颛华歌回到安排的房间里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凡水洛音不过一介女子,为爱人倾尽所有,却换来这样一个凄凉惨淡的结局。
或许在龙族眼中,她只是一个战斗的工具罢了。当有人能取缔时她,那一切荣华便都是化为泡影烟消云散时。
她耳边似又响起兰鸳那若有若无的感叹。难道生为女儿便一定要靠男子而活吗?那凡水在险恶的荒海会后悔爱错了爱人吗?还有那胎死腹中的孩儿……
不被容忍的爱恋竟是会落得这番下场。鲛人一族此次破坏龙族联姻只怕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不知道师傅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想了半响,她又坐上床榻静静地打坐修炼。
自从跟着甫修涯后颛华歌的修炼一日千里,宸陨峰和虚空镯子浓郁的灵气、甫修涯偶尔的指点都让她的修炼如鱼得水。大半年来她已之间突破至筑基后期,一身骨血肉体淬炼得极为纯正。
只是在无垠海一事后她发现自己有处脉络已被寒毒完全侵蚀。阴河脉极为短小,隐藏于层层骨血之中,若不仔细查探根本无法发现。它虽没有影响其他的筋脉,但已然坏死,留着终究会是后患。
估计这也是自己为何一直要承受寒气噬骨的缘由,她在心底暗暗想道。
颛华歌打量着那已呈现黑蓝色的筋脉,想了想便尝试缓缓运起功法欲驱逐它,黑色经文渐渐透出骨血不断颤动。
她用一丝淡红的灵气渐渐包围阴河脉那处的黑蓝,想试图融掉上面的酷寒阴气。
淡红的灵力虽看似弱小但却暗暗蕴涵着一股毁灭之力。灵力一点点催动,阴河脉上的黑色丝渐渐被驱散,颛华歌心里大喜。继续包裹着那坏死处一点点修复。
血液一点一点又流回了阴河脉中。
当黑色几近完全剔除时,她还来不及高兴。突然感到体内袭来一阵极阴毒的寒冷,这阴寒她极为熟悉,与那日无垠海中一模一样。
整个人如瞬间掉入冰窖,她的灵力陡然丧失。
刚才剔除的坏死之物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重新爬满那原本已要修复好的筋脉。
颛华歌眼睁睁看着,身体却无法动弹分毫。渐渐一种熟悉的刺骨之痛浮现,似撕扯她的骨肉,冻结她所有的血液……
“师父……”她在心底产生一种可怕的恐惧。以往每到这个时候师父一定是陪着她的,守在身边为她驱逐寒气。师傅会一直等着她醒来。
只要甫修涯愿意,几乎没有他不能感知的地方,可是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出现。师父一定是有事耽搁了,他知道自己毒发一定会过来找她!
她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的意识慢慢流失,但此刻脑中却无比地清明。经过刚才那番,颛华歌开始明白,那骨寒毒似乎根本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清除掉,这应该也是甫修涯没治好她的缘故。她心里一阵苦涩。
可是她怎么甘心一辈子都这样?有毒必有解。
颛华歌目光渐渐空洞起来。
云翳散尽,熹微的天光洒进海底。波光粼粼,清透的蓝海中光晕点点。水草蔓蔓,有几只鱼精窜动在其间。
当颛华歌迷蒙地睁开眼时看见了坐在一旁神色莫辨的甫修涯。
“师父……”昨天寒毒发作耗去了她不少精力,此刻看上去有些虚弱,面色苍白。但依旧乖巧地望着他,带着笑容。
甫修涯看她如此,似乎被什么轻轻燎了一下,略沉吟一番最后还是对她说道:“昨日我来迟了。”
见他这样颛华歌忙说道:“这次比前两次都好多了,没那么痛的,师父我没事啦。”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麻烦他,她想变得和师父一样,永远无所畏惧。这样她才能与他并肩而立……
看着颛华歌的脸颊,甫修涯行至榻边继续为她调理着她有些紊乱的气息。他心里如何不知道她昨日的痛苦绝望。毒素根附于阴河脉,她竟欲自行剔除,若稍行错一分都不是先前那番简单。
“我会治好你,别担心。”为她掖了掖被角,他眸子微敛轻声说道。
甫修涯极难得有这样温柔的时候,颛华歌静静他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动:“师父……”
