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2)
“我这妖妇,我承认,但并不损及你的英雄形象,你八极雄鹰是一鸣惊世的英雄……”
罗远哼了一声,扭头向街尾走。
“老爷,要外出侦查,一定要带剑。”白妖狐娇笑着抢出,将佩剑摘下递过:“我相信集外必定高手云集,出去的人必定九死一生,一定要把兵刃……”
“你少费心。”他大叫。
“我知道老爷很了不起,但你的生死关乎我们的安危,你死了,我们也活不成。”白妖妇的嗓音又媚又娇,但句句带刺:“你毕竟不是真的万人敌,赤手空拳……”
罗远那配与天不怕地不怕的妖狐斗嘴皮子?气冲冲地大踏步急走。
街头跟路奔来两个中年人,气喘如牛身上有血迹,提着的包裹被割破几条缝,脚下不稳狼狈已极。
“下行的路已……已被截……截断,咱们走……走不了……”最先奔到的中年人濒临力尽气竭境界,说的话破碎难辨字音:“诸位,咱……咱们必……必须团……结以谋生……生路……”
下行,指到随州的回头路。刚才人熊还宣布,不相关的人,可以南下远走安全离去,显然是骗局,南下撤走并不安全,零星离去的人死路一条。团结所有的群雄,也许能杀出一条生路。
所有的人皆脸色大变,心中发冷。仅一个摄魂天魔堵在路上,想冲出的人必定被摆平任由宰割,走不了。
留在集上的江湖群雄没有多少人,有些人天没亮,就心胆俱寒早离疆界溜之大吉,是否逃掉了,谁也不知道。这两位中年人受伤逃回,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宇内三狐公然宣称是罗远的随从,罗远目下是唯一能和老凶魔周旋的人。可是,一个初获名号的后生晚辈,想获得那些高手名宿认同不是易事,想获得他们的信任拥戴,更是难上加难。
前来参予宇内三狐会商自保大计的人,数不出几个。幸好主要的苏若男,与及五湖游龙天涯孤凤,总算前来参予,他们对罗远深具信心。事实上他们也别无抉择,情势逼得他们必须采取统一行动。
罗远不在,宇内三狐擅自作主成了主持人。
“老凶魔的主人,已可肯定是这个甚么京都贵公子的爪牙。”五湖游龙是三龙之一,见闻却不比宇内王狐广搏,当堂提出疑问:“罗兄已认定老凶魔是武道门的人, 显然判断错误。问题是,他们为何要屠杀前来参予夺金的江湖群雄,倒因为果找错了对象,说不通呀!他们该去找武道门的人。白姑娘,你像是对这个京都贵公子,怀有强烈的戒心,你一定了解这个甚么玉郎的底细吧,”
“谈不上了解,只是凭猜测而已。”白妖狐郑重其事说明:“如果我所料不差,咱们的处境将极为凶险,即使这次能逃过大劫,日后也将旦夕在生死关头徘徊。”
“有这么严重?”苏若男意似不信。
“我在京都混了一段时日,多少了解一些情势。在京都,京都四公子算是可以翻云覆雨的人物;但在咱们这些江湖人士心目中,他们与咱们风牛马不相及,谁也没放在心上。但这次居然出现在这里,可就不寻常了,而且爪牙是一大群可怕的高手,老凶魔居然也成了他的爪牙,委实令人不寒而栗。”
“你的意思……”苏若男仍不满意。
“当初永乐大帝谋夺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人,主力是燕山三护卫,三护卫的主力是飞龙秘谍,执行飞龙在天大计的人,就是他们那一群密谋。永乐帝在南京即位,飞龙秘谍另成立太上皇机关东厂。京师北迁,组织扩大了三倍。而飞龙秘谍的基本组织,仍在暗中存在。先后三位皇帝,一直就没放弃追杀废帝建文的努力,奔走天下明暗中搜捕的人,仍以飞龙秘谍为主干。”
“这件事我们略有风闻。”苏若男说:“目下以锦衣卫名义,在四川搜捕,盯牢了武当祖师张三丰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风雨云雷四神。”
“我也听到一些风声。”五湖游龙接口:“张大仙与永乐大帝订有密约,保证废帝建文不会出面夺回江山。但三个皇帝都不放心,搜捕的计划四十多年来从没间断。唯一有能力保建文废帝出面争回江山的两个人,一是张大仙,一是周大仙周颠。周大仙据说已经在庐山飞升,所以专使盯牢了张三丰。建文废帝如果还没归天,目下该已是年届古稀的人了,还有出面夺回江山的精力吗?见鬼,这些事,与咱们江湖人无关呀!”
