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龙城齐永巷。
“……相传魔尊颛顼和一凡人女子生有一女。那凡人女子可生得倾国倾城,那来历嘛却众说纷纭,不过曾经一位方诸派小友告诉我那女子似是仙界派去的奸细。所以自古以来任凭你个仙魔,都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雍魔宫碾为废墟,只有魔众合力将那孤女送出魔界。”
齐永巷的茶馆里一个独眼说书人正唾沫四溅,在座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角落里吼来:“六半眼,你又在瞎编了。就你那样还和方诸山的仙人有交情,吹牛吹上天了真不害臊!”
六半眼被打断了也不恼,不紧不慢撇了她一眼:“我六半眼可从不说假话!对面那荣宝堂那小子和我有些交情,是个四灵根。家里费了些力气,让他被收去方诸山做外门弟子。外门弟子也是弟子,这消息就是他从方诸内门里的听来的。”
看小女孩闭了嘴,六半眼有些得意地道:“诸位有所不知吧,今年可是又是第十个年头,仙门收徒弟的时候了。年年就这么过去,七大仙派虽各个方圆百里,弟子千万,但大成者却实在寥寥无几。”
“这是自然,你以为修炼就是吃饭那样容易?你以为人人都有濮华仙尊那样惊世绝艳的资质?双十就能修得仙身?”
一个三四十岁的书生模样打扮的男子赶忙接口:“他可是观乙仙人最得意的弟子,接管仙界以来这七百年来世间安宁,要是能拜入其座下那才是前途无量啊!”
“那他徒弟得有多少啊?”小女孩似是忍不住感叹出声。
身边众人无不轻笑,“华歌丫头,那濮华仙尊可是天神般的人物,飘逸出尘。仙界多少天资不凡的人求着给他做徒弟,奈何人家不收呢……”
有人附和道:“修仙自然是讲究机缘,勉强不得!”
颛华歌闻言不由心生了些向往。娇俏一笑,双眸波光流转,眼中一丝红芒转瞬即逝,趁着旁人暗暗发呆之际便转身离开了。
龙城、聚云城、福莱城是东域大陆三大繁华城池。在这片崇尚修真的土地上聚满了来自各地的修士。
龙城地处交通要道,北面为濮华仙山,南邻福莱城方诸山、樊女宗、神水阁。东与聚云城相接。
颛华歌是祁家收养的女儿,祁家父母早逝留下兄妹二人,自幼跟着哥哥祁予长大。
祁家是个老实的炼丹人家。
不求长生不老显赫富贵,借着一手炼丹术平平度日。
祁家哥哥祁予从小极为疼爱这个漂亮的妹妹。他修炼资质平凡,年近二十不过炼气三层,但炼丹的天赋却让人侧目。
丹药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品阶。
每个品阶又分上中下三等,祁予年纪轻轻已可炼制玄品下等丹药,放眼整个龙城也是罕见至极。
龙城世家公孙府曾邀请他为家族炼丹师。
因着颛华歌年幼,祁予为照顾妹妹,婉言谢绝。
颛华歌回到家时祁予正好在丹房炼丹,便也不打扰他,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从茶馆出来以后她便心神不宁,不幻想着那片未知的地方。
她知道因自己的缘故祁予错失了许多机缘。
如果她顺利拜入仙门,想来也可以给祁予减少不少负担。
也许又是不一样的生活吧,至少哥哥可以不再担心自己。颛华歌心里“噼里啪啦”敲着算盘。
颛华歌虽天资聪颖,但一直对修炼的事都不怎么上心。整日不是去帮祁予吆喝着卖丹药,就是跑去齐永巷听书,对那些奇闻怪事感兴趣得很。
她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因不思上进修为不过只有炼气二层。
祁予也曾劝过让她好好修炼。毕竟在崇尚修仙的大陆以实力为尊,他资质不佳,十分怕有一天自己都护不到这个唯一的亲人。
但这些劝告都被她的撒娇敷衍过去了。
听书回房以后颛华歌便觉心里一阵烦闷。甚至觉着手上暗红的镯子也暗暗发烫。
镯子戴得她难受,想取却怎么也取不下来。
她仔细看了看手镯,约小半寸宽,花纹古朴,形态小巧精致。暗淡色泽,但细细看去又似有光华流转,上面丝毫不见灵力。
就是一个普通装饰镯子罢了,默默叹口气她调整好心绪,脱去鞋子在床上打坐,开始疏导起体内真气。
不知为何今日吸收灵气缓慢了许多,甚至有许多肉眼可见的黑色杂质进入体内,颛华歌心里一惊立即运起功法想从中萃取。
