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3)
白妖狐对那种利器飞行的声音熟悉,那是罗远的远距离飞石,飞行时所发出的破空声,所以知道来了救命菩萨,发石处正在下面的树林。
包围圈子说小不小,中间的人崩溃,两面的人急往中间聚集策应,来势如潮,重围立解。可是,两面的人不可能同时赶到,先到的倒了好几个,后到的人聚合,袭击的人已见好即收,不慌不忙向西南角撤走。
一阵狂追,袭击的人不知逃往何处去了,来如风雨,逝似轻烟。
追的人一听同伴说出袭击的人,是人人害怕的头号劲敌八极雄鹰,追的勇气已消失了三四成,谁还敢不要命奋勇狂追?腿最快的人也故意等候同伴跟上,人多胆壮,先求自保再言其他。
追得最快敢于不顾一切的人当然有,那都是身为重要人物愤怒如狂的人。这些人中没有门主方永昌,身为门主当然不必轻生涉险。
其实这并非方门主不独自追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不敢与罗远拼命。
上次在大宁集,一接触便被罗远一剑击毁他的排山袖,与白妖狐苏若男配合,击毙他四名得力随从。最后在拼剑上。也在真才实学上差了那么一点份量。如果奋不顾身独自追上去,后果如何他心理明白,缺乏信心的人,勇气也将随之而降低的。
敢不顾一切穷追的人没有几个,无双玉即便是其中之一。她并非主动穷追的,而是方门主下令要她务必追上把罗远缠住,以便让其他的人,能有时间随后赶到群起而攻。她的轻功比罗远相差不远,其他同伴望尘莫及。
罗远要不时协助苏若男一臂之力,因此无法摆脱追赶的人,也不知道能衔尾追来的人是无双玉郎,穿枝入伏有计划地引追的人奔东逐北。
钻山树林,里外的瑞云村在望,散落的民宅树影依稀中,偶或看到有人影走动。
“那些人的话,你都听清了吧?”罗远在一株倒木坐下歇息,汗湿两腋需歇息养力:“那个叫方永昌的人,就是那个排山袖相当可怕的首领,说的话霸气十足,天知道他到底是何来路?他们的目标在武道门,两者之间双雄不并立,武道门今后将日子难过。”
“可惜无法查出他们的根底,也无法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苏若男的忧虑写在脸上,有点坐立不安。但罗远并没留意她的神色变化,一面拭汗,一面向里外的瑞云村留意观察。
“如果村内那些武道门的人是假的,而又与方永昌这些人有关,那就拨云见日了,这是经过周详计划,花了不少时日布置,要引出武道门的陷阱,布局相当精妙,可惜估计错误,并没能如愿地把武道门引出来;难怪他们夺得黄金仍在此地逗留,大概不甘心功败垂成,仍想等武道门的人赶来现身。”
“这次事故恐伯已在江湖轰传了,武道门的声誉和威望……”
“都将大打折扣。”罗远接口:“所以武道门必须站出来和他们了断,澄清揭发他们的阴谋。若男,告诉你的人,放弃夺金的打算吧:你那些人还不足对付这些高手中的高手,如果他们集中全力反击,你们付得起损失惨重的代价吗?”
“我……我真得去劝告他们。”苏若男迟疑难决:“必须针对阴谋策定对策。”
“你走吧!我掩护你脱身,绕村西走,避免被村中的那个什么狗屁秀士发现。”
“我……”苏若男欲言又止。
“我不会让后面追的人超越,放心啦?”
