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奶奶带着豆叶,从居委会出来,漫无目的地走进了一个小公园,走了一段,坐在长椅上。
豆叶完全没有了主意,她依偎在邢奶奶身边,深秋的凉意掺着浓浓的悲哀,密密地笼罩着她。
“叶儿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们得找个律师咨询一下。”邢奶奶想了一会儿,做出了这个决定。
豆叶扶着邢奶奶倒了几趟车,回到城里,两个人在一个小饭馆简单吃了午饭,邢奶奶跟人要来热水,把装在瓶子里的中药热了,催着豆叶喝下。
邢奶奶带着豆叶,来到“金牌律师事务所”。
交了咨询费,接待她们的是一位看起来很精干的女律师,自我介绍姓赵。
邢奶奶叙述着事情,赵律师边询问边记录,又问了豆叶几个问题。
赵律师看着记录,思考了一下,对邢奶奶说:“阿姨,这件事不好办。董欣欣被拐骗长达十八年之久,一直没有任何音信,按照失踪人口处理条例,有关亲属确实可以申报死亡,这是不违反法律条例的。董老的财产继承也没有问题。你们说董欣欣还活着,现在就要拿出她确实活着的证据。”
赵律师看着豆叶说:“不过,财产很难追回来。因为我们没办法证明你妈就是董欣欣。董老夫妇都已经死亡了,没办法做DNA检测,从目前的医疗和法律手段来看,还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我不是要那些财产,我只想把我妈接出来。”豆叶大概听明白了赵律师的意思,但是她的本意不是拿回财产,她只想顺利地把妈妈接出来。邢奶奶也冲赵律师点头。
“如果是这个目的,你们需要去报警。”赵律师又摇了摇头,对豆叶说,“你还未成年,虽然你的智力和精神都没有问题,但是,你的证言需要有监护人的认同。而这位阿姨,显然是不能成为你的监护人的,你父亲以及那方面的亲戚也不可能出面帮你吧?”
豆叶点了一下头,整个人陷入深深的失望之中,美丽的大眼睛遮上了一层阴霾。邢奶奶问:“赵律师,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目前来看,最好的办法是报警,尽快把董欣欣解救出来。”赵律师说得很迟疑,显然她也知道这事毫无把握。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邢奶奶长长地叹了口气,对豆叶说:“叶儿,今天先回去吧,明天咱们再去昌城,到那里报案。”
豆叶木然地点点头,跟着邢奶奶回家。
到家一开门,迎接她们的是高分贝的音乐和小周无忌的笑声。
直到豆叶和邢奶奶走到客厅,小周才发现她们回来了,脸上的笑来不及收起来,站起来一边笑着一边接过邢奶奶的包,还不时地回头看向电视。
邢奶奶被电视里的声音吵得直皱眉头,对小周说:“小周,关了吧,我们都累了。”
小周很不情愿地答应着,慢腾腾地把电视关上,空气仿佛一下子清净下来了。
豆叶给邢奶奶拿来温水,默默地坐在她的旁边。
小周蹭到豆叶旁边,悄悄捅了捅她,小声说:“你们干什么去了?”
豆叶摇摇头,她一点儿也不想说。小周撇撇嘴,也不出声了。
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跳起来,跑进书房,拿出一封信,高高扬着,跟邢奶奶说:“您儿子来信了,中午我在信箱里看见的。”
邢奶奶接过来,看着信封上的地址和邮戳,脸上绽开笑容,对豆叶说:“叶儿,给我拿眼镜来。”
豆叶拿来眼睛,邢奶奶靠在椅背上,把信举得高高的,慢慢地看。
小周伸长脖子,使劲儿往信上看,豆叶静静地等着,她看到邢奶奶很激动,眼睛里已经闪出了泪花。
“我孙子上学了,已经学会了用中文叫奶奶,唉,我也听不到啊。”邢奶奶摘下眼镜,抹了抹眼睛,又说,“老啦,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他们。”
“肯定能,只要他们一回来,不就看到啦。”小周笑嘻嘻地说,豆叶跟着点头。
“唉,不是那么容易的,你们王叔叔在搞一项科研,咱们国内的水平不行,回国就干不了了。孩子也上学了,儿媳妇在科研单位,不是那么好回来的。回国一次,还要申请。就这封信,说不定也被人检查过了。”邢奶奶耐心地给小周和豆叶解释着。
小周两只眼睛发亮,显然,这件事又激发了她的八卦隐藏功能。邢奶奶不等她说话,就严肃地说:“小周,不许出去瞎说。”
“呃……”小周一下噎住了,说,“我没瞎说。”
“行了,叶儿,把这封信放到书柜顶上那个箱子里。我要回屋躺一会儿,你也歇一会儿吧。”邢奶奶把信装进信封,递给豆叶,又对小周说,“别开电视了,晚上做点儿清淡的,一会儿出去买点面食,明天早点起,热点儿现成的,我们还要出去。”
“噢。”小周答应着,有点不高兴。
邢奶奶进了自己的卧室,豆叶去书房,踩着凳子把信放好。小周溜进来,悄悄地问豆叶:“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弄得神神秘秘的。”
“没什么,小周姐,我也想躺一会儿。”豆叶不想跟小周说话,应付了她一句,出了书房,进了自己的卧室。
小周冲着豆叶的背影,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就跟谁想知道似的!”
豆叶躺在床上,忍不住想着这一天的事。
妈妈已经被死亡了,姥姥、姥爷都去世了,两个堂舅显然不是什么好人,这里的警察能顺利地把妈妈救出来吗?
一阵秋风刮过,杨树叶子啪啪地打着窗玻璃,豆叶闭着眼睛,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悲哀。
迷迷糊糊的,豆叶被大力推了一把,睁开眼睛一看,是小周。
见豆叶醒了,她不高兴地说:“睡得可真死,该做饭了,快起来。”
豆叶转过头,看看窗外,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应该很晚了吧。
她赶紧坐起来,洗了手,来到厨房。
小周什么也没做,两只手摆弄着塑料水舀,问豆叶:“你说做什么?我想吃红烧肉,中午出去买的,挺新鲜的。”
豆叶皱了下眉头,摇着头说:“不好吧,奶奶想吃清淡的,别做那么油的。还是拌个凉的,炒个青菜吧。”
小周“嗵”一声,把水舀扔进水槽,气呼呼地说:“那你做吧,青菜有什么好吃的。”
豆叶也有点生气,忍不住大声说:“你别老这样摔摔打打的,奶奶累了,想吃清淡的,你还要做红烧肉,那不是故意的吗?”
“怎么啦?我就这样,要做你做,别想让我伺候。”小周“哐”一声,猛地推开厨房门,正巧邢奶奶在门外,小周愣了一下,换上一副笑脸说:“邢奶奶,您起来啦,我正跟豆叶商量做什么呢。”
邢奶奶看了看豆叶,对小周说:“都有什么菜?熬个粥,炒两个青菜得了。都这个点儿了,怎么还没做?”
“不是,不是,我不是看您睡着,豆叶也睡着了,我要是不叫她,她还在睡呢。”小周急着跟邢奶奶解释。
“别总是让豆叶干活,做饭和打扫都是你的活。”邢奶奶皱着眉头对小周说,又对豆叶说,“叶儿,你出来,跟我去写封信。”
豆叶跟着邢奶奶走出厨房,小周看着她们的背影,愤愤地动着嘴巴,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