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联谊聚餐过后,一切都回复了常态。
我和沈思茜的关系恢复了常态,我们大四的生活恢复了常态,舒静和研究生三年级的生活恢复了常态。
或许,因为我从小在C市读书,毕业后,也准备在C市就业,加上家里宠爱我的三大姑六大婆的关系都在C市,对我而言,毕业的压力似乎没有那么大。
至少,我没有外来同学在毕业季中越来越明显的忧心忡忡和离愁浓浓。
沈思茜并不打算回她的老家,她准备留着C市,和我一起从零开始打拼,所以她对毕业比我还期待。
我们俩就按部就班地,一件件地,不徐不疾地完成大四应该完成的各个环节:毕业设计、找实习单位、实习、正式投递简历、应聘、就职。然后,应该需要租房子吧,还应该省衣节食,攒钱贷款买房买车,然后,还应该是结婚,生孩子吧!
沈思茜在和我计划这些未来的细节时,脸上带着憧憬的幸福。
涉世不深的大学生,想象着从此开始独立的新生活,总是如此一厢情愿地美好地幻想着。
在毕业设计大致完成差不多的时候,外婆让我带沈思茜到市区的家里一起吃顿饭。
沈思茜又兴奋又紧张。
“张念,你说,我穿哪件衣服比较好呢?这件会不会太素,外婆不喜欢呢?可是这件会不会太成熟了,显得我老气呢?还有,要不要去买一件好一点的衣服呢?显得尊重她们?”
“在家里吃顿便饭,你干嘛这么紧张?”我笑她。
“这个意义不一样啊,见家长,就是意味我们的关系是得到长辈们认同和祝福的。一定要很重视才对。”
我又蓦然地觉得一种被推着往前走的节奏。
我甚至没有想这么多,我觉得这就是一次通常意义上的带朋友回家吃饭,它不应该有那么多涵义。
或许,我真的没有准备好面对沈思茜所描绘的那些未来的现实。并不是我不想,只是太快,我在心理上跟不上。我不想那么快地长大,我想留在原地,哪里都不去。
但看着沈思茜快乐的样子,我什么都没有说。帮她挑了一件奶奶和姨母姨父们都应该会喜欢的衣服。她心满意足开始准备起这次的家长见面。
舒静和研究生三年级呢?应该是没有我这么轻松的。
导师的书大概编著得差不多了吧?接下来应该是要全身心复习博士学位的入学考试了吧?考试时间在3月份,就这点时间,复习是不是够啊?万一没有考上,那来得及找工作吗?还有,最近连着两次感冒了,似乎身体也不怎么样,吃得消吗?和教练学球的时候,就经常只打一半时间就下场休息的。
我脑子里乱乱地回旋着这些和舒静和相关的问题,觉得有点心烦。这些事情我都帮不上忙。这些原本压根就是和我的世界平行的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根本不应该进到我脑子的事情,现在,却总是时不时地浮上来,占据我思维的一部分。
沈思茜精心着装打扮好之后,又特意去买了一篮子水果。
我说既然提了水果,那就打的吧,方便点。她说,坐公交车,比较省钱。于是,我们就提了一篮水果,坐上公交车。好在,我们是在晚高峰之前坐的车,车上不至于那么拥挤,还有座位,那一篮水果一路上没有被人挤压地平安地着陆。
外婆和大姨她们老早已经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我的大姨夫、小姨、小姨夫、还有表弟、表妹都在。外婆家里永远是热闹的。除了我母亲住得远,不常回来,我的大姨和小姨两家,虽然各自有房子,但几乎是隔三差五就回来和外婆吃饭的,俨然就是一个大家庭的生活方式。
虽然,我老早就和外婆们谈过很多沈思茜的事情了,但是,她们还是喜欢在饭桌上,再聊一遍。“几月份出生了?和仔仔差多少月?爸爸妈妈做什么?学校功课怎么样?毕业设计完成怎么样?今后怎么打算?”等等。沈思茜都很有礼貌一一地做了回答。
她们确定沈思茜确实要留在C市,和我一起找工作,开创未来生活后,就开始和她讲一些我小时候的事情。渐渐地,她们的聊天,就开始放松开来,有说有笑了。
大概晚上8点45左右,我们离开外婆家坐公交车回学校。一路上,沈思茜显得很高兴,她觉得我家里的氛围特别好,而且外婆和阿姨们人也很好,她觉得今天和家长的见面很成功。
我嘲笑她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一个这么恨嫁的姑娘了?巴不得一毕业就结婚一样。”
我本意是想提醒她,这样子节奏会不会太快,不想她的反应却和我的本意相反:“一毕业结婚也可以啊,这样子,不是更省事吗?”
“你不觉得,你这样子就把自己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太吃亏吗?”
“嗯,是有点吃亏。所以,你要很努力工作赚钱,让我觉得,我嫁给你是不吃亏的。”她笑着说。
她虽然笑着说,像是开玩笑一样,可是,我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我突然觉得,22岁的我,直接进入32岁的沉重和压力。
到了学校后,我先把沈思茜送到她宿舍门口,自己再往男生宿舍回。
可是走了一半,我停住了。
我突然觉得,今天我没有办法像往常那样,回到宿舍,开着起电脑听音乐、看电影或者玩游戏。
那种即将进入社会,马上要面对32岁时候才应该面对的房子车子还有结婚孩子之类的压力,让我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必须想办法,说服自己,克服自己。
可我现在又什么都不想想。
我只想坐在街头的大排档,喝酒。
而且我不想一个人,我想和陈博瑞、程威他们一起在街头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