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里,两个护士已经给黄茉莉加厚了棉被,护士长正给她做皮试,换纱布。
雷震和韩飞敲门进去。
雷震一脸歉疚的对黄茉莉说道:“不好意思,让你在这里受冻了!都怪我们的办案人员安排不周——”
黄茉莉警惕的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是谁?”
护士小蕾忙解释道:“他们是警察!”
黄茉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情绪有些失控:“我没有什么好讲的!你们要逮捕我就逮捕,是我扔炸弹把那个主持人炸死了!我看到她的手臂掉在人头上——”
韩飞把食指竖在唇上:“嘘嘘!我们知道你是误伤,你也不想炸死她!她是无辜受害。你是想炸死周不凡——”
黄茉莉拍着床叫道:“是的,我恨不得把姓周的炸成粉末,然后一口口吞下去!”她说得咬牙切齿,仿佛真的在吞食着骨灰。
护士长一边安抚黄茉莉,一边对雷震两人道:“虽然你们是警察,但我们也有我们的职业规定!希望你们尊重病人,不要激怒她。好了,我们现在要把病人转移到正常的病房,我不需要征求两位的同意吧?”
韩飞和雷震一前一后跟着医疗车,黄茉莉把被子盖住头,歇斯底里的哭号起来。
等到再次回到207病室,护士长对韩飞两人说道:“你们还是等病人情绪稳定后再来吧。”说着对两个护士使个眼色。
两个护士只得强行推搡着韩飞两人出去。
韩飞被护士小蕾推到病室门口,忽然转过身来,连珠炮似的说道:“黄茉莉,你知不知道,那些犯罪分子就在几个小时前派出两个杀手来杀你!要不是我们转移了你,你早就死了!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对自己的生命不再有留恋,但我们的人为了把这个案子破获,让你的情人孙东方死得瞑目,已经牺牲了十来个兄弟!他们的老婆孩子现在还不知道跟他们天天打照面的那个亲人已经殉职了,还做着热腾腾的饭菜等他们回来一起吃!你可以对我们保持沉默,但无论如何,只要你不死,我就权利也有义务从你嘴里得到那些罪犯遗留的犯罪证据!”
他这一番话让黄茉莉失控的情绪有所缓转,她抬起头来,看一眼怒发冲冠的韩飞,抿一抿嘴唇,说道:“你们真的能替东方讨回公道,把案子破了?自从上回T市警署对东方的死作出自杀的评定以后,我对警方几乎失去信心了。”
韩飞见她语气缓和了,把手撑着门,说道:“如果你能大胆的向我们提供你所知道的一切,我发誓,这个月月底我们一定把凶手揪出来!送上断头台!”
黄茉莉看着他眼中闪烁的那一种愤世嫉俗的光芒,终于指一指床边,示意他坐下:“我告诉你们一切。”
黄茉莉是西川人,五年前随着一个叔叔来到还算繁华的H市投奔亲戚,没想到那个亲戚早已经搬家了。黄茉莉和叔叔花光所有的钱租了一间房子,开始了漫长的打工生涯。
由于生活艰难,不久黄茉莉就去夜总会做了小姐。凭着姿色和眼力,她在一次酒会上结识了到H市采购辅料新款的孙东方,两人不久就同居了。黄茉莉脱离了小姐生涯,成了孙东方的二奶。孙东方在H市专门给她置了一处房产,当时业主用的虽然是孙东方的名字,黄茉莉也没有在意。
孙东方的辅料生意越做越大,不久就与“兴发”银行的董事长张兴发等人集资,竞拍一处地处T市市中心的土地。那段时间,与他们竞争这块地皮的人很多,最大的竞争者就是已经拥有金鼎辅料城的周不凡。由于银行撑腰和本地政府支持,孙东方大获全胜,以每平米3000元的高价拍买下T市那块黄金地皮,也就是东方辅料城的前身。建成楼盘后,他又以每平米10000—12000元的价格迅速脱手第一批楼盘,减去建筑施工的每平米3500元的成本和地皮价,他与投资股东们几乎一夜暴富,赚了个肚儿圆。
然而,辅料城二期招商时,楼市风暴开始刮起来,羊毛衫市场出现低谷,与之在同一经济链上的辅料市场供大于求,孙东方的生意越做越惨淡,幸而他做在T市有不少影响力和美誉度,硬是挺了过来。
有一天,孙东方在H市与黄茉莉同房后,忽然长叹一声,说道:“茉莉,我们的好景怕不长了。”
黄茉莉惊讶地问道:“怎么了?”
