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怎么回事?”四长老对一个土著兵士挥挥手,“你去看一看!”
很快,土著兵士回到大厅,神色有些慌张,看了看那些选举人,似有所忌惮。
“尽管说,他们都是可可族的骄傲,兄弟之间不必有所隐瞒!”四长老下了命令。
“新娘子回来了!——不,是哪个害死酋长的女人回来了!”土著兵士报道。
“什么?!”大长老虚胖的脸上渗出油来,“她不是已经被放逐到沙漠深处了吗?还没有死?”
土著兵士张了张口似要说什么,四长老看出来了,他问:“她是怎么回来的?外面的喧嚷到底是怎么回事?”
土著兵士舔了舔嘴唇说:“有一队商旅将她从沙漠深处救了出来!那些商旅说,说——”
“快说!”四长老有些不耐,那些选举者也充满好奇。
“那些商旅说,那个女人根本不是凶手,她只是嘴唇上被人涂了毒药,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就是那个把******让给酋长的人!”土著兵士的声音很低,但全场的人都听到了。
拥有******的当然只有长老,在场的人都清楚。大厅死一般寂静下去,只有风敲击仙人掌的声音,很细微的声音被放大了,聒噪不已。有人丢下了鹰毛笔,冷眼看向大长老和四长老,气氛显得很紧张很诡异。
“带她进来!”大长老终于闷喝了一声,同时斜乜一眼身旁的四长老,眼中有不易察觉的得意。
四长老腮帮子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韩飞在大厅外再一次看到了那个新娘子,短短两天的大漠放逐将原来貌美如花的女人折腾得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嘴唇裂开,脸上的皮子也开了,皱巴巴的。她的身后跟着一群商人,都裹着狼皮袍子,上面风沙的痕迹很重。
新娘子几乎是被几个商人驾着进的大厅。她的长发蓬着,黄乎乎的不知进了多少风沙。大厅的百余双眼睛都看向那张破烂不堪的脸,然而那个女人兀自大张着干巴巴的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商人从腰间摘下羊皮水壶,将壶口塞进新娘子的嘴。新娘子用牙齿咬住壶口,贪婪地喝了一通,终于睁开迷蒙的眼睛,几粒沙子从睫毛间落下。
“大长老,你害得我好苦哟!”新娘子突兀的哭号声在大厅里回响开来。
韩飞和陆振宇听完导游的翻译,脸色都大变,怎么会这样?凶手怎么会是大长老?
那些选举人都拉下脸来,齐刷刷看向大长老。大长老双手按住桌案,努力地要说什么,却由于嘴唇颤抖得厉害,挤了半天也没有挤出一个字。
“大长老,我的身子本来应该是你来破的,可是,你却把我送给了酋长!你还——”新娘子抖抖索索地从破败的衣裙里摸出一支口红,“你还让我涂抹这个东西!这里面是毒药啊!我在大漠里受尽苦难,将死的时候遇到了这群好心的商人,他们听说了我的遭遇后,将这个祸害东西喂了一点给骆驼,骆驼立刻就死了!你好狠啊,大长老!我与你无冤无仇,我连身子都……咳……”新娘子剧烈地咳嗽起来,跟着“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几个长者按捺不住,愤怒地将鹅毛笔和盛满鹰血的碟子摔向大长老,大长老很快就像个血人一般。
“来人!”四长老拍案而起,“将大长老绑了,驱逐到大漠深处!”
两个土著兵士快步上前,将大长老绑了,向大厅外押去。大厅的门即将关上时,大长老猛然回过头来,眼中都是仇恨的泪水:“四长老,你会遭天谴的!我是无辜的,杀死酋长的是你,是你!二长老的鬼魂会回来找你的,我的鬼魂也不会放过你!”
四长老苦笑着摇摇头:“大长老,你是见了棺材也不掉泪啊!可悲!”
韩飞看着大长老微胖的身躯渐渐消失在族人的喝骂声中,陷入沉思。
一刻钟后,沙丘城堡响起一阵宏大的钟声,新任酋长诞生了,沙丘城堡外的族人欢呼雀跃,完全忘了几天之间死去了那么多重要的族人,似乎他们只求有个人领导他们即可,别的与他们无关。
那个新娘子被那群商人带走了。
次日,四长老在主城大宴宾客,百余选举人推杯换盏。那群商人以及韩飞两人也在被邀请的行列。韩飞喝下酸涩的马****酒,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最后当上酋长的会是年级轻轻的四长老。
酒意阑珊时,四长老有些酩酊,他忽而从石椅上起了身,端着一杯酒水,走到陆振宇两人面前,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用汉语说:“两位,大漠诅咒的探寻到此为止了,希望两位明天回程愉快!——我这一杯酒权当给两位践行了!”说着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四长老仰脖子的一瞬间,陆振宇的脸色大变,但他很快恢复常态,也喝下一杯酒。
韩飞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这是在赶我们走?当下嘴角也掀起一个莫测的笑意:“大漠诅咒果然汹涌,然而人心更难测啊!”把酒水一吸而尽,将空杯子照了照。
散席后,两人默然出了主城。
韩飞打了个饱嗝,轻拍了一下陆振宇的肩膀:“振宇兄,你刚才看到了什么?你的神情有些不对啊!”
