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穷追不舍 (2)
“那只是介入的借口,我们哪有力量报复?”五岳狂客长叹一声:“看来,只有期诸来日了。”
“姬兄,有你相助,我们就可以向东厂走狗大张挞伐。”高黛坦然向他求助:“一定可以把这些害民贼留下,我们一直合作得很顺利,不是吗?”
“我仍在尽力呀!”他也觉得这期间双方合作得很顺利愉快:“反正他们不愿偿债,我当然不会放弃债权。而费老哥则志在要他们的命,他要命我要钱,双管齐下,一定可以掩护你们工作的进行。咱们放胆进行吧!这两天情势有何变化?”
“货船正在加紧上货,专使座舟已改泊胥门外姑苏驿码头,防守极为严密,白天的警卫也用匣弩设岗,看来他们真有赶紧离境的打算。”五岳狂客的消息十分可靠,可用的人手愈来愈多。
“唔!我讨债的工作,得放勤快些了。”姬玄华欣然说:“要不,两万银子要泡汤啦!高前辈,我得加紧着手进行。”
“咱们的眼线很可靠……”
“高前辈,最好把眼线撤远些。”姬玄华郑重地说:“临走之前,他不甘心,很可能恼羞成怒,大举找某些人发泄。你们不能损失人手,要保持实力与两家走狗周旋。你们不能滥杀,他们能。”
“这……”
“真的需要特别当心,他们的眼线必然比你们高明。咱们分头进行吧!我这就去找费老哥商量。”
“我跟你去。”高黛想缠住他,这期间双方合作颇为顺利。
“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我可能成为众矢之的,行动将无所顾忌,必要时我将不惜掀起狂风巨浪。我不怕他们用任何罪名扣我,但你却不行。他们奈何不了我,却可以用许多借口向你们高家讨伐,所以除非有其必要,不然你不能和我再在一起公然露面。”
其实,高黛不在他身边,也不见得安全,这次被隐园唐家掳走便是明证,那时高黛并没与他在一起。
“你怎么给他们这种荒谬的承诺?”费文裕直摇头,不以为然:“那些恶贼一定全往货船躲,货船就成了他们的护身符。你的两万银子泡了汤,我也宰不成他们了,你这笨蛋。”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某些强权,老哥。”姬玄华脸上有无可奈何的表情:“混世金刚人手不少,真要倾巢而出和我们来硬的,咱们还真的穷于应付,何况……”
“何况,对你情意绵绵的高黛姑娘在他手中。”费文裕打趣他:“宁可酒醉鞭名马,不愿多情误佳人;这是哪一位大诗人的滥句?”
“老哥,怎么扯上情了?胡搞。”他苦笑:“那丫头鬼心眼多,满脑子侠义女英雄念头。她之所以向我表示好感,是因为算定我能帮她。她对你就心存害怕,你爷爷天魔的名号让她不安。假使让她知道我是旱天雷,她不找地方躲起来才是怪事。”
“唔!我也有点看出来了,至少我认为她对你缺乏依恋关切的情意,很可能对你的花花公子表现怀有戒心或潜在的反感。好在彼此在相互利用,你如果想进一步发展,必须在心理上早作准备。”
“准备什么?”
“收起花花公子形象,放弃旱天雷。”
“荒谬绝伦!”姬几乎要跳起来。
“侠义英雄五岳狂客,和大盗旱天雷……”
“别说啦!老哥。”姬玄华大笑:“哈哈!和五岳狂客在一起的一群侠义道高手名宿,一定会去跳太湖。”
“跳在太湖里也洗不清呀!兄弟。”
“我不会忍心让这种事发生。”
“那可不一定哦!某些事的发生是难以避免的。哦!混世金刚的六合解脱魔功,真的很可怕?”
