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芜丞相。”
芜求成坐在高堂之上,眉宇之间显出不易察觉的忧愁。他深知岑少卿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他手下的人,也未必好对付。
“快快请起。不知贤侄派你来本府可有什么要事商谈?”
男子将市集上的事一一讲了个明白后,立在原地等芜求成回答。
只见芜求成侧目望着他,似有些不解。
“难道只因那姑娘姓芜,就断定她是本府的人了?”
男子突然含笑,目光灼灼的看向芜求成。
“是不是,还得请丞相将二小姐请出来辨认一下了。”
芜求成神色微变,忽又哈哈大笑:“贤侄的消息好生灵通。来人啊,将二小姐请上来。”
众人等了一会,才看见穿着丫鬟衣服的芜倾云低头拘谨地走进来。芜倾云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却因头埋得很深而不被人察觉。
男子看到芜倾云后蓦然一惊:这不是刚才的小丫头吗?他正讶异着,芜倾云就径直走向他,福一福身,道:“请公子原谅倾云欺瞒,以当时情景,实在不便说明身份。还望公子海涵。”
语毕,又转向芜求成,道:“父亲,这位公子是我迎进来的,只是非我通传罢了。父亲不会生气吧?”
芜求成爽朗一笑,不怒自威。不理会自家女儿,反而对男子说:“你看我家倾云,可与那姑娘相似?”
男子忙磕头谢罪:“求丞相恕罪,小人有眼无珠,竟来扰丞相的清闲。此事是小人认错了。”
芜求成敛了笑,平静的说:“你起来吧。误会解开了便好,可别坏了我家倾云的名声。”这一句话,若旁人看来,定要觉得这是一个慈爱的好父亲呐。他唤了一小厮来,将男子引了出去。
男子前脚刚走,他便换了副面孔,怒喝芜倾云:“你这死丫头,平时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还能给我惹事!明日这事若是传到朝堂之上,定又要引起腥风血雨。”
芜倾云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言不语,眼眶却略红,看得人心疼。
她是武功高强气质清冷,可是她终究是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希望父亲疼母亲爱。母亲没了,父亲也不疼她,她怎能不伤心。
芜求成也说累了,摆摆手让她下去,想了想又叫住了她。
“你以后就不要像个丫鬟似的了,既然你的存在已经被别人知道了,以后再想藏你就没那么容易了。若是让人知道我芜求成的嫡女是这番鬼模样,传出去还不丢死人了。”
芜倾云水波涟涟的双眸望向芜求成,带着哭腔,声音颤抖的问了一句:“父亲,我就那么登不得台面吗?”
芜求成愣了愣,叹了口气,不再作声。
芜倾云看着面前的人发丝微白,突然心疼起来。她听下人们说过,父亲这一生都只对母亲钟情,母亲为了生自己死了,而自己这些年戴了人皮面具与母亲大相径庭,父亲的怨恨就根深蒂固了。
想到这些,芜倾云不由抚上了自己脸上的面皮——那样丑陋,那样粗糙——眼泪忽然流了下来,此刻,竟只剩下一个念头——做回自己……
她冲到芜求成面前,一把撕下脸上的面皮,锋利的指甲将面皮扯成两半她也不管,只低低的哭着。
“父亲,父亲,你看看我,我不是和母亲一点都不像的。我有着和母亲一样的脸!你看看我,看看我。你不要不理我,不要不理我。我希望父亲你宠我,你爱我,哪怕你多看我一眼也好。可是,你总是,总是那样冷漠。
“是樊姨娘,她不想让你亲近我,所以我从记事起脸上就带着面皮,一直带着,每年她都会为我换一副新的,和面庞贴合的,直到现在。可是,我现在,想把它摘下来,因为这样,至少父亲你不会不理我,至少,你也会有安慰的啊!”
芜求成愣着看完这须臾间的变化,看着那相似的面庞,颤抖着双手捧起那张脸,浑浊的泪顺着脸上苍老的纹路淌下。
“好,好啊。天不欠我。铃儿,你总算还是给我留了些什么。倾云,以后,父亲决不再让别人欺负你,好不好?好不好?”
芜倾云用力点头,心里残缺的亲情终于被补上了一点,尽管——她心知肚明——是因为,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