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软硬兼施 (2)
“你真蠢。”姬玄华冷笑:“如果我对贵社没有相当认识,我敢和你们这种实力庞大的杀人组织对抗吗?我选择这种地方引你们来,你们的四大殃神能四方同时下杀手吗?我不用暗器,并不表示我不会用,不用则已,用则比雷电更具威力,信不信立见分晓。”
四个蒙面人体型几乎相差不远,中等身材结实精壮,似乎一双手都比普通的人长些,四 双怪眼同样阴森慑人,大白天依然带有几分鬼气。
不可能并肩站,更不可能四下围攻。
江湖朋友对鱼藏社的四大殃神,怀有极端的恐惧。他们都是刺客,而且是用来专门对付仇家,对付那些胆敢干预该社行事的高手名宿,屠杀胆敢不利该社人士的杀手。他们不管对方有多少人,即使对方只有一个,也会四殃神同时出手用暗器攻击,配合得天衣无缝,决不会误伤自己的同伴,用暗器围攻的技巧世无其匹。
这里,只能一个一个上。
四个人,每人占了一根石板柱。这是说,四人成一行,鱼贯排列,每人相距四尺,只能成直线向前攻击。除非另有配合的技巧,不然只能一对一公平决斗。
“看清你们的朱雀功曹吧?”姬玄华右手持扁担,左手伸出一枚透风镖:“如假包换。”
“咱们其他的人呢?”最前面的蒙面人厉声问。
两人中间只隔了一根石板柱,宽共六尺,如果用暗器攻击,速度决难看到暗器的形影,手出器及,结果将只有一个:同归于尽。
除非具有可以抗拒暗器的奇功护体,比方说:金钟罩。金钟罩如果也碰上练了金钟罩的对手,那就得看谁的修为精纯了。
“杀掉了,尸体已经入土。”姬玄华声如洪钟,字字有撼人脑门的震撼力:“要不要带她走,看你们的了。自认没有带走她的能力,你们可以向后转,平平安安离去,那就表示贵社已舍弃她了。”
“你以为如何?”
“我怎么可能知道?决定权在你们。我相信贵社的负责人,已经赋予你们相宜行事的权力,随机应变,权衡利害,你们有权决定行动。以目下的情势估计,你们失去地利人和的优势,知道胜算有限,正确的行动该是向后转平平安安离去。”
就算他不用激战法,四大殃神也不会平平安安离去。
天下大小杀手组织为数众多,有些只有三五个人,一二十两花红,就可以暗杀一个人,组织小人手有限,活动地区也限于一州一县或者一府,知名度上不了台盘。组织最大真正名震天下的四大集团,才是作案满天下,江湖声威远播的大组织,敢和四大杀手集团抗衡的人,真数不出几个。
姬玄华竟然胆大包天,向排名第二的鱼藏社挑战,不但毙了该社几个声威震江湖的名杀手,而且掳了该社地位甚高的功曹,公然放出风声要拍卖女杀手,即使是只有三五个人的小杀手组织,也无法忍受这种不上道的侮辱。
“你死了,在下就可以带她平平安安离去了。”蒙面人阴森森的语音充满怨毒仇恨:“江湖朋友对你姬玄华甚感陌生,阁下必定妄想借机扬名立万。要不,你就是黑龙会派来向本社挑战的人,你是吗?”
“你们不是要追索黑龙会的人吗?你们还没正式证实黑龙会的命运,便迫不及待捉了黑龙会驻在苏州的地区负责人,地位不低的北斗星君程义,已摆明了要火并黑龙会,取代该会 第一地位的恶毒吞并面目。如果姬某是黑龙会的人,哪有闲工夫玩出卖女杀手的把戏?你们……”
“我们要你死!”
死字出口,人向上跃。
第二名蒙面人向下一仆,伏倒在石板柱上贴石前窜。
第三名蒙面人向前飞跃,仆伏在第二名蒙面人先前所立的石板柱上。而第二名蒙面人,已经到了第一名蒙面人先前所站立的石板柱,向下一仆双手前挥。
第四名蒙面人,跃落在第三名蒙面人的身后,两人一仆一立,同占在一根石柱上。
说来话长,其实几乎是同一瞬间所发生的事,四个人同时以奇速移位,距离不等虽则有快有慢,但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高一下,一仆一立,四个人同时发射致命的暗器,刹那间便获得同时集中攒射的好机会。
人影倏然消失,姬玄华不在石板柱上。
第一名向上跳的蒙面人,半空中双手齐扬,暗器出手后,身形影随即下飘,原来所立的石板柱,已有第二名蒙面人仆伏,势将飘落在同伴的背部。
四个人,分占在两根石板柱上。石板柱宽一尺,长两尺,两个人显得太拥挤了。
他们眼睁睁看到姬玄华消失,大感震骇。
四个人的身形还没稳下,人影重现。
姬玄华不是在原来的石板柱现身的,而是推进了一根柱,人从下面上升,他的双脚是湿的。
他并非使用隐身法,而是向前沉入石板柱的空隙下,由于身法太快,以致像是突然隐没。其实他在四人身形乍动,发射暗器的同一刹那间下滑的,四个蒙面人的暗器像暴雨汇聚,以毫发之差落空。
扁担急扫,罡凤似雷鸣,相邻的石板柱上第一第二两个蒙面人,刚飘落打击已同时光临。
“哎……啊……”惨号声刺耳,骨折声齐起,两个蒙面人被无穷大的可怕打击力道扫飞,一个折腰一个折腿,飞出两丈外,打击力道之猛无与伦比。
水响震耳,泥水涌升,落水的人狂野地挣扎,绝望的窒息性叫号动人心魄,快速地向下沉没,断腰折腿的人,沉落在浮泥中哪有命在?
