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拔刀相助 (1)
绵绣桥,位于府城至虎丘的中途,横跨山塘河,是河两岸交通几座孔道桥之一。
桥两端没有房屋村落,这一端栽了遍野桑麻,人一钻进去便形影俱消,是藏身的好地方。可惜桑麻田范围并不广,人手多片刻便可搜遍全区。
不易逃匿,却可设埋伏。
穿云玉燕母女俩,摆脱了追踪的人,按朋友们传来的口信,赶来锦绣桥与乃夫五岳狂客会合,并不知已有人埋伏相候,母女俩毫无戒心地走向桥头。
远远地便看到有零星的行人往来,看不出任何异状,更不可能发现警兆,不知大祸将至。
最近几天,一群侠义门人曾经再三前往织造署侦伺,由于戒备森严,皆无法越雷池半步。
对方早已发现他们的意图,戒备森严是意料中事。
他们无法掌握生死一笔的动静,又没有强攻袭击的力量,唯一寄望的是能等到生死一笔外出,在外面搏杀这位东厂的主事首脑。
这希望相当渺茫,生死一笔即使敢公然外出,也将带有不少可怕的高手随行,而他们却无法在仓猝间,集中全力行险一击,击也不一定能成功。
五岳狂客请来的朋友们,逐渐感到心灰意懒,拖延愈久,信心与士气愈低落,最近连不顾一切走险,全力袭击织造署宾馆孤注一掷的念头都消失了。
他们在作无望的等待,斗志逐渐沉落。
母女俩接近桥头,仍然看不出警兆。
“女儿,我们来早了。”穿云玉燕的语气有点急躁:“按理,你爹应该比我们早到的。”
“也许在某处,被意外的事故绊住了。”高黛自以为是:“娘,女儿觉得诱敌外出的妙计,一点也不妙,诱出的都是二三流的狗腿子,我们在浪费时间。”
“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这……干脆,传信直接向恶贼挑战。”
“他会接受吗?”
“很难说……”
“一入公门,江湖规矩武林道义都不存在了,办事唯一讲求的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带一大群狐朋狗党一拥而上,是绝对合情合法的行为,决不会讲规矩接受任何人英雄式的单挑,你的想法一点也不好。”
“娘,这样拖下去更不好。”
小丫头年轻气盛,是主张蛮干的急进派,一直对她老爹那些深思熟虑,行事瞻前顾后的朋友不以为然,主观地认为那些可敬的前辈名宿靠不住,而她所提出的意见,却又都是一些不切实际,冒险躁进的主意,小心谨慎的前辈们哪能接纳。
刚接近桥头,拱桥最高点那位从对岸来的中年人,突然止步阴阴一笑,从身后移出一把黄光闪亮的虎爪,五个可伸屈的锐利钢爪却是黑色的,长有一尺八,柄粗如鸭卵,颇为沉重,用来扣抓兵刃,大概足以对付宝刀宝剑,抓人更是摧枯拉朽。
母女俩吃了一惊,警觉地止步,后退。
“邪道一霸,疯虎毕雄。”穿云玉燕认识这把岔眼的虎爪,心中暗懔。
她俩不敢向桥上冲,就算能逼退疯虎华雄,谁知道桥对岸还有些什么人物?何况这位邪道一霸极难对付,是与五岳狂客齐名的超等名宿,母女俩两支剑,不一定挡得住那把可怕的虎爪。
糟了,退路已绝,后面路两侧的桑麻田中,接二连三掠出五个人,堵住了后路。
“高夫人,辛苦了。”身后传出洪钟似的语音:“敝长上派咱们专诚相请,请贤母女至织造署商谈,请相信敝长上的诚意,幸勿见拒。”
转身一看,穿云玉燕心中叫苦。
她认识两个人:乾坤一剑解彪、勾魂无常郝宏远。发话的人,正是老朋友乾坤一剑解五爷。
上次见面,乾坤一剑称她为高大嫂。这次改称高夫人而且十分客气。
另三人她不认识,却听说过他们的名号长相。三个人年近花甲,两高一矮,矮的是干瘦的女人,相貌一个比一个阴森,一个比一个狰狞,所佩的七星古剑黑把黑鞘,没加任何装饰,甚至不用剑穗。
魔道三煞星,大煞乔森、二煞冷梅、三煞陈宗,都是宗师级的剑道名宿,内功已修至化境的高手,心狠手辣杀人如屠狗的煞星。
派出追“请”他们的人,一批比一批强,这一批无疑是最强的。
五岳狂客是侠义道德高望重的名宿,这三煞却是魔道的超等恶煞。一比一,五岳客或许占一分半分上风,一比二,稳输不赢。
这是说,母女俩绝对过不了三煞星这一关,何况还有另一个可怕的疯虎,与武功弱不了多少的乾坤一剑和勾魂无常。
二比六,毫无希望。
“姓解的,你真不要脸。”高黛小姑娘把心一横,咬着银牙咒骂:“狗都比你高一级,你算什么狗屁名剑客?我只是一个小晚辈,我向你挑战决斗,但愿你真是名符其实的名剑客,而非浪得虚名的贪生怕死鬼。”
她真不愧称出身名门的女英雄,从容不迫解开裹着的剑,举动沉着稳定,徐徐将剑插在腰带上,傲然举目四顾,一声剑吟,拔剑出鞘,剑向远在三丈外的乾坤一剑一指,冷笑一声神气地伸左手相招。
乾坤一剑快要气炸了,愤怒地举步。
“解老弟,她是我的。”三煞陈宗鬼眼一翻,毫不客气阻止乾坤一剑妄动:“如果你们对付得了高家的人,万总管还用得着借调孙大人身边的护卫?你是故意摆样子给我看呢?抑或是表示你了得?”
