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春来草自新,枫叶飘落有一年,我们一向自认为可以把握掌控一切,却不知时间从未等过你我,哪怕就是那一瞬!
三年时光一闪而过,酷热的天气,蝉音了了,山后的晚霞依旧那般的绚美,昔日的废墟上早已杂草丛生,但总非有一处与这一切不一样。
一间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茅草屋,好似能被一阵小风就能吹跑,十几个不知从哪来的枝梢七零八落的插在周围,模糊的能看出这是个篱笆。
院子中几块石头砌成的灶台旁围着两个孩子,一个十岁左右穿着有些破旧但处处补丁的衣服,有些补丁甚至都没缝好,火光照映出他坚毅的面容。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头发乱糟糟的,不知怎么地还用小草扎成几束小辫子,活脱脱的就像街边乞讨的小女乞丐,但脏兮兮的面容下依稀还能看出他清秀的面容。
“阿哥,我好饿呀!”较小的男孩伸出小手拽了拽大男孩的衣角,黑兮兮的小脸下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阿元,等一等,马上就好。”大男孩从对着火光发呆的神情中醒过来,转过头疼惜的望了望小男孩,用手轻轻地摸着他的小脑袋说。
过了一会,大男孩揭开用两块木板拼成的锅盖,热气散去,锅里只是煮着一些野菜,只见他拿着破碎的陶碗舀起野菜装在较好的陶碗中,然后把递给了小男孩,“阿元,赶紧吃吧!”大男孩有些溺爱的对着小男孩说。
“阿哥,还是给阿娘吃吧,吃饱了,阿娘的病就会好了。”小男孩很是高兴的捧着陶碗对着自己的哥哥说,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向茅草屋中。
一成望着满心欢喜的弟弟,眼睛顷刻便充满了泪水,他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声音有些哽咽的喃喃道:“母亲的病要是这么容易好就好了!可是···”其实他心中一直很害怕,就像三年前的夜晚如同父亲一般突然间就没了。
“阿娘,吃饭啦!”小男孩把陶碗放在床边的石块上,轻轻的摇着躺在由几块有烧焦痕迹的木板拼成的床上,身下铺满了干巴巴的茅草,脸色苍白,好似睡着的母亲。没错,这是娟儿,在生完一元后淋了雨加之伤心过度,随后又操劳成疾,身子骨越来越差,三个月前突然一病不起。
床上的娟儿缓缓地睁开眼睛,就看着疼人的小儿子在轻摇着自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嘴角微动,轻轻的唤道“元儿”。
一元看到母亲醒了,赶紧捧起陶碗,递到母亲的嘴边,开心的说:“母亲快吃,吃饱了病就好了。”
望着儿子期待的目光,娟儿好似病一下就好了不少,端起碗喝了两口,看着依偎在身旁的一元,娟儿的目光充满了慈爱,用手摸了摸一元脏兮兮的脸蛋,心中却是千般情绪,多想永远永远的这般看着自己的骨肉,成长,成家,可是自己却等不到了,想着想着,泪水像止不住似的,突然间就感觉一只暖暖的小手在为自己擦着眼泪,娟儿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就看到一元正努力的伸着小手为自己擦着泪,娟儿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元儿,娘亲吃饱了!”
一元有些伤心有些不解的望着娘亲,“阿娘,你为什么哭呀,是元儿惹你不高兴了吗?”
“怎么会呢,娘是高兴,元儿就像娘亲的小棉袄一样温暖体贴!”揽过一元的小脑袋,轻轻的亲着他的额头,想着以前小的时候哄着他的情景,嘴角不禁露出幸福的微笑。
一成端着盛满野菜的陶碗走进来,看着娘亲和弟弟,他的脸上也泛起了笑容,“娘,这里还有呢,你多吃点!”
娟儿欣慰的看着眼前越来越像自己丈夫的大儿子,手招了招,“成儿,娘吃不下,坐过来让娘摸一摸我的大儿子。这三年来可真是苦了你呀!”
一成上前一步,坐在床边拉着娘亲的手说:“娘,我照顾你和弟弟是应该做的,这是我答应爹的!”曾经幻想成为男子汉的一成,终于在骨感般的生活下成了真正的男子汉。
一边抱着一元,一边拉着一成的手,不管生活如何的折磨自己,但只要两个儿子依偎在自己身边,那么一切都不算什么,只要能看着儿子,一切都会真好。娟儿心中想着有些话自己是该交代了,手伸到枕头下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是碎成两块的玉,每块上系着一根小红绳,娟儿对着两兄弟说:“成儿,你拿一个挂在身上,以后不管在哪都不许弄丢了,这块玉是咱家的传家宝,我把它碎成两半,希望能保佑你们平安幸福!”娟儿拿起另一半,挂在一元的脖子上,嘱托道:“元儿,答应娘,可不许把它弄没了!”
