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6)
“如果在山顶上发生,只要下到山脚自然症状消失。目下熬些药汤稳定下来,再用内功导引术不时帮助他呼吸。要不……”
“要不又怎样?”
“准备离谷,赶往大宁集。”万一帖苦笑:“或许要赶往随州。大宁集的地势,比这里低不了多少。但……恐伯无济于事,湖广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发生这种在极高处,才能发生的病症,在这里发生,换至任何地皆无法避免,除了尽力保持他身躯温暖,与帮助呼吸之后,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有的人皆急得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去找他们。”南天一剑把心一横:“我总疑心他们在彭贤侄身上弄鬼,哼!他们最好不要做出这种绝事。”
“范老哥,不可冲动。”彭政大爷反而沉得住气:“且候变化,从长计议。”
他们借住在西院的客厢,院子里派有一名警哨,所有的人皆聚集在小厅中计议。外面小院子张挂有两盏照明灯笼,警卫可以监视每一角落,由屋上跳落的人,也难逃警哨的耳目。天色已暗,得加派警哨。在这里等候的几天中,为了保护黄金,警戒不得不森严,但人手不足,每个人都累得精疲力尽。现在黄金已经发出,应该不需多派警哨了,但为保万全,仍得多派一个人。
刚准备多派一名警哨,门外却传来一声轻咳,然后是站在对面廊下的警哨发出一声暗号,剑出鞘传出隐隐震吟,表示即将发起猛烈的攻击。
南天一剑反应极为迅疾,一掠而出。后面跟出四个人,其中包括那位轻功受到罗远喝彩的小姑娘。
廊灯光度有限;但仍可看清面貌。出现在院子里的三个人,相貌极为出众,为首那人更是年轻英俊,人才一表,一袭青衫飘飘,像一位挂剑游学书生。
南天一剑不认识这些人,但看气宇风标,知道不是等闲人物,及时压下怒目相向的冲动。
“你们要干什么?”他没能抑止愤怒,口气不友好:“你们知道这是犯忌的举动吗?”
发生这许多事故,情势仍然紧张,黑夜中深入住处,是极为犯忌的事,极易引起血腥事故,警卫很可能在发现时,立即用暗器下杀手。
“来找诸位商量,或者请教。”年轻书生淡笑,极有风度地欠身表示行礼致意:“前辈想必是南天一剑,湖广岭东第一剑客范前辈。”
“浪得虚名,阁下不必抬举我,尊驾是……”
“在下姓陈,学了几年剑。”
“这次光临瑞云谷的人,学了几年剑派不上用场的。阁下有何指教?”
“范前辈认为武道门的阴阳使者,到底是真是假?”
“那并不重要。”南天一剑油然高起戒心,对方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来找他的理由:“重要的是人质在他们手中,看到人质无恙,范某便将赎金交给他们,一手交金一手接人,对方是谁无关宏旨。你与他们……”
“前辈不打算摸清他们的根底,以便日后向他们讨公道吗?”姓陈的无意回答他的问题,只发表自己的所问。
“无此必要。”他坦然说:“范某是应朋友的邀请,护送黄金到达这里,见到彭家少爷无恙,便顺利交金赎人,无所谓公道,更没有知道对方底细的必要。这件事已经结束了,请勿打扰。”
“在下有疑问……”
“有疑问何不向武道门的人求证?他们丢失了黄金,死伤颇重,目下仍在对面的农舍安顿,人财两空。你去求证,最好不要再这样冒失地闯进去。你请吧!范某无可奉告,好走。”
“如果他们是冒充的……”
“范某再郑重说一遗:他们的事范某毫不介意,彭家少爷已经赎回,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彭家少爷真的平安无恙吗?”
南天一剑心中一跳,虎目炯炯狠盯着对方。
“你想说什么?又知道什么?”他沉声问。
“没什么。”姓陈的书生淡淡一笑:“打扰了,告辞。”
“阁下……”
三人一跃冲霄,轻灵地登上瓦面,再一起便快速的飞跃屋脊,一闪不见。
南天一剑疑云大起,暗中打出手式。
姓陈的书生是京华秀士,跳落一条小巷,暗影中窜出另五个黑影,聚在屋角低声商讨。
“附近鬼影俱无,毫无动静,”一个黑影低声说:“妄想浑水投鱼的人。都躲在谷外去 了,或者在村外的旷野露宿。的确找不到可疑的人。”
“奇怪,山鞍那边也毫无动静,自鞍顶至外面的鞍下,迄今为止没发现任何人走动。”京华秀士沮丧地挪动佩剑:“难道说,他们根本不介意这件事,置之不理或不屑过问,懒得派人前来查究?”
