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1)
绕过西关之后,董春燕脚下加快。
罗远早已看出她的神色不对,终于恍然。
“你想通知他们应变?”罗远关切地问。
“我……我不希望他们全军覆没,也许可以劝他们及早为计,断然放弃赶回瑞云谷的打算,从河南过大河急返京都。”
“你会断送他们的。”
“怎么会呢?”
“就算方门主知道你的诚意,深信不疑,必定十万火急立即动身启程,马不停蹄飞赶,肯定会再三撞入武道门沿途所布的埋伏里,等于是你间接断送了他们。方门主不是一个真正的将才,屡次失败特别暴躁,他肯接受你的建议返回京都?”
“我只有点不忍心……”
“我知道,由于你在这里,我不会大开杀戒。”
“我恨的是那个秀士。”
“其实,你也无意杀他。我如果要杀他,他早就死了。除非他存心和我拼命,我不想把他的头打破,虽则见了他,我就有打破他脑袋的冲动。”
“你……”
“呵呵!世间为争女人而打破头的事,平常得令人打磕睡,谁也赖得理会,认为是理所当然毫不足怪。这世间只有两样东西,可以让男人争得打破头。”
“你在影射什么呀?”她脸上有一抹狡黠的媚笑。
当然她明白罗远的话影射什么,所以说这一句话调侃味十足,而且带了几分娇媚和得意。
“我在实话实说呀!这世间万象千奇百怪乌烟瘴气,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人欲横流形形色色,似乎万分复杂,其实说穿了相当简单,所追求竞争的,不外乎两件事,名与色。获得这两件事,其他什么都不难拥有了。”
“你在胡说什么呀?”
“那个秀士要打破我的头是应该的,至少他认为应该。我打破他的头就无此必要了,因为我得到了,这狗娘养的真不识相,真以为我没有理由打破他的头呢?好,来得好。”
三五十步外,京华秀士带了四名灰衣杀星,刚匆匆沿穿林小径钻出林,便成了狭路相逢碰上了,想回避已来不及啦,怎能一见面便开溜逃命?
四名杀星,可以击溃一队兵马。这些杀星穿了锁于甲,配有护蹬护膝,加上臂套和护肘,使用可将人劈成两爿的沉重狭锋利刀,只有头部可以攻击,而击中头部的可能性是最低的。
京华秀士看到了他俩,似乎骇然一震,惊讶的神情多于恐惧。五人左右一分,停下列阵相候。
“你两人怎么在这里?”京华秀士惊问。
罗远直逼至丈二左右,不怕五人突然冲上急袭。
“他娘的?你希望我在何处?”罗远摆出粗野的泼皮相,表示秀士与泼皮天生就是对头。
“你们该在……你想怎样?”
“想打破你的头。”
“去你娘的?”京华秀士怒骂,居然胆气一壮,居然立即抢攻,劈面就是一爪,罡风乍起。
“这混蛋动不动就用神魔爪献宝。”罗远退了丈余,脱出爪功范围外。
爪他不怕,四把刀却让他心中懔懔,四杀星的攻击行动浑雄猛烈,外发的刀气涌发如怒涛,远在丈外,便具有彻骨渗腑的强烈威力,像四道汹涌的洪流向他汇聚。眩目的刀光更像骤合的网罗,真可能在及体的瞬间,把他分尸碎骸,气势之雄,无与伦比,所发的风雷破空声慑人心魄。
他不得不退,四杀星配合得十分圆熟,没有空隙可以楔人,更不可能同时挡住四把聚合的可怕狭锋刀。京华秀士的爪劲,在四把刀的浑雄爆发刀气中,显得微不足道,而且反被刀气震散了。
人影倏止,风雷徐散。
四把刀并没追击,半弧列阵蓄势以待,有如四天神当关,那股慑人的气势,似乎更为浓烈。
罗远心中恍然,这些人知道他了得,知道他身法迅疾如电,只有聚力布阵,才能阻止他制造各个击破的机会,所以等候他人阵,不逞强和他各自拼命。
京华秀士位于最外侧,一看便知不是主阵的人,四杀星有自己应敌的一套,外人加人反而使刀阵出现空隙,这位秀士的剑只配在阵外捡漏网之鱼。
“我不急。”他必须用剑了,拨剑在手徐徐移位,制造锲入的好机:“他娘的!你们已经制定对付我的策略,摆出要吃人的阵势等我冲上,看你们能支持得了多久?我要搞散你们的刀阵,再逐一蚕食。打。”
左手一扬,石块破空,掷向中间那位雄壮的杀星,目标是鼻尖。
头部极难击中,视觉有反射性的闪避功能,杀星冷然一刀上拂,头本能的向左略闪。
“叭”一声怪响,石块被刀拂中破裂散飞。
注意力被这一击引散了。京华秀士突然大叫一声,急退四五步,被罗远所发的另一石块,击了右肩。
