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2)
指挥蛇鼠打听消息,是双尾蝎的责任,他自己也马不停蹄在外奔波,废寝忘食累得要死。为了陈家的安全,他必须使尽所有的神通。
傍晚时分,南关外市街闹哄哄,抵埠的旅客不断涌入,车、马、轿、驴挤满街,客店食摊酒坊人满为患。
双尾蝎带了两名打手,在太白酒坊占了一桌,不许别的食客接近,豪霸的气概十足,忙了一整天,累得浑身尘埃,汗臭刺鼻,晚上还得走动,无暇赶回陈家大宅歇息进食。
酒菜上桌,先狼吞虎咽半填肚皮,再慢慢喝酒,一面喝一面发牢骚怨天尤人,对那些外地来的英雄好汉,少不了又咒又骂满口粗话。
偏偏有人不识相,不在乎他这位本城爷字号人物。五短身材姜黄脸的一个小伙子,在不远处的一桌狠盯着他,那亮晶晶的健康明眸,被他看成是故意轻视他的可恶目光,用目光耻笑他正在走霉运。
“赶他出去,狠狠揍他一顿,可恶。”他向右面的打手叫吼:“最好丢在马粪上。”
“总管,不必。”打手比他冷静,大概不需劳心:“有人要对付他,咱们可以隔岸观火。”
果然不错,近走道一桌的四名大汉,突然分两路走向那位小食客。
一声轻笑,小食客像老鼠般窜出门外一闪不见。四大汉衔尾追出,也一闪不见。
“客官,酒……酒菜钱!”两名店伙计也怒叫着追出,把小食客和四大汉看成吃白食的。
“那是什么人?”双尾蝎怒问。
“高升老店那位秀士的打手。”打手泰然自若:“他们看出那小鬼可疑。”
“可疑就动手捉?他娘的!他们是这样办事的?未兔太不上道了吧?”
“这就是他们办事的手段。”打手冷笑:“所以就凭一点点可疑征候,就打上门来胁迫老太爷,这哪像闯道的英雄人物?简直就比强盗还要横蛮卑劣。”
“狗屁!他娘的!”
又有不识相的人找上他,走霉运的人祸事会接二连三,所以说祸不单行。
这位不识相的大汉又高又大,脸色苍黑虎目湛湛,穿得槛缕像个于粗活的伙计,伸出的大手呈现有力的线条。这种人,是天生的打架好材料。
“嘿嘿嘿……”大汉发出一阵怪笑,在对面拖出长凳大马金刀落坐:“陶爷,你他娘的替别人跑腿,还真勤快呢,怎么啦,脸色不太好,冲了那位太岁啦?”
左右两打手倏然站起,手要伸出揍人了,但手刚伸出,突然僵住了。
大汉手中,有取自桌上的盛酒锡壶,双手一合一张,酒壶成了湿泥壶,搓、揉、拉、 捏……最后成了碎屑,像沙子般漏满桌面。酒,似乎早就干了。
锡壶带软性,没错,但想以一双肉掌,像捏泥人似的搬弄,谈何容易,双手毕竟不是火炉,那能熔掉锡壶?性软,更不可能碎成细沙。
两打手感到大热天,居然浑身发冷。这双手如果在他们身上捏弄,会有何种结果?
双尾蝎更是心胆俱寒,张口结舌如见鬼魅。
“你……你是谁?”他终于鼓起勇气问。
“我?我认识你,但你不认识我,其实也不屑认识我:你我是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两个人。我认识你好几年了,你却从来就没正式瞥过我一眼。总之,你陈家的人很坏,而且非常毒,但那不关我的事。”
“你……你要怎样?”
“我要知道这几天所发生的事,看你所说的,与我所打听到的,到底有何不同,何处有异。”
“这些事情……谁都知道……知道……”
“我刚到,我不知道呀,最重要的是,你为何替那些外人充眼线当打手,有必要吗?”