“也许他们消息不灵,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另一黑影找理由申述:“或者高手远在数千里外,来不及召集,不得不放弃查究,日后再追查。”
“可能吗?消息有计划地向八方传播,无远不屈,有充裕的时间准备,他们会轻易地将影响威信的重大事故,置之不理不加理会?”
“事实如此。”黑影不服地反驳:“迄今为止,连一个可疑的人也没发现。早些天那些可疑的人。不等咱们查底便溜之大吉了。他们把南天一剑这些人暗中护送入谷,便弃之不顾远走高飞,咱们追出百里外,不得不放弃撤回,现在曲终人散,没发现可疑的人是事实呀!”
“实在令人生疑,按理是不可能的。你们真没发现有人活动?”
“鬼影俱无,一无所见。”黑影坚决地说:“全村咱们共派有八组人。没有一组人发现有人走动。南天一剑的住处附近,连家犬也不在外面走动。”
“八极雄鹰那混蛋,难道知道咱们要引他出来?”京华秀士显得烦躁:“这混蛋愈来愈精明机警了,居然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突然在村中出现,一击即走神出鬼没。他对两方面的人都下毒手无情地攻击,又不向黄金下手,委实令人投不清他的意图,他到底是何来路?”
“捉到他就知道了。”同伴恨恨地说:“咱们有许多人遭了他的毒手,迄今为止,竟然摸不清他的意图,如不及早除掉他,将是咱们的心腹大思。走吧!陈副门主,这次你该从西面绕过去,说不定可以吸引他现身呢!”
“噤声。”京华秀士低叫:“右后方的屋角有人,我绕过去。”
众人向下一伏,快速地两面窜走。
两个黑影跟踪了一段时间,不敢跟得太近,利用屋角小巷墙根蛇行鹭伏,乍动乍隐声息全无,最后发现京华秀士另有隐伏的人接应,跟得更为小心,但仍然被京华秀士发现了。
相距远三十步外,发现京华秀士与同伴会合,一时心急,想接近听他们在谈些什么,却被京华秀士发现了。前面模糊的人影一散,两黑影立即蹲伏在小巷两侧的墙根下。体积缩至最小限.即使走近也不易分辨形影。
谁能早一步发现对方的行动,谁便可抢制的机先。
京华秀士早一步发现有人跟踪,获得机先。从屋顶绕到后面。堵住了两黑影的退路。两黑影虽然警觉地隐起身形,仍然难逃过从后面绕抄过来的京华秀士眼下。
两端一堵,瓮中捉鳖。
京华秀士毫无温文儒雅的秀士风华,而是一个目空一切,恃才傲物性情急躁的年轻豪 霸,做事自以为是不顾后果,找到目标立即现身,毫无顾忌地向前逼进,甚至公然发出叫声,招呼对面的人合围。
如果跟踪的人是八极雄鹰,他敢如此勇往迈进?
走道黑暗,不易看到潜匿的人影。他吸口气功行百脉,大踏步向前欺近。
“跟了老半天。烦不烦呀?”他朗声说,脚下一步步向前走,步覆声颇重:“说出你们跟踪的用意,咱们好好亲近。”
对面隐伏的七个同伴,也分两行戒备着现身接近。
匿伏的两个黑影不得不现身了,两端被堵住,形迹已露,附近没有可以隐匿的地方,走近便会被对方所发现,被对方搜出来可就难看了。
一声长笑,南天一剑长身而起。另一个黑影是他身边的小姑娘,像小大人般跳起来昂然屹立。
“范某不讳言想知道阁下的意图,所以跟来踩探虚实。”南天一剑坦然道出跟踪的用意,对被发现的事颇感心掠,如此小心跟踪依然逃不过对万的耳目,而且被堵死了退路被迫现身,怎能不悚然而惊?
“哦?原来是南天一剑范大剑客。”京华秀士语含讽刺:“你知道这是犯忌的事吗?”
“呵呵:正相反,老夫认为是正当防卫。”南天一剑在两端有八个人堵截威胁下,虽感不安但并不紧张:“尊驾至敝处示威,老夫委实感到心中懔懔,莫测高深疑云重重,不知阁下有何居心,可否坦诚相告?”
“在下对你同样感到怀疑,所以登门求证。”京华秀士接近至丈内,口气托大:“按常情论,阁下赎回人质,必须尽快脱离险境远走高飞,以免再发生意外。但你们不但不赶快远走高飞,反而在原地逗留,到底有何阴谋?在下有理由求证。阁下,是不是出了意外?”
“的确出了意外。”南天一剑失声长叹:“人质患了急症,郎中束手。先前听老弟台的口气,似乎知道一些风声,可否不吝指教?”
“只有一个方法解决。”
“老弟台之意……”
“向武道门的人理论。”京华秀士冷冷一笑:“九成九是武道门的人,在人质身上弄了手脚。范前辈,你不会相信巧合吧?”