后一石板柱的两个蒙面人,总算争取到刹那的时机,全力向后飞跃,先脱出险境再说,相距仅四尺,已没有再发射暗器或拔刀剑的机会,脱身第一。
“留下一个!”姬玄华的沉叱似乍雷。
左手一扬,响起一声透风镖突然迸发的音爆,有点像轻雷,也像爆竹爆炸。
太快了,镖的形影似已消失。
“嗯……”已纵起丈余的第三名蒙面人,身在半空镖已贯入后心,红色的镖穗刺目,五寸的钢镖入体四寸余,几乎穿透前胸,身躯如中雷殛,砰一声摔落在石板柱上,反弹落水,瞬即没顶。
第四名蒙面人最幸运,三五起落便已远出三五十步外,发狂般连续飞跃,去势如星跳丸掷。
“旱天……雷……”惊怖欲绝的许彩凤,用变了的嗓音叫。
扁担发劲攻击的响声,以及发镖的音爆,被许彩凤看出端倪,不愧称鱼藏社的功曹。
功曹是神将,巡察天上与人间的善恶,当然无所不知。鱼藏社的四位功曹,都是见多识广的天才型人物,称四海功曹,分别负责四方的杀手提调重任。
姬玄华冷然转身,到了相邻的石板柱上,虎目中冷电四射,凌厉地狠盯着许彩凤。
“你……鱼藏社与你旱天雷井……井水不……犯河水……”许彩凤快要崩溃了,语难成声。
“我与你的事,与旱天雷鱼藏社无关。”姬玄华一字一吐:“你歪曲事实也改变不了情势。”
“原……原来你夜探魏……魏太监生祠……”
“不错,是我。”
“志在抢劫生祠。”
“对。”
“鱼藏社不……不过问你的事……”
“你们也不配管。我找你,为的是你杀死了七个毫无抗拒能力的村民男女妇孺。贵社决不会善罢干休,所以我必须与贵社彻底了断,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你不能……”
“我能的,因为我是强盗,强盗无所不能。你,就是我铲除贵社的媒子。”
“你休想如意……”
声出身动,向水里滚。
扁担一伸,许彩凤动弹不得,牢牢地压住了。
“你要死的,但不是现在。”姬玄华丢掉扁担,抓起她扛上肩。
当姬百华出现在木渎镇时,暗潮激荡。
这座小镇是苏州四大镇之一,设有巡检司衙门,行政上还兼管附近三座小镇,市面相当繁荣。这里,也是游客观光的中枢,游灵岩山天平山的人,如果时间充裕,通常先到镇上的客店投宿,一早便可上山。如果住在府城,镇距府城二十六里,得走上半天。
府城不能撒野闹事,城外则海阔天空可任意翱翔,也是各方牛鬼蛇神斗力的狩猎场,谁怕谁呀?出了事一走了之,谁也奈何不了谁。
他落了店,福星老店位于大街上,右首半条街就是巡检司衙门,旅客流水簿留下他姬玄华的大名。
巡捕们当然知道他是老几,却装聋作哑不敢有所举动。他没落案,巡捕们也不敢找借口将他入罪,巡检司只有三二十个人,出了事必定灾情惨重。
他像黑夜里荒野中的一支火把,吸引了各色各样的蚁虫。
巳牌左右,来游览的旅客,该走的都走了,客店中留下的旅客不多。
他在这一进的客厅品茗,客厅是旅客交谊活动的地方,有两名店伙负责照料,住店的旅客也可以在这里会客,店伙供应茶点里外张罗。
一个魁梧大汉,领了四个打手型的人,气势汹汹踏入客厅,在他的桌前一字排开像要吃人。
“你就是姬玄华?”大汉手按刀把,铜铃眼厉光四射,似乎吃定了他,态度极为恶劣。
“太爷在苏州一鸣惊人,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太爷是姬玄华。”他安坐不动,双手按 桌豪气飞扬:“你这混蛋一定是阿猫阿狗小混混,居然用怀疑的口气问姓名,该打听清楚再来丢人现眼,你有何见教?有话你就说,有屁你就放。”
这位大汉可不是阿猫阿狗小混混,而是苏州名气不小的地头蛇,昆山尚武园园主至尊刀的得意门人之一,在苏州的几个大豪大霸中,排名在前三名坐三望二,提起绝刀杨威,还真有几分慑人的威力。
苏州附近水陆群豪中,水路以吴下孟尝为首,陆上以至尊刀称尊,双方井水不犯河水。过境的江湖朋友,最好对他俩保持客气,强龙不斗地头蛇,最好尊敬他俩的仁义大爷霸权。
人手不足,是称不了霸的。至尊刀不但徒子徒孙多,捧他拥护他的朋友也多。
