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禅月古琴,邓佳怡来到人群中央。佣人已经把桌椅抬了过来,上面还特意铺着一层白绸布。那素雅的容颜,淡定的气质,让人心中暗赞。
放在绸布上的禅月古琴,在玉指拂过时,发出沉闷的声音。那闷声于琴体内回荡,有人鼓掌叫好:“人美,琴更美,好!”
苏杭皱起眉头,虽然邓佳怡只是在试音,可他却清楚察觉到那琴弦跳动中潜藏着哀伤。而且,邓佳怡没有看他,更没有请他一起来演奏的意思。本能告诉苏杭,或许有一些事情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
而后,邓佳怡随手拨动琴弦。
听到那旋律,苏杭眉头微皱。
还是忆乡年,却不是他教的那首。苏杭的这首曲子,讲的是童年,看的是未来。有回忆,更有期望。总体来说,是积极向上的。可邓佳怡弹奏的调子,听起来差不多,却让人觉得,她是那么孤独。
一个没人陪伴的孩子,在安静的弹琴。
她不哭,不笑,心如一潭死水。
这不是期望,而是认命,顺着时间的波流前行,没有任何要抗争的意思。
宾客中能听出不同味道的人极少,就算有,也只认为这是正常的。毕竟忆乡年只在特殊培训班传授,并没有流出外界。
旁边的唐振中虽然也没看出邓佳怡的真实心情,但他却下意识看了苏杭一眼。因为邓佳怡昨天就和他说过,想邀请苏杭一起在生日会中演奏。但现在看来,邀请似乎被拒绝了?
暗暗摇头,唐振中心里嘀咕着:“这小子也太不懂得风情了,这样的邀请都拒绝!”
几分钟后,一曲奏毕,邓佳怡抱起古琴,冲宾客微微一笑,转身上了楼。掌声在身后响起,却没有人看到,她那控制不住的泪水。
没有在演奏的时候喊苏杭一起,是邓佳怡的一种试探。她很想知道,这个男人是否真的在乎自己。如果他在乎,理应主动前来。可直到最后一刻,她也没有等到。伤心失望的邓佳怡,无法面对这个事实。她必须躲开所有人,把悲伤咽进肚子里。因为今天是唐雪芙的生日,不应该有难过,只可以开心!
但邓佳怡却不明白,苏杭是个擅长观察的人。从某方面来说,他与宋语婧很像,都喜欢谋而后动。感受到邓佳怡的不对劲,苏杭就一直在思考发生了什么。他并非无动于衷,只是和邓佳怡期望的行为有所不同而已。
一直到生日会结束,邓佳怡都没有再出现。
第一个发觉女儿异样的唐雪芙,在宴会后立刻上楼,她也很久没有下来。这让唐振中和邓华清都有些意外。
这对母女搞什么花样,那么久都不出来?
宾客相继离去,苏杭也准备离开。虽然不知道邓佳怡哀伤的原因,但他也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如果事情和自己有关,他相信邓佳怡会来问的。
所以说,这对年轻男女的最大误会,就是我以为你会这样做。
知道苏杭还是个大学生,确实不方便久留。唐振中直接安排人,送他去机场。在上车的时候,邓佳怡突然从别墅里跑出来。看到她,苏杭停下动作,站在车旁等待。
他看到女孩脸上残余的泪痕,也看到那伤心欲绝的神情,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有和她告别引起的,所以在邓佳怡来到跟前后,苏杭开口说:“看你好像不是很开心,所以……”
“你说过,我这样的女孩,没人会不喜欢。那我现在想知道最明确的答案,你喜欢我吗?”邓佳怡打断了他的话。
苏杭微微一怔,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而且表情那么坚决。见他不说话,邓佳怡又补充说:“我不让你做什么,也不让你答应什么,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难道,连这都不可以吗?”
那悲伤的神情,更加深沉。苏杭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她这样,只好叹口气,说:“喜欢吧。”
听话,懂事,有才,有貌,家境也好,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这样的女孩,谁会不喜欢呢?换成从前的苏杭,如果能和邓佳怡扯上关系,别说做男女朋友了,就算说上一句话,也会乐上好几天。
听到他的答案,邓佳怡发了会呆。就在苏杭想问她到底怎么了的时候,这个向来柔顺如绵羊的姑娘,突然抓起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疼痛感从手掌部位传来,苏杭强行忍住攻击的本能,尽量放松自己的肌肉,以免伤到邓佳怡。他知道邓佳怡现在很难过,就算原因不明,也不想让她精神受创的时候在肉体也遭受创伤。
见苏杭站着不动,任由她狠狠咬住。眼泪不禁流的更多,邓佳怡猛地松开口,转身就跑。那哭泣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恨你!”