“不知是……是那些个天杀的仇家,玩……玩弄借刀杀人的毒计,把……把我坑了。我……我不甘心,也……也将计就计,利用他……他们帮我查……”
“这里不便,借一步说话,咱们另找地方谈。叫你的人会账,准备走。”
“我……”
“你如果不听话,我一个指头,就可以把你们三个人弄死,连仵作也查不出死因。呵呵,听说过射天指吧?连天上的星星也可以射下来,我就练成了这种指功绝学,三丈外的人,一点就死。”
“我……我跟你走。”双尾蝎快要崩溃了。
三丈外一点就死,未免吹牛夸大得离了谱。但双尾蝎并不认为是吹牛,精神陷入即将崩溃的边缘。
大援赶到,九幽门已消的实力重新增加,虽则这些大援只是一些残兵败将,仍然可派用场,这新加人的十八个人,无疑是大援中最精锐的高手。
实力增加一倍,对付豁然欲动的武道门,方门主深具自信,仍可保持均势,有把握可以吓阻武道门妄动,不敢发起致命的攻击。武道门仅有百余名弟兄,攻击所需付出的代价太大,再蠢的人,也知道这将是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局面,谁敢作这种愚蠢的打算。
实力拉近,立即呈现有所顾忌的平衡的局面;双方都在等,等候最佳的决战时机。除非有一方退出南阳地境,不然决战将无可避免。
生存与发展是一体的两面,起落升沉是平行的,要生存就必须同时发展,停止发展就失去生存空间,是个人的野心表现,也是总体组织的愿望。
九幽门要想开创南方一片天,如不积极发展,就无法站稳脚跟生存,会被当地保护已有权势的人所消灭,所以不但要将对方已有的权势据为已有,而且扩大发展的势力范围。
武道门终于出现了,既然阴谋计算失败,就得硬碰硬来硬的,所以,不能半途而废退出 南阳。方门主的主要目标是吞并武道门,目标出现就必须全力以赴。
武道门所面临的,才是真正的生存之争。
旗鼓相当,必须暂且倔旗息鼓,用尽手段制造有利的战机,看谁神通广大。
方门主的处境最为不利,感到极度焦虑。九幽门的目标是武道门,必须全力以赴。但现在最强大可怕的劲敌,却是不相关的八极雄鹰,两面受敌。武道门不难应付,神出鬼没的八极雄鹰却应付困难,每一次接触,所受到的伤害都极为严重,应该以对付目标为优先呢,抑或是先对付心腹大患八极雄鹰?凭目下的有限人手,能主导情势的发展吗?
他必须运用智慧和手段,打破目下的恶劣处境。
其实,他另有一件极感忧虑的事梗在心头,不仅是两面树仇,而是三面树敌。
无双玉郎的事,就是压在心口上的沉重巨石。他计陷无双玉郎老爹的阴谋,在得意之余残泄露了天机,消息传入京都,他的一切求援不但完全断绝,而且无双玉郎的老爹会大发雷霆,要南镇抚司的皇家特务出动收拾他,后果极为严重。
信息显然已经传向京都,无双玉郎第一次遣走的两随从,可能已经从淮安渡过大河,正在火速奔向京都途中,任何人也阻止不了信息的北传。
除非他能捉住无双玉郎,不然快难改变这极端恶劣的绝望情势。
环观四周,九幽门真找不出一个人,能对付得了无双玉郎。在南下期间碰上真正功臻化境,武功惊世的高手名宿,皆由无双玉郎出面对付,从没让他失望过。摄魂天魔那些人,只能对付稍超等的牛鬼蛇神,碰上超等的拔尖高手,只有无双玉郎才能胜任。
这次大宁集驱逐碍事群雄的行动,只有无双玉郎能和八极雄鹰平手一击,双方势均力敌。至于摄魂天魔,简直就成了吓破胆的老鼠。
操之过急导致与无双玉郎反脸成仇,他后悔已来不及了。后悔无济于事,他必须扭转乾坤。扭转的机契在无双玉郎身上,得设法解诀这棘手的问题,至少得在这段生死存亡期间,防止无双玉郎乘机火上加油。
解铃尚需系铃人;系铃人是京华秀士,得责成京华秀士出面解决。牵涉到情感纠纷,当事人解决事半功倍,而旁人强制解决,说不定反而增加困难。
无双玉郎扮成小流浪汉,神出鬼没愈来愈精,想找出她的落脚处,谈何容易?而且见面一击即走,不接受解释。南阳最少也有上千名这种小流浪汉,只有白花蛇这种地头蛇,才有能力追查下落。
京华秀士也被无双玉郎逼得受不了,也希望尽快解决这令他羞恼的隐忧。无双玉郎软硬不吃,他真也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他知道白花蛇的手下蛇鼠众多,不会让他失望,自己也派了几个人监督一群小蛇鼠,直接供应消息,以争取时效。消息如果几经转折,传到时已失去价值,因为这期间必定变化莫 测,用不着处理了。
他直接派遣的几个人,无双玉郎全认识,虽然化装易容的技巧并不差,仍然难逃出无双玉郎的法眼,被作弄得东奔西走,反而阻碍了蛇鼠们的布线侦探行动,在城内城外你追我赶,大捉迷藏。
他必须冒险,务必先解决无双玉郎的难题,才能同心协力对付武道门,和可能追来的八极雄鹰。迄今为止,方门主和他的意见颇为一致,认为这是他们的内部问题,英雄所见略同,无双玉郎不可能与武道门八极雄鹰勾结,问题简单容易对付。
另一个共识是:无双玉郎不会对九幽门的人下毒手,因此所有的人见到无双玉郎,就放心大胆上前擒捉,先缠住她再说,让随后赶到的人布置张罗。
下定决心,他立即展开行动。
白花蛇没令他失望,重要的消息及时传入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