姬玄华的话粗野狂傲,明白表示不承认至尊刀的霸权,粗野傲慢口气托大,稍有地位的人会被气炸。
“狗东西!你……”绝刀杨威果然火冒三千丈,破口大骂,踏前一步将有所举动。
一杯茶泼在绝刀杨威的脸上,姬玄华投杯而起。
“你这狗养的杂种,给我竖起驴耳听清了。”姬玄华一掌拍在桌上,嗓门像打雷:“太爷敢和名震天下的鱼藏社作对,当然有翻天覆地的能耐。你这杂种全身骨头,拆下来重不过四两,还不配替鱼藏社的人捡屁捞毛,居然敢在姬某面前放肆,你他娘的一定是活腻了,要不就是忘了你老爹姓甚名谁。”
“骂得好!”壁角传出喝采声,悦耳动听。
绝刀怒火更炽,扭头凶狠地寻找喝采的人。
壁角的茶几,一位文质彬彬,面如冠玉的年轻书生,微笑着泰然自若品茗,手边搁着一把描金摺扇,明亮的大眼冷电湛湛,与微笑的面庞毫不相称,这种目光会让胆气不够的人发寒栗,微笑的面庞却又和蔼可亲。
一名打手怪眼一翻,双手不住抓放,恶狠狠向书生接近,已知道喝采声是俊秀的年轻书生所发,脸上的神情,分明想把这小书生揍个半死消气。
“你如果不制止你的混帐打手撒野。”姬玄华向绝刀杨威沉声说:“我一定弄断你们的右手,一定。”
“不要你管我的事。”俊秀的小书生不领他的情,笑容十分可爱:“要弄断他们操刀的手,我不会自己来吗?用得着你这个贩卖人口的人代劳?多管闲事。”
“你还不是多管闲事?”他笑笑,神色友好:“他们是冲我而来的,你强出头把他们引过去,不是吗?”
两人一弹一唱,那位打手僵住了。看小书生的镇定泰然神色,决不会是一个好相与的人,真要糊糊涂涂动手,很可能操刀的手废定啦!
绝刀杨威也许鲁莽自负,但并不蠢笨,举手一挥,命打手退回。
“姓姬的,你不要猖狂。”绝刀杨威不得不控制住怒火,嗓门虽大气势己弱:“你在苏州不断生事,有意引起风波,公然放出口风要拍卖女人,像话吗?你会替咱们苏州的人带来 大灾祸。事前事后你都可以一走了之,咱们苏州的人却要承受灾祸,所以你必须早离疆界,苏州容不下你这种人兴风作浪。”
“混蛋!你师父至尊刀在巡抚署有一份差事,负有治安重任。像鱼藏社那种满手血腥的谋杀犯,你们应该秉公处理逮捕他们法办的,反而掩护他们为非作歹,任由他们在贵地滥杀无幸,包庇他们公然活动,可知你们已和鱼藏社的谋杀凶手挂勾搭线,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指责我兴风作浪?阁下,你的武功比朱雀功曹高明多少?”
绝刀杨威打一冷战,凶焰尽消,哪能与朱雀功曹比?连至尊刀也不敢在朱雀功曹面前大声说话呢!
“有人派你来试探,我不和你计较。”姬玄华不再煎迫,继续说:“你走吧!在我面前不自量力撒野,会把命送掉的,真蠢,老兄。”
“我来赶他们走。”小书生推几而起。
“可恶!你……”绝刀又冒火了。
相距在丈外,小书生抬手扣指疾弹。
绝刀杨威的左颚第一大门牙,突然折断唇也受损。
“哎……”绝刀怪叫,以手掩住流血的嘴,吐出断牙和一口血,扭头向外狂奔。
四打手也如见鬼魅,惊恐地飞逃。
远在丈外,扣指一弹便击断坚硬如铁的门牙,那简直像是玩妖术,如果击中胸腹,结果如何?谁经受得起这不可思议的一击?
“你在向我示威。”姬玄华苦笑,暗暗惊心:“是不是天玄指?”
“我要你把朱雀功曹交给我。”小书生不再笑了,神色一变,平空涌起阴森的慑人气势。
果然是向他示威的,这种指功似乎不需事先聚气行功,不需准备凝力聚劲,随时皆可信手发出,与一般的先天内家气功不同。如果是正宗的内功,必须苦修半甲子以上的岁月,而且必须有超人的天赋,方能在仓卒间神功骤发,远及丈外离体伤人。
有些高手似乎也可以突然出手以绝学伤人,其实暗中早已凝气行功了,只不过修为的境界高深些,旁人无法知道他暗中默默行功而已。
姬玄华是行家,已经知道这小书生身怀绝技,内功修为超出常情之外,武功更可能深不可测。
“你在胁迫我?”他沉着地问。
“也许吧!”小书生似乎颇为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