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葬礼上的人,无数虚情假意,甚至楚绝殇都不敢断定,那个主位上痛哭出声的男子是否是真心。
是他亲自毒死她的,是他不信她,是他看到甄铃的军队后心生贪念,是他要求甄铃将全身灵术传给他,是他索取不得后担心甄铃会对他不利,是他在甄铃每日必戴的玉簪上抹了慢性毒药。他,有什么资格自责?
他难道不懂,甄铃的军队是为了助他成就大业;他难道不懂,甄铃的灵术是为了送给自己的女儿做成人礼;他难道不懂,甄铃不将军队给他是担心皇上疑心他。
这些浅显的道理,连他都懂得,这个男子,这个早已及冠的男子,为什么会不懂。
她既然会抛弃了一切坐上这个四周都危机四伏的位子,那么,他还有什么担心的。
她那么爱他啊!
楚绝殇义愤填膺,不想再看下去。但当他扭过头去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安静的小女孩。
两三岁的样子,很像她,大抵是她的女儿。
女童不哭不吵,只是静静地却又紧紧地抓着棺木上的白娟,谨慎地看着周围的人。
女童脸上的表情坚韧而又哀伤,依旧稚嫩的脸上却显现出了初懂人世的模样。
他略略探查,竟发现女童身上承载着不比他弱的灵术。
那表情……
楚绝殇突然明白了什么,急急去拉开女童。但女童不愿,依旧倔强的守着母亲的尸首。暗自里,却红了眼眶。
楚绝殇终于听到女童开口说话,声音糯糯的,少带了些哭腔:“你不要拉开我,母亲睡醒觉看不到我会哭的!”
楚绝殇不由愣在原地,这样纯粹的,简单的感情,在这门阀世家中,是有多少见。
他摸摸她的脸,又轻轻抱抱她,把她的头,放在他的肩上,轻声说:“想哭,就哭吧。”
女童在他耳边的抽噎声渐渐清晰,渐渐放大,压抑之下的痛哭,竟也不比嚎啕大哭震慑人心。
他不由想起了那个仪态万千的女子,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剪水瞳。终于,小心翼翼的,红了眼眶。
后来他知道,那个女童,叫做芜倾云。
他心中有仇恨,即使一时冲动派人去查了这个孩子,最后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
直到那一天,他路过集市,看到一个风姿不凡的少女,不由驻足多看了几眼,谁知打斗过后竟听到她自称“芜倾云”。可是那张脸,实在不能与记忆中的脸重合。
于是他跟她回了府,看她进行易容,心中了然。
后来正巧遇到她中毒。
若是萍水相逢之人,以他的性子,大抵是要视而不见,可是,这姑娘,偏偏是个身份特殊的人。
他从未想过要利用她,可是若要复仇,芜倾云是必经之路,也绝对是最便捷的一条。
那张倔强懵懂的小脸,与刚刚他怀里的人的脸重合,依旧那么单纯而无忧,而且,那样信任他。
如若可以,或许他只会让她做一个简单的丞相府嫡女,绝不将她牵扯进来,只是……
楚绝殇目光落回到手中那枚玉石,轻轻对自己说了一句话,只是话语太轻,人烟太少,这一句,终究没人听到。
“对她,永远只能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