孙东方说道:“今天我辞退了辅料城两个二把手,以后我就是孤单一个人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黄茉莉问他为什么把那两个人辞退,孙东方愤愤的说道:“这两个畜生做假账、拿客户的大额回扣倒也罢了,他们竟然把公司的机密泄露给周不凡那个暴发户!”
黄茉莉还要问下去,孙东方却站到窗口吸闷烟去了。
也是在那个谈话前不久,黄茉莉去夜总会旧地重游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纨绔公子周鹏,据他说自己是海外归来的高材生,经济学博士,在房地产市场摸爬滚打多年。
黄茉莉一个人H市难耐寂寞,禁不住周鹏浪漫示好,就和周鹏好上了。周鹏在枕边吹了几次风后,黄茉莉又在枕边对孙东方吹风,说一个外地表哥留学归来,想在东方辅料市场谋个职位。又把周鹏在美国房地产市场做的一些大项目神神叨叨的说给孙东方听。
孙东方的辅料市场人才正大量流失,与周鹏一拍即合。由于周鹏带来了一大笔资金入股,孙东方对周鹏倍加依赖和期待。周鹏对辅料市场非常熟悉,他举办了一次“乌镇商务之旅”,就招来一大批客户,当场售楼十几套,获利千万元,挽救了公司的财政赤字。孙东方破格将周鹏提升为企划部和招商部双料经理。
然而不久,公司的大股东都找上门来,说有人向他们秘密传来一封传真,上面记录着东方辅料城的每一笔财务收入与支出,最后核算下来,辅料城资金正在以每天三百万的资金外流和一百万透支缓步走向死亡线。那些大股东因为那一封无法解释的秘密传真,一致提出退股。周鹏分析说,可能是投在金鼎辅料城的李浩和王震在做鬼,但也奈何不得。
那些日子孙东方一直惶惶不安,整个东方辅料城几乎进入瘫痪状态,先是招商部全体人员辞职,后来企划部也走人了。黄茉莉也听到一些风声,问周鹏究竟发生了什么,周鹏却说公司前期遗留的漏洞太多,他也回天乏力。
直到“兴发”银行的经理张兴发找到孙东方,要求退股;法院冻结了辅料城的流动资金,封了孙东方的银行账户,孙东方才死了心。就在东方辅料城宣布破产的那一天,孙东方用帆布包袱装着原本要发给退休员工的最后一笔退休金——30万人民币,去约定的地点跟黄茉莉见面私奔。
黄茉莉接到孙东方的电话后就匆匆乘飞机到了H市,她一下飞机,就看到前来接机的周鹏。
周鹏说是孙东方让他来接她的,并且挽留她吃了一顿快餐,又去旅馆逍遥了一回,才让她去与孙东方见面。
然而当她到达孙东方指定的那个烂尾楼时,却看见楼前停着警车,围了很多人。当她看到孙东方的尸体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眼睛。
不久,报纸上登出了房产大亨孙东方酒后自杀的消息,黄茉莉绝望地回到H市。然而她在H市的那处房产已经被当作东方辅料城的一部分被周不凡收购,做了金鼎辅料城的仓库。
当她闹到周不凡那里时,被周不凡的手下抓过去一顿痛打,甚至轮奸,要不是周鹏及时出手相救,她早就被打死了。
无家可归的她,遭受侮辱的她,丧失了理智,最终向周不凡投出了那颗复仇的炸弹!
韩飞注意到,黄茉莉每当说起周不凡的时候,抱在胸口的枕头都要变形一下,可见她对周不凡的仇恨多大。
韩飞莫名的问道:“我很想知道,你对周不凡的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黄茉莉努力去回忆,说道:“具体我也不知道,反正当我回到H市,听周鹏说周不凡夺走了东方遗留给我的唯一家产,我对周不凡的仇恨就有了导火索!”
韩飞微微一闭眼:“周鹏说的?”
黄茉莉说道:“不但是他说的,我也在房产局那里得到确认,房子现在划在了周不凡旗下的金鼎辅料城!”
韩飞捏着下巴,问道:“你知不知道,周鹏和周不凡是一伙的?”
黄茉莉的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不会的!他说帮我替东方报仇!他是打入金鼎辅料城内部的!”
韩飞看看她受伤的手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颗液体炸弹也是他提供给你的吧!”
黄茉莉闪烁其词的说道:“不,不是的!跟他无关,那是我从黑市购买的——”
韩飞问道:“我也许不该提到一些太私人的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我们也不为难你。周鹏和你相识后,是不是对周不凡很反感,常常说周不凡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