一元努了努小嘴保证,“阿娘,我一定把它戴在身上。”
一成也很郑重地说:“我一定不离身戴着。”
“都是娘的好儿子,成儿你是兄长,以后的生活中一定要照顾好弟弟,一元太小,一定要照顾好!”娟儿话音未落,一成连忙说道,“娘,你放心吧!”
“以后娶着媳妇了,一定要带回来让你爹和我瞧瞧!”娟儿遥想着未来儿子带媳妇回来的情景,苍白病态的脸上美美的笑了。
一成心中有点不安,娘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不过嘴上还是微笑的答道:“娘我知道了。”
接下哥哥的话茬,一元急不可耐的抢着说,“阿娘,我以后一定要娶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媳妇,来好好的孝顺你!”
听着一元呆呆的话语,娟儿心中像是喝了千遍万遍的蜂蜜,甜彻心扉,嘴中轻轻的唤着“好呀!”可是再一想,自己等不到了吧!“你们去吃饭吧,娘有点累了,想睡一会。”
一成替娟儿盖好被子,“娘,那你好好休息。”然后拉着一元的小手出去了。
娟儿闭上眼睛,过去的场景在脑海中不断地涌现,幸福的,伤心的,孤单的,画面定格到一个身影,那是一古咧着嘴对她说笑呢,可是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失言,你不是让我们母子等你的吗?你撇下我一人就这么去了,你就不想想儿子,你就不想想我有多苦,娟儿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一古说,泪水沾湿了娟儿的鬓角,想着丈夫其实也很担心两个儿子,我要是去了,成儿和元儿又该怎么样呢?那他们以后的生活得多么难过和艰苦!娟儿想了好多好多,过去,将来,随缘吧!
好累,真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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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着阿娘冰冷的手,怎么叫也叫不醒曾经那么疼爱自己的阿娘,一元摇着娟儿的手臂,焦急的哭泣着,“阿娘,理一理元儿,元儿再也不惹淘气了。”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娘亲还是一动不动。
一成跪在床边久久无语,悲伤如同野原上的春火燎尽了他刚刚坚强起来的内心,精神一片空白,走了,都走了,自己不就是风雨漂泊中的浮萍,任凭雨打风吹,可奈孤独悲伤。
流泪也许是舒展空荡的心灵,悲伤欲绝的人是没有眼泪的,因为悲伤已经牢牢地刻进了自己的记忆,还有永远的明天。
好久好久,一元哭的已经没力了,他不懂疼自己的娘亲为什么不理自己,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需要依靠,一元不懂,只能紧紧的抓着母亲的手,因为母亲是他最亲最亲的依念!
生活需要念想,生活更需要彼此,把弟弟紧紧的搂在怀中,照顾好一元成为一成内心最大的渴望。悲伤永远不会成为生活的全部,沉默着,酝酿着,睁开双眼,我们还要活下去。
一成声音低低的,凄凄的悲凉中绽放的解脱的感伤,轻轻的擦拭着弟弟眼角的泪花,讲着好久以前娘讲给自己的故事,“每一个人都会去遥远的地方,那里极尽我们想象的美好,山秀水美,没有忧伤没有烦恼,每个人无忧无虑的生活,爹爹早早就去了那个地方,娘亲现在也去了,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去的,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爹娘就在那里远远地看着我们,我们开心,他们也会开心的,我们难过,爹娘也会跟着难过的!所以啊,阿弟要和我一起开开心心的!”
一元用手擦了擦泪水,望向自己的哥哥,惊喜而又疑惑问道:“阿哥,真的吗?”
“真的!”
“娘会看着阿元吗?”
“一定会看着阿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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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铃飘荡在孤独的坟头上,微风带走新泥淡淡的土腥味,也带来了清脆绕耳的歌唱,“叮叮铛铛”,是亲人的呼唤,是灵魂的宿唱,是永恒的牵挂!撩动的是你我心间的想念
风把真实带向了远方,撩动的却是心间最深的思念。
这,是离去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