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灵宝醒来冬天已经过了大半。当时颛华歌正在镯子空间中修习惊雷变。随着时日积累,术法她施展起来也越来越娴熟。察觉到房间内灵宝的动静,颛华歌便从虚空中出来。
灵宝懵懵懂懂睁开眼睛,眉毛扭了几下又咋咋嘴巴。突然觉得发现身上不似往日那般凉风习习,伸出胖胖的小手一摸,低下头开心地道:“嗷!我的新衣服。”
说完手中立刻化出一面铜镜立在床尾,不停地搔首弄姿。
颛华歌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样子,坐在一旁默默拨弄着香炉。
“小歌,你终于舍得给我做衣裳了??我知道只有你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你知不知道以前我被昇阳峰那混蛋嘲笑得有多惨?”终于不用光屁股了,他越看自己越满意,嘴里不停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紫色的衣裳?看多衬我的肤色。”说罢他又在床上转了一个圈。
“衣裳是氤书给你做的,她才是真正对你好的那个人,你记得要去谢谢她。”颛华歌淡淡瞥了他一眼。
“唉哟,你吃醋了么?说话怎么和甫修涯那副臭德……”臭德行越来越一样了。话刚说到一半,灵宝心底突然一凉,他好像完了。
平日里在宸陨峰下放肆惯了,一时口无遮拦。刚才他说的这话一定被察觉了去……
灵宝这时感到一身都没了力气,心好累,沉默半响他鼓起脸道:“我不要住这里了!!我要搬去和崇安还有氤书一起住!”
在这里他根本就没有生为一只虫子的言论和行动的自由,简直是****!甫修涯只会用修为压他!他们都欺负他!!
盖好香炉的琉璃盖子,颛华歌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道:“师父现在去碧霄宫了。待他回来你禀过后,你想搬去哪里应该都没有问题吧……毕竟你叫着他名字说他那副什么什么的他应该听到了。”
听了她的话灵宝如散架一般一屁股坐回床上,蜷成了小小的一团,低低地说着:“颛华歌,你太过分了。”胳膊居然往外拐,他喝过她的血!他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
现在就算有新衣服他也高兴不起来了。灵宝只觉得自己命好苦。
当甫修涯回到宸陨峰时便在殿门口见到坐在地上画圈圈的灵宝。穿上衣裳他那身白花花的肥肉确实没那么晃眼了。
灵宝一见他回来便嘻嘻哈哈地迎了上去,不停围在甫修涯脚边打转。
“仙尊,今天怎么回来这么迟呀?”
“仙尊,今天一切可还顺利?”
甫修涯一直都没应声。灵宝说了半响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仙尊,你这身白袍可真好看!”
“……”
颛华歌在不远处的杏花树下一巴掌捂住了自己双眼,心里百感交集。实力就是尊严!
“灵宝,你也去抄诵半月清心咒罢。”这只虫子太过聒噪,还是该让他静下心来,于是甫修涯终于开口。
“仙尊……”灵宝如同遭雷劈了一般站在那里不动了,几个愣神后,水汪汪的大眼哀怨地盯着他。他是一只活泼外向的虫子,怎么能忍受枯燥的经文。
奈何甫修涯却未低头看他一眼。
颛华歌在一旁终于不厚道地笑了出来,挥了挥手和甫修涯打招呼:“师父。”
甫修涯朝她的方向看了过去略微点头便离开了。
见他走远,灵宝面上表情立马一转瞪着她:“哼!都怪你!我不要理你了!”说罢气鼓鼓地向藏经塔的方向走了。
颛华歌也不甚在意想着他闹情绪兴许过一会儿就好了,也没去陪他。又回了房间继续进入虚空中修炼起来。
转身后灵宝故意慢慢走着等颛华歌,结果半天没见人来,转过头一看,她竟然就这样走了!
他心里越来越委屈,自从跟了甫修涯她当真不再喜欢他甚至开始厌烦他了么?他觉得自己的玻璃心快要碎掉,越来越难受。
待走进藏经塔内,一滴豆大的眼泪滴了下来,打湿了他的新衣裳。
颛华歌回到虚空没多久突然有些心神不宁,再出来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灵宝还没有回来。
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散出神识竟然在宸陨峰中没有找到灵宝。闪过一丝慌乱,颛华歌立刻静下心来仔细感应着它的踪迹。灵宝与她滴血结了契约,她若想知道它的去向并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仔细探查起来才发现他竟然傍晚就下山了!