“好吧?我真得早些把消息传到。”苏若男有点依依不舍,但最后仍然脚下一紧飞跃而走。
传出消息重要的是争取时效,她不得不走。本来她打算请罗远一起动身,但看罗远懒洋洋有点心神不属,对她的事表现得并不热心,也就不便启齿。
当然另有原因,令她不便邀请罗远同行和她的人见面,双方本来是仇敌,她也不希望罗远知道她的底细。
无双玉郎不得不遵命追赶罗远,方门主认为她可以缠住罗远游斗,等候后随的人赶到,集中全力除去罗远这个可怕劲敌。
追了三四里,绕过谷的西北角,后面已不见同伴的形影,森深草茂视野有限,没有人能跟得上她。
三僧七道已所剩无几,一些超拔元老级名宿,毕竟上了年纪,论轻功,不但时间一久,元老们望尘莫及,短距离内,这些元老也不能与她并驾齐驱。
罗远必须助苏若男一臂之力,无法以绝顶轻功全程施展。轻功也不可能用来赶长途,那会把精力耗尽。两人分枝拨草掠走,也就留下走过的遗痕。
她早就失去罗远两人的踪影,只能耐心地循迹寻踪。后面是否有人跟来,她并没在意。
这次,她的两位男女随从并没跟来。
其实她并不能掌握罗远的正确去向,所留下的踪迹并不明显,很难断定到底是什么人所留下遗痕。这些日子以来,全谷早已被各方人士所踏遍,到处都留有被人践踏的痕迹,哪能正确分辨是何人所留下的?她的经验几乎等于零,这辈子就不曾出入过深山大泽丛莽,也缺少与江湖人士打交道的机会,所以难当大任。
临阵换将交出指挥权,就可以说明她的无知和无能。与江湖亡命周旋,她注定了是输家。比起苏若男来,她差得太远了,虽则她的武功惊世,缺乏磨练难怪会吃亏上当,也缺乏毅力,摆脱不了方门主的控制压抑。
她是凭本能跟踪搜寻的,何以如此她自己也觉得诧异。一这期间,她对方门主极端不满,但并没把心思放在不满上,而且显得魂不守舍,没有积极追究京华秀士侮辱她的仇恨。
被罗远推落水中擒住的经过,一直就缠绕着她的思路挥之不去,而且印象日渐鲜明的令她困扰,令她心乱,令她意念飞驰。
她并不真的怕罗远,在内外功的修炼上,她有超绝的名师授业,下过苦功。第一次在大宁集,与罗远展开一场空前猛烈的公平搏斗,是她第一次碰上势均力敌的对手,情绪上受到相当大的震撼。
罗远剽悍泼野的形象,给她的印象非常强烈,与她所接触过的男人完全不同,感觉上一时难以适应,也无法理解,怪的是却没产生排斥的念头。
她生长在候门世家,在京都交往的全是豪门公子淑女,从没与贩夫走卒接触,没体会过世道艰难,出入前呼后拥,每个人都把她当凤凰捧。因此罗远对待她的态度,她感到陌生而新奇。
事实上大宁集决斗,她并没真的落败,只是衣衫被抓破肌肤外露,无法再继续拼搏而已。
她并非真正自负傲慢的人,所以说可以缠住罗远,而不大言夸夸表示自己有必胜的信心。绝大多数的人,输了仍然夸口吹牛。
总之,她心中明白,奉命穷追,她决无和罗远放手一决雌雄的念头。
什么念头?她自己也搞不清。追上了又如何?她也没进一步思索。
追寻罗远,她却是颇为细心热心的,竟然被她准确地到达罗远与苏吉男分手的树林。
站在树缘向瑞云村眺望,她有点迟疑难决。已找不到有人走过的痕迹,本能地猜想罗远到瑞云村去了,是否继续追,她心中进退两难。
她知道京华秀士在瑞云村,带了一部份人另有任务。她曾经向方门主表示过,京华秀士最好不要出现在她眼前,弦外之音,已明白表示她不会干休。
但如果是她进村,那就表示是她主动去找京华秀士的,方门主会不会指责她私而忘公,故意丢下正事不管,前来瑞云村公报私仇?