“谈不上可怕,问题是我不能让他恼羞成怒,既不可胜,又不能败,我的处境相当不利。”
“你的意思……”
“我老爹十几岁出道时,就和潮音魔尼梁丘七忘打了一架,没赢也没输,此后不见面就罢了。见面就你嘲我讽斗嘴皮子。那时,梁丘七忘已经是年近古稀的老女人了,她名叫七忘,其实什么也没忘,非要引经据典,证明她参悟的六合解脱神功如何伟大,有时还动手动脚。家父念在她年纪大位高辈尊,懒得和她计较,讽刺一番了事。老哥,你认为我真对付不了混世金刚?”
“唔!真的不能赢也不能输,处境恶劣。”费文裕大摇其头:“胜了,隐园的人恼羞成怒,输了,人家就把你看扁啦!”
“所以吃了不少苦头,挨了好几下重的。”
“活该!喂!你老爹是不是北天王?”
“没错。”
“没和南金刚较量过?”
“没碰过面,一南一北互不侵犯。家父连混世金刚的师父梁丘假尼姑也不介意,哪能与混世金刚计较?”
“北天王南金则,都是在壮年急流勇退,委实是江湖一大损失。”费丈裕说:“一个杀贪官,一个惩豪强,如果两人能联手轰轰烈烈干一场,保证把江湖搞得烈火焚天,岂不大快人心?”
“权势与声威一旦发展至某一颠峰,烈火焚天就势难避免了,一定有人拥簇着,向另一颠峰迈进。人的欲望是没有颠峰的,会一直升至死亡为止。他们都很明智,欲望也不高,所以急流勇退,焚天的烈火烧不起来。老哥,我到姑苏驿走走。”
“千万小心,别让那些混蛋在你背后用匣弩暗算得逞。”费文裕叮咛:“我到织造署附近走走,我怀疑生死一笔那些人,是不是还藏在宾馆里。姑苏驿码头的三艘专使座舟,摆出********的姿态,表示专使已在船上。我看靠不住,从船的吃水深度估计,船上根本没有几个人躲在舱内。如果不在宾馆,人躲至何处去了?”
“货船。”
“货船还在上货呢!”
“好吧!咱们各自小心。”姬玄华说:“生死一笔老谋深算,诡计多端,他敢出其不意把躲在虎丘生祠的主力撤走,必定有足以应付我们的阴谋。”
“兄弟,只要不操之过急,咱们足以冷静应付任何阴谋,我们小心做一个冷眼旁观者,比鲁莽冲动硬干有利多多。”
“我并不急,反正抢劫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宰他们的心愿还未了呢!天杀的!这老狐狸不易对付。”费丈裕恨恨地说。
姑苏驿是水驿,也是江南规模最大的水驿,本身拥有的交通驿舟,就有四十艘之多。大小驿船是红色的,驿站码头一色红。水上朋友都知道,这些红色船只,在任何水道里都有优先通行权,其他船只必须让出航道,连官船也不例外。
驿站码头不许商家的船只停靠,三艘专使座舟却有优先权,也就显得特别引人注目,专使旗、军旗、职旗……各式旗帜被刮得猎猎飞扬,极为壮观。
码头与船上,皆有跨刀挟弩的人戒备,闲杂人等皆禁止接近,外围有吴县的治安人员驱赶闲人。舱门舱窗紧闭,不可能看到船内的动静。
馆舍占地甚广,一次可以接待五六十位过往的官员。这种大驿根本不接受一般普通旅客,想混进去侦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寒风砭骨,人躲在舱内是十分正常的事,不能因舱门舱窗紧闭,而断定里面没有人。
姬玄华摆平了一个驿卒,将人塞在废物堆里,换穿了驿卒衣裤,溜至一艘驿船,仔细侦查三艘座舟的动静。他很有耐心,像伺鼠的猫。
专使座舟偶或有人出舱走动,他发现一个相当熟悉的人。没错,名剑客乾坤一剑解彪解大爷。
可是,他看出某些可疑的征候。
他不喜欢乘代步舟,太慢了。如非时间充裕,他宁可撒开大步赶路。
绕过阊门走大道,至枫桥还有八九里,脚下一紧,有点心中焦躁。
河堤边奔出扮成村姑的高黛,奔出拦住去路。
“姬兄,请留步……”高黛喜悦地叫。
“哦!你们得到消息了?”他问。
“什么消息?”