直到看了他的意识后颛华歌才知道在他因今天的事情与她置气。她一时哭笑不得,他的情感也着实丰富了些。
这样的小事若是惊动师父似乎不太好吧。而且灵宝本就觉得她伙同甫修涯欺负他,现在去找上师父灵宝应该更不会高兴。
于是她也并未去告诉甫修涯,便寻着踪迹御起流云向山下无垠海而去。
因着天色快要黑去的缘故,一路上弟子极少,山门口更是空无一人。靠近灰色无波的无垠海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但她能清晰感受到灵宝正在这海水深处。
颛华歌默默念起仙魔诀,身边渐渐氤氲了一层淡淡的黑色光华,光晕看似极为脆弱却蕴含着恐怖的毁灭之力。
几乎是同时海水便自动劈出了一条黑色的小道。她慢慢步入水中,只觉得道路两旁的海水渐渐变得冻人刺骨,甚至连体内灵气都冻结一般。她想退回,身后却是茫茫海水,刚才的路已经不见踪迹。
现在后悔已是来不及。
来到濮华因是乘渡船的缘故,她从未接触过这海水。原来这无垠海水竟如此噬人。
她这点修为在这浩渺的深海中不堪一击。
无垠海本是仙凡的天然之界,自是不可能像面上看上去那般平静,其中蕴涵了无数的杀机与绝境。尚未大乘的濮华弟子根本不敢只身潜入。
濮华乃天地至纯至阳的祥和之地,而无垠海正处它山脚,久而久之其阴寒之气自是变得极重。
万物都存着恒等调和的规律。
海水的寒气用灵气根本不能阻隔,她面色有些发青瑟瑟发抖。
但想到灵宝有危险她还是咬牙顺着小道向海底走去。深处灵气越来越稀薄,突然头顶深灰的海水铺天盖地地卷席而来,原本平静的水流突然形成一个骤大的寒流漩涡,她却无力阻挡……
当颛华歌清醒时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巨大的洞穴里,洞穴顶端一颗颗硕大的珍珠正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四周是如蔓的水草和艳丽的珊瑚,盈盈柔柔。
颛华歌浑身除了冰冷再没有其他感觉。她瑟缩着身躯,试图运转灵力抵御,体内灵气消失如流水却没有什么效果,她的直觉灵宝应该就是在这里,并且离她不远。
打量着四周,似乎并没有人,她努力从地上站起来循着方向走过去。
“小丫头,你也是从山上下来的?”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似乎极为高兴但并无什么恶意。
颛华歌努力分辨也不能看清声音的来源,心里忍不住一惊。对方修为怕是比她高出不知多少,强自镇定下来:“我是过来找人的,不知前辈现身在何处?”
“呵呵,小儿。我现在就在你眼前,这山穴便是我的身躯。”声音似乎还带着笑意,“我不知你来找什么人,我在这已经一个人呆了几百年了从未有人打搅。既然来了你不若在这住几日陪陪我。”
听出他的逗弄之意颛华歌强忍着体寒道:“既然是独自处了几百年,前辈又怎会知道我也是山上下来?灵宝生性顽劣容易惹事还望将他送还。”
“你体内阴气本就极盛,现在又入了无垠海的骨寒毒。你如何与我商量?”说罢似笑了起来,洞穴不断震动,颛华歌一时觉得头晕目眩,有些站不住。
“来小丫头,告诉我你是山上哪个座下的弟子?如若我心情好倒可以放你一马。”声音似无意道,若是这姑娘来头大了惊动了上面可不好,逗逗就行了。
颛华歌心里也盘算着,濮华山脚下这人应该也不敢把自己怎样。“我是濮华掌门甫修涯的弟子。”
半响,那声音不见了。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形出现在颛华歌眼前。老头似有些不信,面色有些惊慌地杵着拐杖走到她面前道:“丫头你莫要唬我!甫修涯是你什么人?”
“我做什么唬你?他是我师父!”颛华歌道。
老头心里不由得叫起苦来,他前阵子的确听说过濮华仙尊收了一个半大的女童做徒弟。刚才那小娃说他是甫修涯座下的他自是不信,可眼前这个……他不由得纠结起来。
他们寒蚌一族生长于山脚的海底,几千年来得濮华庇护,这洞穴便是他的身躯。若是自己真掳了掌门弟子……
也不算掳吧?老头暗暗琢磨,若不是他这小女娃定会被漩涡卷入深海,那才是真正的生死难测。自己也算救了她一命。
略沉吟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冒这个险,玩笑闹大了可不好,“哼,丫头今日算你好运,跟我来罢。”
颛华歌听了跟着他缓缓走向洞穴深处,老头拐杖一点前方明珠渐渐亮起。而灵宝正躺在一颗巨大的珍珠雕成的床上安静地睡着。脸上似乎有隐隐的泪痕。
心里的不安似乎全没有了,她立即跑过去叫醒他。
当颛华歌的手触碰到灵宝时灵宝立即缩了一下,他觉得被碰到的地方好冷。而他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颛华歌时,再顾不得生气了,惊慌地拉着着颛华歌的手在她脸上摸摸。“小歌,你怎么了。”
她身上的寒气怎会这样恐怖。
忍着阴寒灵宝扑进颛华歌怀里,想给她暖暖。
他本是想找个地方躲躲,让颛华歌着急,所以来到了山脚下。不想遇见了这只快要飞升的蚌精,他说他可以带它去一个让人找不到的地方。
灵宝幻术极高,且这老头身上没有任何妖魔之气又出现在这附近应是寄生于濮华的精灵一族,所以也不惧怕便同他一道来了海底。
见灵宝无事,颛华歌放心下来身体却开始支撑不住,真的好冷。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看见了师父的脸,她渐渐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