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不愿让自己的事惹得他人不快,于是道:“好了好了别为我的事操心了,妹子,妹夫,说说你们的事吧,怎么成亲了这么久还没怀娃娃呢?”
哦,又来了。荷香和若兰双双羞愧地低下了头。
“靖哥好不正经,好好的说这干什么?”荷香声细如蚊,假意嗔怪道。
杨靖抠了抠脑门:“我……这怎么不正经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宗接代是多么重要的事呀!不然,你们成亲干什么?”
怎么所有人都这么关心这件事啊,会不会是因为我曾经生过病,不能让荷香怀孩子啊?
若兰越想越后怕,越想越紧张,最后干笑了两声说道:“咳,咳,该有的时候总会有的……”
苏如眉嗔怪道:什么该有的时候总会有的,生,赶紧给我生,今晚你们就赶紧努力……”她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自己为老不尊,脸红地低下了头。
绾绾扶了扶苏如眉的手,说:“姨妈啊,你真是……别取笑荷香和若兰,了,什么时候你也把表哥表姐和姨爹领来给我们看看呵。”
苏如眉这才抬起头来:“她们都远在湖州,要见一面恐怕不容易,什么时候又是再说吧。”
杨靖略微思虑了一下,想到了荷香方才提到回来看娘亲一事,问到:“对了,荷香妹子,伯母十年前就逝世了,你怎么现在才来看她呢?”
荷香泪眼汪汪,恨恨地咬了咬牙说到:“我被卖到沈家做丫鬟后就与外界断了往来,娘去世之后沈家也就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哼,我好恨,我恨死沈家人了!”
杨靖听后几拳打在了桌子上,幸好苏如眉把饭菜碗筷都收好了,不然可要撒一地了。他说:“岂有此理,沈家人真是狼心狗肺,没有良心!”
一旁的嘉许听到了心里不痛快了,他虽然知道荷香恨沈家人但是他绝对不在内,可是杨靖如此说就另当别论了。他反驳道:“哎,哎,沈家人给在这儿呢,杨靖请你说话注意点!”
荷香这才知道自己方才见到故人一时激动失言了,还好,还好嘉许没有怪自己。
杨靖可不管嘉许爽不爽,只要自己心里舒坦了就行:“哦,原来还有个没心没肺的沈家人在场啊,怎么,沈家坏事做尽我还说不得了么?”
嘉许一时语塞,找不到话语来反驳他,只能咬了呀默默地瞪着杨靖。
杨靖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妹子,你可得给伯母报仇?”
荷香狐疑道:“怎么,难道……难道我娘不是自尽的么?”
“伯母性格那么开朗,怎么会有轻声的想法,是一个贵太太说自己叫苏如烟,她带来了一帮人打死了伯母!”杨靖说着又是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木桌上:“后来咱们村里人赶到的时候伯母已经……已经奄奄一息了,大伙自然不能放过那些狗贼,于是与她们拼杀了起来,后来我不小心中了一刀,手上还留下了老大一个疤。”杨靖说着还撩起衣袖给荷香看了看那个疤。
那个疤生在杨靖洁白平整的手腕上,很是触目惊心,仿佛看到那个疤就能想到受伤时的血流不止。每个人看了心里都暗暗发毛,毛骨悚然,惧怕不已。
杨靖把衣袖放了下来,继续说道:“不过……不过那苏如烟也不得好过,她的肩膀中了我一刀,那刀扎的根恨,想必如今疤痕还在她肩膀之上。”他这话说的有些得意,但更多的是解恨,既然苏如烟给了他一个疤,他就还她一个更深更丑的疤。
苏如眉这下彻底怒了,也是一巴掌拍在了木桌上:“好个苏如烟,好个狼心狗肺残害手足的贱人!先前还跟我们假装有悔改之心,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在做戏。不行,我不能放过她,我决计不能放过她,四妹死得冤枉我这个做大姐的要给她报仇!”
“姨妈,凶手另有其人,不是苏如烟。”荷香想到了曾经看到什么解释道。
苏如眉坚定地看着荷香,说:“好孩子,杨靖不都说了吗?凶手自称‘苏如烟’,不是她还能是谁?”