罗远一击两石,分取杀星和京华秀士,第一击便失败了,两石皆无法击中对方的头部。
“远哥,你不能打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在不远处的董春燕娇叫:“我要宰了他,他是我的目标。”
罗远已绕了半圈,刀阵随之移动,守得依然严密,阵势保持不乱。
“我在设想赶乱他们呀!”罗远也大叫大嚷:“阵势一乱,这个狗屁秀士,一定配合不上,那就会落单,你就可以堵住他任意宰割了。他有刀阵掩护,现在不能让你冒险宰他。我要加快了。”
游走的身法立即加快,飞石也连环破空。
一声信号发出,刀阵徐徐后擞,四把刀急剧闪烁;阵势不再转移,仍可保持阵势向后退,十余块飞石,在闪烁的刀光中炸裂成碎屑。
刀阵对付太高明的劲敌,其实作用不大,尤其是劲敌并不急功心切采用游斗,再强的刀阵也无用武之地。而且不远处就有树林,刀阵人林,便失去整体作战的威力,各自为战决难禁受罗远一击。
京华秀士撤退在前,跟在刀阵后徐徐后退。五比二,他们的胜算等于零。五人对付罗远已经毫无希望,加上董春燕那就吃定了他们,如不见机认栽撤走,铁定会把老命葬送在这里。
“他娘的!你们攻了一刀就想开溜?”罗远无意把这些人宰掉,也不易冲散刀阵,因此徐徐跟进无意穷追猛打,跟着逼进大声嘲弄。
“咱们有正事待办,不想和你胡缠。”京华秀士嘴上不输气。
“正事?到西门办什么狗屁勾当?”
“没你的事。”
“我知道了,去找白花蛇。”罗远掷出两块飞石,让刀阵忙乱一番:“你们躲在高升老店,不敢在外走动,无法打听消息,所以派高手去逼白花蛇替你们卖命。不要妄想城狐社鼠帮助你们,那条蛇我任何时候;都可以把他烘干当蕲蛇卖,他敢帮助你们?他有几条蛇命?”
“你少管……”
“我必须管,那会影响我的活动。你这混蛋刚才看到我,像是见了鬼,居然问我怎么在这里,口气委实可疑,你必须解释原因二……”
五个人突然转身飞掠而走,速度打破平生记录,胆怯怕死的神情暴露无遗,拼命飞遁有如星跳丸掷,快极。
罗远不再追赶,赶上了又能怎样?有董春燕在,他真不想毫无感情地杀掉这些人。
他无意再下毒手屠杀这些人,只想赶他们离境。董春燕口口声声要杀掉京华秀士,其实也下不了手,尽管这些人存心恶毒丧尽天良,她也不想用杀来快意恩仇。
罗远心中也有负担,影响了动手的心态,他喜欢董春燕,一见钟情,但姑娘以前的爱侣是京华秀士,他等于是横刀夺爱,把京华秀士杀掉,哪能心安?这就是京华秀士一而再,能从他手下乎安脱身的原因,这次也不例外,把这五个人吓跑也就算了。
他俩要返回南关大街的鸿福客栈,并不急于起路,两人手牵手有说有笑,沿绕城小径南行。
绕过城角楼,距南关不足两里。
“他们来得好快,图谋我们心念真急切呢,”罗远指指城角楼:“到城上去等他们,必要时可进城脱身。”
隐隐传来急促的健马飞驰声,有大群骑士从南关方向驰来。
他俩不急于赶路,料想飞逃回去的京华秀士,会带了众多高手对付他俩。五比二毫无胜算,廿比二应该可以宰割他俩了。
来的真有廿骑,不曾倾巢而至,京华秀士一马当先,第二骑是方门主。
共有九名灰衣杀星,十杀星有一个已被除名。也就是说,真正的超绝高手全来了,那位南宫夫人也来了,但改穿了劲装,消失了高贵的风华,代之而起的是女英雄气势,这女人扮什么就像什么。
廿匹坐骑在一声信号下勒住了,尘埃飞扬。
一声鹰鸣,引起几声急勒坐骑的马嘶。
廿骑士勒马扭头上望,一个个怒形于色。
城不高,两丈多一点点而已,比京都的城墙矮三分之一,南阳哪能与京都比?城濠宽不足两丈,坐骑也可飞跃而过。
城角楼比城头高两丈,两层,距地面全高四丈余,说高不算高,绝顶轻功高手决难跃登,除非变成飞鸟。能跃上三丈的超等高手,已经极为罕见了。
罗远与董春燕,屹立在楼顶的飞檐上方,裙袂迎风飘举,飘飘欲仙,似欲凌风飞去。
他俩是从城头跃登的,轻而易举,居高临下一览无余,廿名骑士尽在眼下,远眺五六里以内的树林郊野,没发现有后续的人,另一半人手,可能留在客店里。
又一声鹰鸣,声传十里外,坐骑又骚动片刻,有人开始扳鞍下马。
“你又追来追去了,真勤快呢!”罗远声如洪钟,城内城外皆可听到:“这次爪牙少了一半,但气势似乎更壮些,一个个表现得信心十足,是不是其中有武功盖世的高手名宿?”
