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梅花树下,虞悦独自一人发愣。昨夜伤神,又是彻夜未眠。
赵王同往日一样,需要处理邯郸的大小事宜,终日忙碌,略显疲惫。
燕赵之地,慷慨悲歌,向来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柃琴,又带着新的风雨,来到了邯郸城。
赵王看着层层包裹的柃琴和太子寄来的书信,无奈地笑了笑。“太子哥真是有兴致,全然不顾我在邯郸忙得焦头烂额。”
太子信中说:“羲皇神琴,实数难得。闻天下唯有羲皇魂魄和不被魂力所抗拒的凰女能够弹奏,为兄层看过多人尝试,却无一例外被琴弦所伤。前日一时想起三弟身边尚有佳人,出于好奇,便想请她试试神琴,或许能够奏响也未可知。但请三弟嘱咐其多加小心,切莫伤了自己。”
赵王有些理解不了太子的单纯思维,却也明白他不想与自己断了联系。便收了柃琴,好生保管。至于让虞悦试琴,因为昨夜失言,赵王想都不敢想。只是安置好琴,便去处理公务了。
虞悦终日不知所措,她对自己最近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被赵王救了几次,莫名其妙听到了赵王的悲哀,莫名其妙被发现了身世,莫名其妙开始躲避吕后的搜查。甚至莫名其妙开始生活在这与她格格不入的是非之地。
命运这种事,向来都让人捉摸不透。
愁绪繁多的人,总喜欢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总以为会让自己好些,最后都发现只是徒劳。虞悦百无聊赖的渡步在王府之中,吹风赏梅,心不在焉。走着走着,不觉间就走到了王府收纳贵重礼品的宅院前。
只见屋子里用白玉打造的长案上,安静地躺着一把琴,琴身隐约给人一种云雾缭绕的仙化感。虞悦出于好奇,想走进去看个究竟。但当她进到屋子里的时候,却丝毫看不见琴的仙气了。虞悦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她依稀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娘亲曾经手把手教她弹过古琴,这是她仅有的最好的回忆了。这些年,她都在苟延残喘,一心复仇,琴已经很少碰了。只有在十分想念虞夫人的时候,才会弹上一两曲。可能是因为对母亲的思念促使她用心弹琴,虽弹得不多,但对音律也算是颇有造诣。
虞悦将手慢慢地靠近琴身,看到了位于琴身上的上古文字'柃'。“这把仙琴叫做柃么?”虞悦自言自语道。她的目光在琴身上游移,看样子甚是喜爱。但她所不知道的是,暗处一个家丁打扮的人,已经默默地盯着她。而在屋檐上,也躺着一个从长安一路护送柃琴来的吕后亲信。
一双纤纤玉手浮在了琴弦之上,虞悦正想试着弹奏,忽然一股排斥的力量自琴弦传来,阻止虞悦的手弹下。虞悦只是稍稍用力,便感到指尖刺痛,定神细看,她的指尖上竟有细细的血丝。
“这世间竟然还有不让人弹的琴?”虞悦笑道,用樱唇轻咬受伤的手指,自顾自说道:“琴之所以为琴,就是要让人弹的,今天本姑娘一定要拿你奏乐!”
她的指尖再一次伸向琴弦,排斥感也同样涌出,虞悦心念一转,顺着排斥将手为抬,双眼微闭。这次她隐约看到了一个伟岸的男子正在同一个人首蛇身的女子抚琴。她想跳入幻境看个究竟,环境却突然消失,化作琴魄集结与她的指尖。虞悦猛然睁开双眼,发现指尖的血丝处疼痛已经消失,她当即挥动兰指,好似隔空有气浪涌出,而柃琴也在此时,真正的响了。虞悦喜出望外,十指如池中鱼,开始在琴弦上舞动自如。琴声宛如天籁,人间罕有。
刘如意被公文整得疲惫不堪,正出来偷懒放松,忽然听府内传来悦耳琴声,便循声去探个究竟。当他看到堆放礼品的房中,虞悦正物我合一,凝神弹奏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赵王隐约记得太子的话,不知为何,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他赶忙上前,说道:“谁让你来...”
赵王话还未说完,那个藏在暗处的家丁突然动了!他和赵王一样,习惯用剑,刹那间,剑已到了虞悦的面前!
“很快,看来是个高手!”赵王心想,手中不敢有丝毫迟疑,闪电般掷出他的佩剑。剑如期当下了对手的夺命一击,赵王来不及寻回佩剑,大喊:“小心!”
虞悦听到动响,从琴声中脱离开来,随即发现有人要杀她。惊骇之余她也无半点迟疑,直接向后退去。家丁打扮的人见一击不中,转而攻向赵王。此人是高手,赵王若不持剑,他和虞悦两人丝毫没有胜算。刘如意决定赌一把,随即飞起一脚拉开身位,转而拾起地上的佩剑。正当刘如意准备反击的时候,对手的剑竟然已经刺向了虞悦。他的剑招,居然比赵王的估计还要快上许多!此刻三人的位置已不同,先要飞剑再挡绝非易事。情急之下,赵王出手了,冰蓝色的剑刃划在对手的剑身上,使其剑偏离了方向。而后赵王往前一冲,挡在了剑和虞悦之间。
“噗”
赵王的左肩被剑切开来,留下一道暗红色的血痕。虞悦还不明白这个王爷干嘛拼命跑来救自己,刘如意的剑已经反手刺入了对手的脖子。但与此同时,屋檐上的那个人也动了!他从手中扔出一个黑影般的东西,直逼虞悦面门,赵王的剑插在第一个家丁打扮的人的脖子里,终究还是慢了半拍,只来得及把黑色的东西切成两半。这是一个类似与竹筒的东西,内部散发着淡淡的腐尸味。
突然,一只褐色的虫子掉在虞悦的白颈上,沿着血管钻了进去。刘如意瞳孔陡然放大,这一切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瞬息间掷出佩剑,剑尖直接洞穿了施蛊者的肺叶。
“啊...”虞悦突然叫了一声,晕倒在地。刘如意连忙扶起她,却见她血色全无,水分也好像在持续流失。
”哈...哈哈,中了我的木人蛊,活不过七天,你就绝望地看着她变成人不人树不树的怪物吧!“地上的人说完,咬断舌头,断了气。
”可恶!“刘如意一拳砸在地上,向屋外喊道。”快给本王请郎中来!还有,速速查清有关木人蛊的一切!“
......
周昌闻讯赶来,看到虞悦已经躺在床上,不免有些震惊。赶忙问了来龙去脉。
”木人蛊?这可是天下三大奇毒之一啊,放眼中原无药可解...除非...“周昌已然想到了什么,但说出去也许无用。
”除非什么?人命关天,老周你倒是说啊!“赵王吼道。
”不是老臣不愿说,木人蛊能被雪狼王舌尖至阳之血化解,但中原毫无雪狼踪迹。雪狼是北境乌桓族的王权象征,只有单于可以驯养!乌桓受过侵略,向来排斥异族,汉人想要雪狼舌尖血,难如登天啊。“周昌叹息道。
”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一定要去尝试,这是她教给我的。“刘如意漠然道。“我不会看着她死。”
刘如意转身离去,留下周昌错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