“我虽然也很讨厌苏如烟但也绝不会平白诬赖人。”荷香解释道:“我曾经做她女儿的时候服侍过她穿衣梳洗,她两侧肩膀都没有疤痕。”
她这么一说,显而易见,苏如烟就必定不是凶手。
“那害死四妹的贱婢会是谁呢?”苏如眉疑惑道。
绾绾看蜡烛快熄灭了,拿着剪刀剪了剪芯烛,登时,屋里又亮堂了起来。“依我看十有八九就是苏如画那个贱货,除了苏如烟就她跟如云姨有过节了。”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荷香点了点头,夺过绾绾手里剪刀,狠狠地扎在了木桌上。
剪刀扎得很深,直直立在了众人面前,大家都吓了一跳,被荷香凶恶的眼神唬到了,都呆呆地望着她。
苏如画毕竟照顾了嘉许多年,嘉许对她虽然不亲但也不陌生,他说道:“荷香姐姐,我娘就算再坏也不可能害自己的亲姐妹的,你千万不要冲动去报复她啊。”
荷香别过了头,不再去看嘉许。他是那个人的儿子,他是那个贱货的儿子!荷香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把对苏如画的怨恨撒在嘉许身上,一时冲动给他几个耳刮子。
“什么,你是哪烂货的儿子!”杨靖怒不可遏,一把提起了嘉许,掐着他的脖子使他喘不过气来。
嘉许吐着舌头,脸色铁青,被举在半空中拼命的拽着双腿,一刻比一刻不好。
“靖哥,放下他吧。”荷香终究是不忍心,让杨靖放下了嘉许。
嘉许勉强拼命地呼吸新鲜空气,并不停地咳嗽:“姐姐,荷香姐姐你相信我,不再怀疑我娘了么?”
你可是我的弟弟,怎么能为了那个狠心恶毒的女人反驳我?荷香一时难以接受,打了嘉许一耳光:“你走,赶紧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滚!”
嘉许傻了,呆呆地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荷香,以前就算她再生气连狠狠苛责自己一下也是于心不忍,哼更别提动手打他了。如此看来,他的荷香姐姐是真的动怒了。
“姐姐,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荷香也发现自己失态了,她怎么会打他呢,从小到大她都没动手打过他呵。可是,他是那个人的儿子,就算不是亲生的是义子也不行。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可又要动手了。”没办法,既然他是那狠心肠的烂货儿子,他们就只有敌对了。
嘉许倔强道:“我……我不走,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走!”
荷香举手冷笑道:“好,好,好,那我就打死你!”
“荷香,别这样!”若兰抱住了她,“冷静啊,你现在红了眼,可别做出什么傻事来。”
绾绾对嘉许吼道:“你还不走,难道不怕她打死你么?她现在受刺激过度,神智已经不正常了,快走!”
嘉许哪里受过荷香这么大的委屈,他咬了咬牙:“不走,我不走,就让姐姐打死我吧,也好,死了一了百了!”
苏如眉拔起了扎在木桌上的剪刀藏在了抽屉里,防止神智失常的荷香用它来伤人。“这两姐弟哎……杨靖,你赶快吧嘉许弄走,再这样下去可要天下大乱咯!”
“嗯!”杨靖应了声,他会些身手,一拳便把嘉许打晕了。“荷香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可要好好照顾她!”杨靖把嘉许甩到了自己肩膀上,然后往家里赶去。
“荷香一直挣扎不断怎么办?”苏如眉慌了神,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若兰不忍心荷香受苦,因此困他也没用了全力,要看荷香就要脱离他的怀抱。
绾绾突然从衣袖里抽出三枚银针,扎在荷香的穴位上,使她昏迷了过去。
几人又费了老大的劲,才把荷香安置到了床上。
若兰坐到床边,吻了吻荷香滚烫的额头,满是关切地问绾绾:“她怎么样了?”