“这……”
“他们丢了赎金,死伤了一些人,居然逗留不走,岂不可疑?显然他们早知情势险恶,预布下一步棋,逼你们帮助他们夺回赎金,你会听他们的,是吗?”
“那是不可能的,武道门从不做这种有损声威的事。”
“凡事总会有第一次。”京华秀士说得理直气壮:“你最好不要把武道门的人,看成旷世的英雄。如果你被迫听他们摆布,联手向夺获赎金的人袭击,那就与在下有了厉害冲突,影响在下的权益。阁下,在下要求你清晰表明态度,保证不论在任何情势下,不与武道门联手并肩站,这要求合理吧?我要肯定的答复,说!”
“你在说一些不可能的事。”南天一剑心中一跳。
“什么?”
“我再一次明确告诉你,范某不会与任何人并肩站。老夫的责任已了,任何事也与老夫无关。”
南天一剑口气虽硬,心中却大感不安,如果武道门的人,真在人质身上弄了手脚,作为胁迫他并肩站的价码,他真不知该如何处理。
“不要故意曲解在下的话意。”京华秀士提高嗓音,表示已有点不耐:“如果你的人质真的受到武道门的禁制,你会屈从他们吗?”
“不会。”南天一剑也郑重地高声说:“那是另一种情势,另一种局面,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是非,老夫为人处事有可质天日的宗旨。”
“我知道你是一位铁肩担道义的名侠客,但范前辈,有担当是不够的,人质如果死了,你能担当得了吗?用你的命赔;于事何补?人死了是不可能复生的,任何弥补也无济于事。”
“老夫在答应护送赎金时,便已将生死置于度外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问我是否已经尽力,谁生谁死只能付之天命。阁下,不要用这些道理来恐吓我。”南天一剑不再示弱,一字一吐有如昭告天下。
“范前辈,你还有一条活路可走。”
“老夫自有主见。”南天一剑冷冷地说。
“与在下的人联手,用实力退他们解人质的禁制。武道门还有一些隐藏在屋内,迄今还没露面的高手,在下的实力还稍嫌不足,加上你定可稳操胜算。这是唯一的活路,前辈快拿定主意。”
“你这是陷老夫于不义的恶毒主意。”南天一剑厉声说:“而且有意害死人质。话不投机半句多;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少陪。”
“你不能走。”京华秀士更是声色俱厉:“如果你被迫与武道门联手,对在下构成最严重的威胁。防患于未然,在下必须阻止你被迫与武道门联手。你走不了,生有时死有地,你认命吧……”
话未完,黑影扶摇直上,速度之快,无与伦比。尤其是那位小姑娘,倏然冲霄人影如虚似幻,人影一动便已登上右首的瓦面,有如鬼魅幻形。
微风飒然,南天一剑也出现在屋上。
同一瞬间,剑啸声自天而降,有无主的剑向下飞堕,也有两个人影向下滚落。
京华秀士慢了一步,一鹤冲霄跃登屋顶,半途剑已出鞘,轻功也极为高明。
另两个黑影,正好在屋脊堵住了南天一剑和小姑娘。原来屋顶上也有人布伏,两个现身攻击的人,一露面便被击倒滚落屋下去了。
及时堵住南天一剑的两个人,剑术极为狂野泼辣,敌众我寡,被缠住便大事去矣,
京华秀士首先跃登投入,夹攻南天一剑锐不可挡,剑起处风雷骤发,脚下不时传出瓦裂声,有效地缠住了这位号称南天一剑的名剑客。
堵住小姑娘的中年人,剑术同样出色,守得更是绵密,不许小姑娘夺路脱身,硬封硬接来者不拒,传出一连串金铁交呜,小姑娘也脱不了身。
下面的人还没跃登,邻屋的屋顶黑影电掠而至。
“让开!”电掠而来的人大声叱喝:“贫道超度这些小辈。”
叫声中,无畏地切入,一双大袖急张,人的体积似乎胀大了一倍,罡风大作。
小姑娘不知厉害。仓卒间剑发狠招飞星逐月,向扑来的庞大人影吐出一朵剑花攻上盘。
糟了,剑突然被大袖卷住,无穷大的扣束力与吸力传及手臂,身不由已向前栽,被另一只大袖卷住身躯,浑身一震,气散功消,窒息感令她昏眩,挣扎的力道骤然消失,被挟在胁下骨松肉散。
“手到擒来……哈哈……呃……”怪叫声半途中止,刚挟在胁下的人失手掉落。
原来有人从身后贴身攻击,一双大手扣牢了双肩井,中食指扣断了左右锁骨,接着腰脊挨了一膝,打击力空前猛烈,脊骨可能断了。
“哎……”跃登的人刚露面,便惊叫着重新往下掉。
“呃……”又一个人厉叫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