她看得无比清楚,那精致清逸的面庞上有的只有冷漠:“我能进万云楼所以自是知道你是怎么一回事。你能瞒过他们却不能瞒过我。在灭世黑莲的封印被解开那一刻我便已经感知了几分。我没有杀你。”
他最后那几个字说得那样怜悯,仿佛这已是对她极大的包容。
“我前些日子问过你愿不愿离开,这话一直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