乾坤一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愤交加退后三步吹胡子瞪眼睛。
三煞阴森森地向前接近,背着手傲态毕露。
“小美人,老夫抱你去见万总管。”三煞陈宗是有名的色中饿鬼,稍具姿色的女人来者不拒,在女人面前说话百无禁忌,阴笑令人心悸:“来,让我抱抱。”
双手一张,真的要抱人,胸口朝姑娘的剑尖闯,似乎并没看见有剑挡在前面。
高黛冷笑一声,久蓄的神奇真力,猛然注入剑身,有如山洪爆发,剑尖如灵蛇,疾吐而出剑气陡然迸发,行致命一击猛攻心坎要害。
三煞太过狂傲,以为一个十七八岁小丫头,内功的火候不会超出十年,即使注入宝剑,也攻不破四十载苦练的先天气功,所以敢用胸膛接剑。
剑气迸爆,压力骤然及体。
姜是老的辣,经验与见识,可在刹那间决定生死。
护体真气猛然发生波动,三煞便悚然而惊,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扭身缩躯同时右掌斜拍。
嗤一声裂帛响,剑尖划破了三煞的左胸襟,不但衣襟裂了一条缝,肌肉也出现分余深的裂痕,抗拒不了高黛的神奇内功,当堂挂彩。
高黛也被三煞右掌所发的浑雄劲道,斜震出八尺外马步一乱。
三煞也急退五步,脸色可怖猛然拔剑。
“老夫要你生死两难。”三煞的厉叫令人心惊,咬牙切齿挥剑直上。
小裂缝伤势轻微,三煞事实上不介意这种小创伤,只是脸上难看,一代凶魔恶煞,伤在一个小女孩剑下,他的脸往哪儿放?
愤怒挥剑,猛烈的程度可想而知。高黛知道在内功修为上或许小占上风,但劲道与经验却相差甚远,怎敢逞强硬接硬拼?定下神用游斗术周旋。
老凶煞的胸肌受伤,必定影响肌肉的活动,活动激烈则流血难以凝结,她必须死缠住老凶煞,必可抓住机会行致命一击。
人影依稀,剑气飞腾,两人在桥头各展所学,展开一场势均力敌,惊心动魄的恶斗,你进我退死缠不休,每一剑皆凶险万分,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
纠缠百十招,双方的速度仍然不灭。
二煞冷梅的目光,从激烈的纠缠难解难分的激斗者移出,投落在紧张万分的穿云玉燕身上,冷哼一声。
“万总管急于见你,不能久耽。”二煞一面向穿云玉燕走去,一面拔剑:“小燕子,你是我的。”
二煞比穿云玉燕大了十余岁,面貌尤其显得苍老,因此把穿云王燕叫成小燕子,不算离谱。
穿云玉燕关心爱女的安危,不打算在这时相搏,本想拒绝,却由不了她。
一声冷叱,二煞已发起猛烈的抢制机先狂攻,剑幻化为无数吞吐的雷电,劲道万钧强攻猛压,剑势凌厉主宰了全局。
穿云玉燕的剑术和内劲,皆略胜二煞一分半分,但心悬爱女的安危,也就无法全力发挥,二煞如想在短期间争得胜机,也不是易事。
好一场势均力敌的恶斗,险象横生激烈万分,旁观的人目为之眩,张口结舌。
“不要再缠下去了,迟恐生变。”大煞乔森突然拔剑高叫,向穿云玉燕恶斗的地区走去:“冷梅,交给我,早些捉住这头燕,免生意外……”
桥头右侧的大树下,突然钻出一脸不屑的旱天雷。
“哈哈哈……”他一面狂笑,一面向前接近:“你这老猪狗位高辈尊,居然有脸用车轮 战,你不觉得可耻吗?真所谓老而不死谓之贼也,呸!什么东西。”
他的经路,恰好在乾坤一剑右侧。
乾坤一剑仍感到羞难当,可找到出气的人了,毫无风度地顺手就是一剑挥出,要出其不意一剑砍断他的腰干,剑上用了全力,剑光一发即至。
剑刚挥出,突觉右颊一震,挨了一记阴掌耳光,眼前一黑,剑便被夺走了。
自始至终,一直没弄清事发的光景,反正有意偷袭,信手一剑挥出,却糊糊涂涂被一掌反抽得天昏地黑,莫名其妙丢了剑,如此而已。
噗一声响,肚腹又挨了一踹,嗯了一声,抱着小腹向下一栽,眼前星斗满天,看不见景物,只知道自己被打倒了,小腹的痛楚委实令人受不了,似乎五脏六腑已纠扭成一团,痛得浑身都崩散了。
一声狂叫传出,挥链攻出的勾魂无常一链落空,旱天雷的剑尖,划开了勾魂无常的右耳轮。
狂叫声发自勾魂无常的口中,因为勾魂无常的右胯又挨了一脚,被踢飞出丈外,人与链摔倒滚落桥旁的护岸去了,与乾坤一剑摔倒,先后只差分妙。
一照面,两个超等高手,糊糊涂涂被摆平,栽得又冤又不光彩。
两人都是出其不意偷袭,也出其不意被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