“你真笨,还不明白?”白妖狐摇头苦笑:“武当开山至今已有卅年,张大仙四出云游躲藏,但武当山门的弟子却分开传艺,以内家拳秘学与少林分庭抗礼。目下弟子已经传了四代,这两代弟子十之八九替官府效力。这里距武当近在咫尺,这位京都贵公子,你能保证他下是搜杀建文废帝的无数专使之一?如果是,咱们这些人的处境,你不觉得危险万分?”
这一番话,让所有的人脸色大变。
有两位仁兄脸色泛灰,夺门而走。老天爷,谁敢沾惹这三四十年来,在天下各地神秘活动的专使,
“吓走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呀!能逃出他们的封锁网吗!”苏若男向夺门而走的两位仁兄背影大叫:“联手一拼,是唯一的生路。”
“算了,谁也没有胆量向那些人反击,仅一个摄魂天魔,就足以让这些好汉们丧胆了。”五湖游龙叹口气苦笑:“白姑娘,罗远兄知道情势吗?”
“他不可能知道情势严重。”白妖狐显得忧心仲仲:“他本来就不是江湖人。如果让他知道,恐怕也会一走了之,那些人拦不住他,我们可就惨了。而且他一口咬定是武道门所为,不会相信我这种猜测的判断。”
“那就不要告诉他,能瞒就瞒。”五湖游龙郑重地说:“咱们的希望在他身上,得靠他杀出一条生路来。”
“他怎能凭那些杀手叫出的武道门切口,就横定了心咬定是武道门的人所为?真是岂有此理。”苏若男焦躁地为武道门辩护:“武道门从不做这种不上道的事。切口人人会叫。那些人如果真是武道门的人,会砸自己的招牌,灭自己的威风,引起江湖共愤?”
“你们捉住了武道门的两员大将,当然知道武道门的底细呀!”白妖做也替罗远辩护:“不能怪他,他根本不知道江湖事。翠峰亭之会,你们去不去?”
“等罗远回来计议再说,他去我们就去。”苏若男表明也将希望寄托在罗远身上:“我已经查出共有五批来历不明的人,在随州至瑞云谷之间神秘地出没,似乎彼此之间不相往来,也看不出联手合作的象迹,但互相之间,又似乎有某种关连,居心叵测,十分可疑。”
“有何可疑?”
“我们弄到几个人,都据实供称是被人所收买,临时组合的人,众口一词招称是前来图谋夺金的,却又招不出收买人的底细。”
“不足为奇,我也是有意前来图谋夺金的。难道你们不是吗?”白妖狐说得理直气壮:“要不是半途碰上玉虚天师,被他用重金所打动,被骗去对付千手灵宫和罗远,那会引来这许多是非?”
门外人声嘈杂,及时打断苏若男意欲回答白妖狐的话,来不及答覆是否也为夺金而来。
跌跌撞撞闯人四个人,是玉虚天师和天绝星,各带了一个随从,气色灰败,浑身汗水,汗湿了的衣裤,有些地方渗出血迹。
“咦!你们如此狼狈……”白妖狐惊问。
“别提了,时衰鬼弄人。”玉虚天师颓然坐倒在厅壁下喘息,似乎双脚已无力支撑身躯:“昨晚我们的人死掉一半。一经商量,打算穿越山林,潜赴瑞云谷,金子还没看到便在这里被杀死,实在不甘心。没……没想到……”
“没走掉。”白妖狐叹息:“所以你们逃回来了,人全被杀光啦!”