可那黑色雾气竟无法排除,并在体内聚集越来越多,在经脉中慢慢形成一个庞大的雾团。
手中镯子由原来的暗红逐渐变为鲜红。越来越烫仿佛要灼伤皮肤。
颛华歌虽无措但依旧强忍着疼痛继续运转功法,如果此时强行停下,必定血脉倒流暴体而亡。
此时,手镯红芒大盛将她整个人包围其中。
忽然,黑色雾团逐渐向红芒扩散开去,在红芒的帮助下,她身体的疼痛逐渐减轻。
渐渐,颛华歌体内真气也变得像以前一样柔和,灵气一点一点抚过经脉,润养着身体。
黑雾消失不见。
暗中松了口气,颛华歌正要睁开眼,意识却突然受到一股力量拉扯,眨眼之间她已毫无防备地看见另一个景象。
眼前一座宫殿,红玉为阶如同血染,万年寒铁为柱,煞气逼人似乎靠近便会被其所伤,各种奇珍异宝数不甚数。
宫殿高耸直入天际,宫殿两边皆雕有有四大魔兽梼杌、饕餮、混沌、穷奇。
图案栩栩如生,甚至能叫她感受到磅礴的威压。
人在宫殿中矮小若蝼蚁,似乎只会没了神智般跪拜臣服。
一股诡异的森寒血腥的气息弥漫开来,颛华歌竟未觉得害怕,心里甚至还觉得这一切无比熟悉。
殿中似乎还有一女子,却怎么也看不清她容貌,但让人直觉这女子必定是个肤如凝脂,领如蝤蛴的绝世佳人。
只是美人似乎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一双美目极为空洞,看向她。
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孩不停喃喃自语:“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怎么可能被散去七魄。我想等他,却永远等不到了,还有我们的孩子!”
空洞的双目看向怀里的婴儿,玄色襁褓里的婴儿大哭。
女子似失常一般大喊大叫:“孩子!哈哈哈哈,这一切对我又有什么用,哈哈哈哈……”
悲戚地哭喊半晌,她上前把婴儿放在宝座上后,便将手上镯子拔掉塞到婴儿襁褓中,便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向殿外跑去,已然是失了心神的模样。
她双目流出两道暗红的血泪,最后坠入殿前的血池,再也没有生息。
池内没有一丝涟漪,一滩死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红雨。
良久,一条浑身赤红的蛇从殿后游出身长千尺,血红双眼大如斗,形体可怖骇人的。但它看向婴孩时却满是满目哀戚与温驯,根本没有一丝狡诈阴毒。
蛇名叫烛阴,因排行第九也叫烛九阴,曾侥幸从仙魔大战中存活,已修得真魔之体。
后来魔宫成为废墟,烛阴带走了婴儿,日日以自身阴气喂养她。婴儿虽得以存活,几百年来却没有分毫变化。
烛九阴知道她虽有最正统的魔脉传承,但体内究竟还有一半凡人血,以阴气喂养她只能保她寿命。
七百年来婴儿早已有了神识,可缺少阳气,孩子完全无法成长。于是烛九阴抹去其记忆带她来到了人界,六界中阴阳最衡等之界。
还未等颛华歌再思考些什么眼前景象便全消失了,她只道这是虚空的记忆。但依然觉得怪异,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在心间蔓延,挥之不去。
她相信虚空的记忆。就像人有记忆一样,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记忆。
生灵在用自己的方式记录着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没有一刻会被漏下,就像没有任何时间会白白流走。
虚空约百丈长宽,这里灵气极为充裕,却又有黑气蔓延。
空间尽头为茫茫黑雾。怎么看怎么像刚才体内那些黑色的东西,颛华歌也不知道那黑雾究竟是何物。气体吸入体内也并未有任何不适。
空间中心祭着一个黑色的莲台,莲台四周黑气最盛,向四周弥漫开来,黑色莲瓣微微伸展有妖异的美感,摄人心神,黑色光华流转。
即便远远望去依然可以清晰感受到当中蕴含吞噬万物之力,让人心颤力量。
此时蛊惑着颛华歌一步一步向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