当兰鸳敲门进来看见房中的甫修涯也并未诧异。
昨夜她随仙尊一同过来自是看见了颛华歌被寒毒折磨的惨状,浑身青白,气息极为虚弱。隐隐探去竟发现她灵力全无。
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她兰鸳都不由得心惊万分,她竟是以肉躯承受着这噬骨的寒痛。这般小的年纪,她甚至无法想象她每次是如何忍耐过来的,这样想着也竟有些心疼她。
颛华歌身上的骨寒毒她自是认得,兰鸳一眼就看出她的毒素浸淫已有些时日了,且她体质似乎极温养这寒毒。或许是甫修涯为她压制的缘故才未蔓延至全身筋脉。
她身为丹府的仙婢自是对这些十分精通的,可回想昨日与颛华歌接触她并没发现她有任何异样。
心里不禁也觉得怪异蹊跷,但在甫修涯跟前她不敢妄自开口。
或许等仙君醒来会有办法帮帮她吧。
当她再转头看向床上的颛华歌时,竟然隐约看见了她眼中对甫修涯的依恋。顿时心里一冷,兰鸳同身为女子,怎的会不明白其中意味。
颛华歌年纪不大,因不是存了什么心思罢。凡水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她也是个剔透的人,应当明白才对。
心思略一转兰鸳出声道:“奴婢见过仙尊,见过颛姑娘。”
甫修涯站起身向她淡淡点点头:“兰鸳,这几日还需劳烦你照顾她。”
“奴婢遵命,这些都是奴婢职责。”兰鸳垂首恭恭敬敬地道,长佥仙君本就吩咐过让他们这段时日一切听从甫修涯,他们不敢违抗。
“今日龙族和鲛人一族的人会过来,我还要过去处理些事情。你好好休息,兰鸳会陪着你,我晚些再过来。”似有些不放心,甫修涯又简短地向颛华歌交代了几句才离去。
颛华歌一一点头应了。
看着她挣扎着坐起来兰鸳忙将她扶好:“唉,小祖宗你好好躺着便是了。”
“兰鸳姐,师父为我调息以后我的灵气开始恢复了,毒发时间不长我才没那么虚弱。”她琥珀色地眼睛盯着兰鸳神色认真地说道。
她的脸庞血色的确渐渐恢复许多,除了有些疲惫其他并无什么不妥的地方。她如待放的牡丹,明明明媚却又有些妖异蛊惑的意思。冰肌玉骨,一袭云烟红衫那样夺人眼。
不知长开了会是何种颜色,兰鸳不由得心中暗叹。
“今日听说龙族要求处死凡水,说是以儆效尤。”兰鸳为她递过一杯清晨刚才的玉露,与她闲聊道。
颛华歌闻言不由得皱眉:“他们不是已经将凡水流放至荒海了吗?那样穷山恶水的地方难道还不让他们放心?”
“有些人活着便是别人心中的一根刺,现在凡水修为几乎尽毁鲛人族又受到重创,这正是难得的好时机。”兰鸳也有些无奈道,不过这的确是事实。
颛华歌听了良久不再出声。
“所以什么人该爱,什么人不能爱总需要分清才行。不要到最后枉付了卿卿性命。”最后兰鸳紧紧看着低垂着头的颛华歌若有所指地说道。
当甫修涯再过来的时候已是傍晚,颛华歌正修炼仙魔诀吸纳着海底的水灵力。甫修涯见她也知晓她应是快突破了至结丹了。
经过灵气的补给颛华歌精神早已恢复,她神识一动知道师父来了便忙睁开眼站起来。
“这东海海底的水灵性子温和,正是适合你调养。在此突破境界是不错的。”看见她醒来,甫修涯说道。
“徒儿知道了。”师父说的话自是不会错,趁着还有些时日,那她必要加紧修炼。
两人一时没什么话说,甫修涯本是过来看看她,见颛华歌已恢复得不错便打算离去。
就在这时颛华歌突然开口叫住他:“师父,凡水洛音会死吗?”
甫修涯也有些惊讶她会问这个,只看着她并未开口。
“师父,凡水与覆三千皆有过,为何一定要凡水一介女子承担?”她顿了顿抬头看了看甫修涯的神情。
又接着说:“凡水洛音也曾立下赫赫战功,除了与覆三千一事其他并无半点不是。且覆三千贪生怕死背信弃义将她逼至如此绝境,对女子来说这其实与杀了她又有何异?她已经收到了惩罚了啊。”
“你说得对,杀与不杀其实并没有分别。她既然已经心死,活着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留?”甫修涯看着她,他精致的轮廓眼神幽深。
自知说不动他颛华歌不再多言,直直拜下:“徒儿恳请师父饶凡水一命。”
“呵,你倒是会求情。”甫修涯手略略一抬,一股极为柔和的力量将颛华歌从地上扶起。
他看着她目光如炬:“你可知她究竟犯下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