绾绾说:“她是气急攻心,一时神智失常,不过还好,我在给她灸几针就成了,你们去屋外的篱笆下找几株蒲公英、车前草、土三七……和红景天来吧,荷香的五脏六腑受了内伤,我要给荷香好好调理调理。”
“好,那你好好照顾她。”若兰依依不舍的嘱咐了几句,然后和苏如眉打着灯笼抹黑去外面找草药。
“别睡了,起来吧,我知道你是假装的。”绾绾说着拔下了荷香穴位上的针。
荷香突然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绾绾姐姐,我……不是要故意装的,只是突然发生了这种事情,突然知道了我难以接受的真相,一时没了主意。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嘉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家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绾绾坐到床边握住了荷香的手,说:“我知道,我理解你。”
“你理解,你真的能理解?”荷香疑问道。
“嗯。”绾绾点点头:“当初我娘临终前告诉我爹还在世上的时候,我就是这种心情。管你是大罗仙子还是圣人,遇到这种事都会不知所措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
荷香反握了绾绾的手,说道:“若兰虽然对我情深,但有些话确实只能对女人说的。姐姐,还好有你,还好有你理解我。”
两姐妹就这样拥抱了起来,殊不知,若兰正静静伏在窗外看着她们。
若兰知道,其实若兰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荷香有很多心里话不能对他说,所以特意留了时间和空间给她们俩。看来,他的决定是正确的,她笑了,她真的开心了。
估摸着苏如眉和若兰找药快回来了,荷香又躺下装病。若兰虽然知道荷香是装病,可苏如眉却不知情,没办法,该演的戏还是要演。
所以绾绾给荷香熬了药,荷香也硬着头皮忍着苦涩喝下了药。整个晚上若兰、绾绾和苏如眉这三个人都守在荷香的房间里。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见了杨靖的敲门声,扒在凳子上眯得正想的绾绾突然被惊醒跳了起来:“谁,是谁呀?”
“我,杨靖!”杨靖见没人开门,于是把头伸到了竹窗边,一个纵身竟然从外面跳了进来。
绾绾拍手呼和:“靖哥好身手,小妹真是佩服!”
杨靖落地的声音太大,把若兰和苏如眉也吵醒了。
“我荷香妹子呢?”
“啊,床上躺着呢!”绾绾的注意力都在杨靖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床上已经空空如也。
“荷香呢,荷香怎么不见了。”若兰掀开被子摸了摸床单:“凉的,她一定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
“快看,桌子上有一封信!”苏如眉说着拿掉了压在信封上的花瓶,只见米黄色的信封上赫然写着“若兰爱夫亲启”几个小篆字体。
“给你的。”
若兰接过信封,轻轻撕开,小心翼翼抽出信纸,打开一看信里写到:
“夫君,妻知道仇人后夜不能寐,寝室难安,唯有折回沈家手刃了仇人以后方能安心。
夫君万万莫来寻妾,放心,妾有两位义兄相助不会有事。这是妾自身的事,望夫君劝告姨妈、绾绾莫来助我,叫他们好生保重。
手刃仇人之后,妾必定会回来与夫君会和,夫只需在竹屋安心等我即可。——荷香留书”
“荷香啊荷香,你这个傻丫头,你怎么舍得我,怎么舍得关心你的心,你此去必定危险,你叫我怎么能不担心,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来呢!”若兰看了信后悲伤无比,泪水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滴。
他手一松,信纸便被微风翩翩带到了地上。
绾绾不解,拾起信来一看,嗔道:“荷香就是个大傻蛋,报仇怎么不叫上我,竟然一个只身犯险,简直比猪还蠢!”
苏如眉和杨靖接过信纸看了,都责怪荷香犯傻,不应该瞒着大家只身犯险。
杨靖说:“荷香妹子一介女流肯定走不远的,我家里有两匹快马,咱们赶驾马去追上她吧。”
“好,赶快带我们去!”若兰说完话人却早不了了踪影,他早已闪到门外去了。
苏如眉和杨靖刚反应过来,也快步闪了出去。
绾绾看到抽屉没关严实,原来是一把剪刀卡在了那里,她把剪刀抽出来塞到了衣袖里:“嗯,带上这个,没准会有用哩!”
很快,几人便到杨靖家牵了马。
“驾……驾……驾……”
急促的马步声和紧张的策马声源源不断地从远方传来。
若兰和杨靖一匹马,绾绾和苏如眉一匹马,一前一后,火急火燎地往苏州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