陆振宇停下步子,紧锁了眉头说:“狼牙!我看到四长老的脖子上挂着一串狼牙!其中一颗缺了三个口子,那正是二长老戴过的,不会错的!”
“难道现在的四长老是假的,一直都是二长老在装神弄鬼?”韩飞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一眼主城,“不对啊,虽然两人都一样的瘦削,但二长老的个子比四长老高一些,也健壮很多!”
陆振宇捏着下巴说:“二长老是个很好的猎手,从他刺杀大长老的身手看,他可能还有功夫——”
“你的意思是,”韩飞将身子矮了矮,“他会缩骨?嗯,模样是很好改变的,只要制出一张人皮面具即可。只是,语言方面——啊对了!”韩飞按一按额头,“我记得在鲜花广场膜拜圣婴的那天,导游萨迪克介绍四大长老时,说二长老是可可族里最先跟外界的人做生意的,管外交事务,汉语对他而言当然是必修的!毕竟他的贸易对象大多是汉人!——咦,这也不对,二长老的声音阴冷,四长老的声音却很亲善——”他又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两人都郁郁地回到住处。璐璐提了一壶开水进了韩飞的房间,笑道:“帅哥,要不要洗头啊?看你头发乱的!”
韩飞勉强笑了笑:“这几天玩得愉快吗?”
璐璐在盘子里倒了热水,又羼了些冷水,拿手试一下温度,说:“还行吧,张姐给我讲了不少典故呢,这个姐姐没白认。呵呵。”
璐璐将韩飞的头强行按进水盘里,韩飞心中一股温情弥漫开来。璐璐在他头上打洗发水,边揉边说:“你的头发又长长了,该剪了!”
韩飞闻言,身子颤了一下,猛地将一张脸从水盘里扬起来,显得很兴奋,也不顾璐璐疑惑和责备的目光,径直跑到陆振宇的房门前敲门。
陆振宇开了门,见他满脸的泡沫,不由一笑:“怎么?”
“四长老头上戴的是假发!”韩飞一边抹着脸,一边压低了声音:“我们在这里不过一周时间,他的头发就长长了那么多!都遮住耳朵了!”他拿手比划一下。
陆振宇回想一下,眼睛一亮:“不错!看来,他是个假货!现在怎么办?明天就要出城了!”
韩飞咬了咬牙,牙缝里挤出八个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陆振宇面色一沉,点点头说:“好,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冒险了!——带上武器!”
两人匆匆下楼,璐璐的笑骂声追上来:“韩飞,你个大混蛋,溅得人家一身的洗发水!以后本小姐再也不伺候你了!哼!”
等到璐璐气呼呼的关上房门,那个导游阿迪里的房门忽而无声地开了,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慑人的寒光,赤脚下了楼。
……
夜已昏沉,沙漠中的夜晚似乎永远是这样的黑暗,月牙儿好端端的挂在空中,然而寂凉的月光却被风沙打散了,来不及落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夜风中偶或几声狗吠,凄楚得像是生痨病的人的咳嗽。夜晚的沙丘城堡与城堡外的市井没有什么两样。
韩飞和陆振宇形似鬼魅,悄然向主城逼近,他们的脸上抹了厚重的泥灰,在夜里看起来与本地人无异。这里的地形他们早已熟识,两人很轻易地进了一间土著兵士们居住的大房间,里面的鼾声和臭脚味很浓重,害得他们直捏鼻子。两人偷走了两套土著兵士的衣衫,蹑手蹑足的出了门,匆匆穿上。
几个土著兵士挑灯在周围巡逻,两人都捂着小腹,佯装小解,像粪坑那边跑去。粪坑连着大片的仙人掌,两人进了仙人掌地,绕到主城后面。抬眼看上去,主城只有一间房还亮着灯——酋长的寝室。韩飞对陆振宇一点头,两人狸猫一样攀着排水管上爬。他们都是登山高手,这样的排水管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很有利的道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