低头看了看手掌的齿痕,苏杭苦笑一声,这都什么事,平白被咬了一口,还让人恨了?看着邓佳怡跑进别墅里,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放弃追上去询问缘由的打算。没有任何误会,是可以用言语解释清楚的。只有经过时间的缓和,再加上特定的机遇,否则把嘴皮子磨干,也是无用功。
深明其中道理的苏杭,缓缓弯腰钻进了车里。
别墅中,邓佳怡站在门口,把头埋进了唐雪芙怀里,大声的哭泣:“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喜欢我,却要另一个女人……”
女儿哭的如此伤心,唐雪芙只得叹息一声,轻拍着她的背部以示安慰。旁边的邓华清和唐振中互视一眼,都有些疑惑。邓佳怡虽然没有说的太明白,但大致意思他们都懂。无非就是苏杭有了别的女人,惹的这女孩难过无比。
邓华清低声问:“岳父,那小子真的……”
唐振中无奈的摇头,说:“别问我,他整天神神秘秘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展文柏那小子说,他开的诊所里,好像确实有个带孩子的女人。”
“唉,这真是……”邓华清跟着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就算苏杭真有了女人,也不算有错。他和邓佳怡之间,严格来说只能是单相思。苏杭始终没有承诺过什么,所以唐家的人心里有气也没处撒。他们只能希望邓佳怡可以想开点,尽快从这件事里走出来。
至于把苏杭当金龟婿的事情……就当是一场梦吧。
坐着飞机,苏杭在周三下午时分回到了环安。回学校的途中,他经过诊所。看到门上贴的封条,不禁一愣。
归来轩被查封了?
上前仔细看了眼,有执法机构的章,应该不是恶作剧。而且这个时间,按常理来说,闫雪应该还没关门才对。
好端端的诊所,怎么会被封呢?百思不得其解的苏杭盯着封条看了会,按耐住上前撕下的冲动,开始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只要找到闫雪,疑问自然会有答案。
归来轩被查封的消息,今天已经在环安城传开,很多人都惊诧不已。昨个儿才听说归来轩流出的极品茶叶卖出天价,今天就被封了,这车翻的也太快了。不少人都互相打听,究竟是什么原因被封的,又是什么人有那么大胆子敢做这事。
要知道,经常去归来轩的人,都是环安城有头有脸的人。他们的聚集点被查封,岂不是在另一个角度说这些人也没干好事?这种得罪人的事,普通官员肯定不敢干。
消息传入宋老先生的耳中,他正在病房里和李老一起品茶。低等灵茶的香气,让整个病房都显得明亮许多。端着茶杯不舍得放下,李老感叹说:“鬼门关前溜达一圈,还能喝到这样的好茶,老天待我不薄。”
宋老先生笑着说:“是啊,多亏那位不知姓名的神医,若非他为你止血,这次可真危险了。”
“对了,还没找到他人吗?”李老问。
宋老先生摇头,说:“线索太少了,想找很难。不过,我有个怀疑对象,正在确定中。”
“哦?”李老颇感兴趣的问:“是谁?”
“就是这茶叶的主人。”宋老先生说:“没有见过面,但听声音是个年轻人。你受伤当日,现场遗留的那件上衣,还有报警电话,不也都指向某个年轻人吗。而且,我看过他施针,速度很快,并且用了难得一见的玉针。再加上那颗气血丹匪夷所思的强大效果,我怀疑,归来轩那扇屏风后的医生,很可能就是当日救你的人。否则的话,一个小小环安城,有两个对气血有惊人理解的神医,这也太打击我这个老头子了。”
“有道理,派人查查吧,也许真是他也说不定。”李老点头说:“虽然我早已经半截入土,命不值钱,但终究受了人救命之恩,必须得还。”
正说着,房门被推开。展文柏探出脑袋,瞅了瞅里面。宋老先生笑骂说:“猴崽子看什么呢,跟做贼似的。”
展文柏嘿嘿笑了声,走进来说:“这不是看您在,不敢随便打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