事实上她无法肯定,罗远是否前往瑞云村藏匿。
她在大树下席地坐下,双手抱膝,下颚搁在膝上,目光远落在瑞云村的房舍,心神却恍恍惚惚。
意念飞驰,思路回到小溪沐浴,被罗远抱入深水处擒住的情景,只感到浑身起了异样感觉。
罗远发现她是女人,居然向她道歉,轻易地放过了她,也没伤害她的随从。
一个美丽的少女,落在男的生死对头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但居然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接着,是赤身露体任由京华秀士宰割,罗远及时从剑下救了她。自己人却要侮辱她,杀 她。
罗远临行所说的那句话:我不欠你什么了。
这句话她感到羞愧难过,应该说,她欠罗远很多。这是一个可爱的敌人,真的很可爱。
脸在发烧,她知道脸一定红到脖子上了,艳红的面庞,绽起一抹动人的奇异笑意。
突然她听到不寻常的声息,像惊鹿般一蹦而起。
右后方不远处,几株大树后踱出年轻英俊的五湖游龙和美丽动人的天涯孤凤。另两人年约半百,相貌堂堂,一个高身材,一个矮胖子。
她不认识这些人,但知道不是幽冥使者临时纠集的党羽,但觉得有点眼熟,终于被她想起,在大宁集翠峰亭,这双年轻男女,是罗远二十二位勇士中的两个。
这双男女是被迫加入罗远的阵营,为生命而奋起自卫的人,不是罗远的同伴,只是参予夺金的江湖亡命而已。但在感觉中,她不愿对与罗远有交情的人计较。
“你们走,不要打扰我。”她脸上没流露出敌意,但口气托大:“你们不要再妄想夺金了,赶快出谷以免枉送性命。”
“她就是那位无双玉郎。”五湖游龙向两位中年人说:“可说是八极雄鹰唯一的敌手。”
“真令人难以置信,她有多大年纪?”高身材中年人意似不信,“粉妆玉琢似的小后生而已。”
“八极雄鹰也年轻。”五湖游龙其实也年轻,总算知道谦虚:“小心她,她出手便是石破天惊的致命杀着,咱们四个人,恐怕奈何不了她。”
“总得试试呀?不然怎能查出他们的来历。”高身材中年人独自上前:“咱们不会倚多为胜,小伙子,这是咱们与你们不同的地方。在下想和你的长上谈谈,你能带咱们去见贵长上吗?
“不行。”她肯定回答。
“那就……”
“你就想用剑逼我,我知道。阁下,你比八极雄鹰强多少?”
“这……还不知道,在下还没见过八极雄鹰呢?”
“你就别客气,拔剑吧!我,无双玉郎董冠章。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姓周。你不需知道我的来历,我倒希望知道你的根底。”
“哦!你相当托大自负。”她拔剑:“我以往也是目无余子,自以为天老爷第一我第二。胜得了我手中剑,我带你去见敝上。”
姓周的冷冷一笑,拔剑拉开马步,阴风随剑而起,浑身绽发出若有若无的闪烁绿芒,鹰目中突然幻发奇异的阴森光芒,剑身也呈现扭曲跃动的光华。
“不要施展邪道幻术,那些迷幻六识的神通妖术对我无效。你看,我一剑就可以破解你的撼灵大法。”
她剑上的光华陡然怒张,白虹激射风雷乍起,蓦的铮一声狂震,阴风被强劲的罡气激发成狂风。
姓周的斜震出丈外,背部几乎撞中一株大树,手中剑光华倏隐,剑吟徐徐隐没。
“厉害?”姓周的用千斤坠稳下马步,脸色一变,右手有点发僵,似乎剑变得太沉重难 以举起。
“你也上。”她伸手向矮身材的人相招。
“咱们走?”姓周的手一挥向同伴下令:“咱们四人联手的确奈何不了她。”
姓周的神色十分凝重,五湖游龙三个人也变色退走,徐徐退出十余步外,这才转身飞掠而走。
她击出的一剑,显然也耗费了不少真力,但在神色上能稳定沉着没露破绽,直至姓周的四人转身飞奔,这才出现呼吸不稳身躯松弛现象。
目送四人的背影远去,身后又传来不寻常的声息,脸色一变倏然转身,剑已伸出跃然蓄势待发。
神色一懈,勃然欲发的敌意消失了,呼出一口长气,徐徐收剑归鞘。
四个快速的人影,穿林而至速度惊人。领先速度最快的是崂山七子的老大玄虚子,其次是虬须戟立的尤副门主,最后是一男一女。她的同伴赶到了,四个人浑身汗水气息沉浊粗重。
“那是什么人?”尤副门主向姓周的四人去向一指,显然早已看到背影消失在树丛内。
“不认识。”她懒得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