“本门主只带一半人来,表示有和你平心静气商谈的诚意。”方门主不再暴躁自大,下马大声向城上说:“我相信你也不希望玉石俱焚,应该谈出双方皆可接受的结果。目下武道门已经远遁,不再牵涉到第三者的利害,双方不难妥协,是吗?”
“那就上城头来谈吧!你可以带四个保镖上来。我八极雄鹰已是有地位的第九只鹰,光明正大一言九鼎,除非你先动手行凶,我不会把你诱上来下毒手除去你的。”
一声鹰鸣,他飞跃而起,狂鹰展翼飞出檐外,猛然收手急旋侧翻,最后头下脚上,饥鹰搏兔倏然疾落,突然大翻腾飘落城头。
董春燕也斜穿而起,巧燕翻云半空滚翻有如舞在天上的仙女飞天,最后乳燕掠波斜插而下,恰好被罗远的双手接住她的手,借力导力来一记灵巧的后空翻,衫裙飘舞落下点尘不惊。
城下的人包括方门主在内,全被他俩的绝世轻功惊呆了,有人情不自禁脱口喝彩。
方门主也有意卖弄,慢慢踱近壕岸,右一提脚身形涌升保持跨步姿势,像是轻轻松松一步跨过两丈余宽的城濠,右脚落下时,便已踏上城根,身形立即弹升,笔直地升上墙头,准确地从垛口飘入。
四名杀星就差多了,利用四五丈地面起跑助势,跃过城濠,脚点落城根振臂起纵,也登上城头。其中一名杀星双手搭住了垛口,几乎失手摔落。
杀星们身上穿了锁子甲,重量不轻,表现已是出类拔萃,身上无甲可能表现得更高明。
“一步登天绝世轻功。”罗远向方门主由衷地喝彩:“在下班门弄斧,惭愧。”
“老了。”方门主笑不出来,傲不起来:“你取绰号为鹰,名符其实。如果老夫所料不差,你可以在空中回旋搏击,正宗的鹏搏九霄上乘凌空搏击绝技,传说中失传已久的玄门降龙伏虎玄功。你如果能花上三年五载,在江湖开创基业,必可席卷江湖,树立辉煌的局面。 “
“在下正有此打算。”
“牡丹虽好,终须绿叶扶持。”方门主的虎目阴晴不定,令人难以猜测心中的秘密:“你需要助力,需有根基,孤单奋斗必定浪费精力虚掷岁月。”
这位门主在玩弄权术,或者在打不足为外人道的主意,一旦八极雄鹰卷席江湖,对九幽门又有何好处?
“呵呵!在下如果真有辉煌的局面,江湖情势将大为改观。”
“那是一定的。”
“届时,贵门何去何从?”
“这……”被罗远说出心中的打算,方门主脸色一变。
“门主有两种选择。”
“你的意思……”
“其一,像吞并武道门主一样,乘在下羽翼未丰,一举鲸吞永除后患,消除争霸的对手。其二,设法促使在下加紧脚步快速强大,促使势力恶性膨胀,权势早日升至颠峰,然后满盈即轰然爆炸化为尘土。在下认为,门主一定采取第二种选择,暂充绿叶,虚情假意扶持我这朵牡丹。”
“阁下笑话了。”方门主的笑意显得勉强。
“好了好了,不说笑话,请教,你要谈什么?”
“谈两全之道。九幽门京都根基已失,不可能北返,老夫保证建立山门的地方,绝对与当地的人保持友好,本门所从事的目标,保证在不伤害无辜的范围内,谨慎进行不波及外人,以秘密进行作为达成目标的手段方法。阁下需要何种保证,可否开出价码来,以便相互斟酌找出双方皆可接受的共识来?”
“你九幽门的秘密山门建在何处,其实我一点也不介意,除非建在我家的门前后院。但如果你不滚回京都,早晚会和我发生利害冲突。”
“老夫以诚意和你和解,甚至结盟……”
“抱歉。”罗远打断对方的话:“我决不可能和你们这些半官半匪,亦官亦匪的人走在一起,会影响我八极雄鹰的声誉,我日后还得堂堂正正在江湖走动呢!阁下真有诚意和解?”
“老夫当然有诚意。”
“你带了大批爪牙找我和解?”
“那是预防武道门偷袭的必要人手。你是不是与武道门联手了?他们好像藏匿在这一带躲起来了。”
“开玩笑!我八极雄鹰与绑匪强盗联手,日后我还有什么好混的?你堂堂一门之主,不是滥造是非的三姑六婆,说的话要负责的,怎可胡说八道污辱我八极雄鹰的人格?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