“天杀的?他们的人可怕极了。”玉虚天师拍打着地面发疯似的叫喊:“前后突然现身堵住,谁冲谁死,不冲也死,逐一消灭像灵猫戏鼠。”
“你总算走运。”
“罢了,要不是罗小子像鬼魂般突然出现,一冲之下便弄死了七个蒙面人,把其他的人吓跑,我那能逃回来:天啊?我……我的人死……死光了,我……”
“我的人还不是死光了?”天绝星绝望地说:“罗小子抓了个活口,带去找千手灵宫,但愿他能查出这些人的来路……”
“有用吗?知道来路又能怎样?”白妖狐泄气地说:“目下最迫切的问题是:咱们能否杀出重围远走高飞。咱们等罗远回来向他求救,你们最好不要再敌视他。”
“老天爷!谁敢敌视他?”玉虚天师怕罗远怕得要死,即使爪牙仍在,也不敢面对罗远的狂野搏杀。
他们在等候罗远,罗远却久久不见返回。
罗远是从集北走的,有意踩探虚实,果然碰上一大群蒙面爪牙,把玉虚天师十几个人,堵死在一座枫林内,并不积极作毁灭性的攻击,大概知道妖道的法宝相当厉害,采用出其不意突入某一角,杀掉一两个立即撤走的蚕食策略,几乎把妖道的人逐一清除净尽。
他立即从外围出其不意杀人,赤手空拳仅用爪攻击,痛下杀手抓到人死,抓天灵盖有如爪破鸡蛋。最后他捉住一个蒙而人带走,懒得理会妖道的死活。要他专程去救仇敌,他还没有这份修养,但碰上了不能不管,管了才撒手带了俘虏返集找千手灵官。
千手灵官是人精,见多识广,问口供学有专精,带俘虏去找人精错不了。
一听人熊的主子是无双玉郎,千手灵宫便变色而起。
“我先看看这个人。”千手灵官开始搜俘虏身上所携带的器物。
这人的蒙面心已被拉掉,露出本来面目。年约四十上下,五官平庸,看不出其他特征,仅身材结实,筋骨弹性特佳而已,走在街上,怎么看也不像身怀绝技的人。
搜不出任何可代表身份的器物,青劲装也容纳不下多少零碎。百宝囊中,除了五枚透风镖之外,全是些山行必具的日常用品与药瓶药袋。所用的剑丢掉了,剑鞘也看不出异样特征。
“只好弄醒他拷问口供了。”认不出这人的身份来历,千手灵官大感失望。
口供当然最有用,但如果先知道对方的来历底细,问口供定然事半功倍,省事多多。
脑袋被击中昏厥的人,按理救醒之后,短期间仍将昏昏糊糊,神智很难立即清明。
但这人双目一张,便看清了处境,不等千手灵宫有何反应,迅速地一口咬断了舌头,断舌往口外一掉,鲜血泉涌而出。
千手灵官是人精,也没料到这人一醒便有能力嚼舌,吃了一惊,颓然放手。
“口供没着落了。”一旁的罗远也大感意外,不得不承认杜费心机。
嚼舌自尽不一定会死,但想问口供已经不可能了。
“京都四公子没有任何理由,远离京都出现在数千里湖广地境的理由。”千手灵官神色不安,向罗远分析情势:“任何一位公子,皆可轻而易举霍挥一千五百两黄金,要认为他前来打武道门一千五百两黄金的主意,简直就是混蛋想法,不实际。”
“他们是武道门的爪牙。”罗远坚决地说。
“那更不可能。”千手灵官也坚决地说:“摄魂天魔这几年一直在山东活动,山东距京都不远,与京都四公子的无双玉郎攀上线,那是可能的事。武道门虽然作案遍天下,但决不可能结交京都的权贵,京都四公子反而是绑架的最佳目标,运用倒转乾坤的手段,也不可能把他们拉在一起成为一家人。”
“那你说,这个无双玉郎,带了大批爪牙在这里行凶,又为了甚么?”罗远悻然问。
“但愿我能知道就好了。”千手灵官苦笑:“为名为利,都说不通。不瞒你说,我对京都的动静所知有限,也不想知道,那不关我的事,更不配知道,仅听到一些风闻而已。这时要查无双玉郎的意图目的,只有当面逼他才能如愿。老天爷!他的实力空前雄厚,如何逼他?谁对那么大的本事逼他?”
“我能,哼!”罗远咬牙说:“他无端杀死了这许多人,天地不容,他得还我公道。”
“你打算……”
“午正,我到翠峰亭找他。我得好好歇息,养足精神和他丁断,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