“不知道?”
“究竟什么呀?”高黛一头雾水:“我们只知巡抚署的走狗,全都撤回城不出来走动。”
“那就对了。”
“姬兄,你是说……”
“生死一笔那些狗东西,重施金蝉脱壳计,不知何时已经走掉了,所以巡抚署的走狗暂时不会出城活动。”
“他们走掉了?不可能呀?”高黛不相信:“今早我们的人,还亲眼看到那个孙专使下船上船,在众多警卫的护送下,到城内织造署走了一趟。”
“都是假的。”姬玄华语气肯定:“我看到乾坤一剑解彪在船上走动,相距甚远看不真切,但腰间的剑是普通兵器店都可买到的下等货,他的青钢剑是上品,可列于宝剑级的利器。”
“哎呀……”
“他们走了,你们保全善类的工作,减少了八九成压力,可以放心进行了。”
“你呢?”
“我一定要把债讨清,他们逃不掉的,哼!”
“姬兄,算了吧,请留下帮助我们,飞天豹子与唯我居士那些走狗……”
“那与我无关,高姑娘。”他摇头拒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目标,有他自己的事 业前程。你们的工作是长期性的周旋,做的是救苦救难大菩萨的工作。我不能放弃自己的事,耽在这里虚耗光阴。”
“姬兄……”
“去找费老哥吧!”他诚恳地说:“生死一笔那些人并不该死,对付费老哥是他的责任身不由己,既然胆怯逃回京师,费老哥不至于赶尽杀绝穷追不舍。而且费老哥的目标,也是保全苏州的善类,他当初大闹公堂击毙专使,确是引发民变的主因,所以他认为有责任保全善类,因此不会离开苏州。唯我居士与飞天豹子,才是搜捕善类的刽子手,所以费老哥必须留下来与走狗周旋,他才是你们最得力的保护神。”
“这……”
“高姑娘,不要太重视你们侠义道的神圣宗旨,认为天魔的后人,必定也是可怕的凶魔。如果你们不捐弃成见,你们的工作是相当困难的。飞天豹子的死党很多,像冥火真君毒手阴神那些人,决不是你们所能对付得了的,没有费者哥相助,你们所付的代价必定十分重大。去吧!去找他……”
“你……”
“我要走了,后会有期。”
“姬兄……”
他脚下一紧,头也不回急急走了。
高黛长叹一声,目送他的背影远去,不胜依依。
东厂专使偷偷溜掉了,金蝉脱壳计用得十分高明。
两家走狗奉命停止活动,表示集中全力保护留在姑苏驿的专使,掩护真的专使远走高飞。因此城外已经走狗绝迹,没有安全的顾虑。
姬玄华本来就半公开活动,一点也不介意三家走狗的监视,走在大道上往来快速,走狗们不可能仓猝间集中人手对付他。
除非行刺暗杀,没有人敢出面自讨没趣,因此他来去自如,在城外是他的天下。
沿途没有人跟踪,他放心大胆赶路。
离开高黛,他毫无留恋地各奔前程。对这位侠义女英雄,他始终有格格不入的感觉,感情上毫无波澜,先天上就在意识上划下了不可能跨越的鸿沟。
当然,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女孩很美,相当可爱,但却没有意气相投的认同感存在。他宁可与镜花妖这类女人交往,镜花水月这类女人,没有像女神一样的尊严面孔,那才是真正的女人,逢场作戏最好的女人。
想起女人,他有点心动。
唐季华,这位气质千变万化的小姑娘。
相处为期短暂,他却有熟稔契合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