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上次去找康王爷已经过去十日,可是这么长的时间康王爷一直没有消息传进宫,安锦瑟有些着急便命摇衣与康王爷的人接应,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摇衣回来告知安锦瑟王爷并未回话,只是请安锦瑟稍安勿躁。
安锦瑟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好,晚上更是夜不能寐,便裹了衣裳跑到园子里,外边凉风微梻,安锦瑟却不能心如止水。
心乱如麻,一直觉得不妥。
安锦瑟思来想去又将一切过错都归纳到自己身上,觉得自己不该如此草率的将此事交给康王爷,她对康王爷本就不是太了解,对他的手段也十分不欣赏,他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去救桑钰,会不会根本就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又或者会不会没有用心布局反而害了桑钰?
安锦瑟越想越害怕,两只手不自主的作揖闭上眼睛在心里祈祷桑钰能平安无事。
即便是以后再无牵扯,至少你也该平安,让我放心。
“娘娘在想什么?在担心桑公子不能平安离开吗?”
这声音对安锦瑟如同救星一般,一直觉得实在不像是个男人的声音,可是此时在安锦瑟耳中听来却十分悦耳动听。
“怎么样了?他可安全?”
安锦瑟有些激动,一把抓住康王爷的手臂,甚至根本没有心思去顾及这么晚了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康王爷也是一愣,安锦瑟一直与他保持适度距离,如此放肆倒还是第一次,一时,坏笑又挂上唇角,嘲讽十足,:“既然娘娘想着本王,怎么不命人告诉本王呢?本王还以为娘娘心里只记挂着桑公子呢。”
康王爷这么一说,安锦瑟脸上马上一片绯红,有些不自在的放开康王爷,低声道,:“本宫……本宫……”
康王爷低声笑了笑,在这无人的夜空下显得十分暧昧,康王爷转身背过安锦瑟走了几步,走到一棵树下,:“本王命人去救了他,他不愿意走,本王想着,既是答应了你,自然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本王都得带他走,就命人打昏了他,带出了大牢,如今已经送出了京城,远在千里之外,娘娘觉得本王办的可还如娘娘的意?”
“他不愿意走?”安锦瑟疑惑的看着远处的康王爷,月光昏暗,安锦瑟并未看清他此刻的脸色,:“本宫就该知道,他必然不愿意走。”
“后悔了?”
安锦瑟立马摇摇头,难得认真的看着康王爷,:“王爷,桑钰的事情,本宫多谢你,本宫欠你两命,他日若是事败,本宫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抵你一命。”
“值得吗。”康王爷的声音深沉的许多,没有妖媚,没有讽刺,有些感叹的深沉。
“本王当日救你一命,你都未说出这样的话,今日只是因为救了他,你便将命许了本王,为何。”
安锦瑟温和的笑笑,在月光下清澈动人,:“王爷心里难道就没有人比王爷的性命更重要吗?对于这样的人,即便是付出自己的性命又如何,只要他安好,只要他无恙,本宫即便是这一生都不会在见到他又如何。不过是要他过的好。”
“本王想见舒太妃。”
安锦瑟没有说话,却无言的点点头。
两个人在没有灯的小路上慢悠悠的走着,安锦瑟在前,满心都是温暖,桑钰走了,不管怎样,她都了解了一桩心事,以后再也不怕他会受到伤害,离开这里,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康王爷跟在安锦瑟身后,难得的无言,只是静静的走着,让安锦瑟甚至沉浸在自己的愉悦里,忽略了他的存在。
时不时的刮来一阵风,偶尔也会传来一声空阔的鸟叫,也传来树叶唰唰的声音,踩着的草听起来也十分悦耳。
“到了。”
安锦瑟停在一座宫殿外,这里是舒太妃住的地方。
“恩。”康王爷此时十分正经,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景象,眼中有深深的阴霾。
安锦瑟以为他在心疼舒太妃,叹口气,出言安慰道,:“一切都是暂时的,本宫如今也不方便为她做太多,以后,你可以补偿她。”
“恩。”
安锦瑟见他不想说话,指了指院内一个亮个星点的房间,:“瞧,那是舒太妃的屋子,你们许久没见了,本宫便不打扰了。本宫在这里等着你。去吧。”
康王爷感激的看了一眼安锦瑟走了进去。
安锦瑟无聊便在门口找了块光滑的石头坐了上去,石头有些凉,可是安锦瑟心里却十分欢愉。两只小脚不停的晃来晃去,康王爷去的时间很久,安锦瑟看了看天很晚了,可是知道他们久别重逢,也不愿意前去打扰他们,夜风有些冷,安锦瑟紧了紧衣裳身子有些哆嗦,又等了一会,安锦瑟觉得有些困,眼睛眯着眯着便想闭上。身上觉得更冷了。
然后突然被人轻轻的抱了起来,安锦瑟有些惊恐的睁开眼睛,却是康王爷。
“王爷……”
康王爷并不看安锦瑟,也并没有把她放下来的打算,静步向前走去,:“别说话。”
安锦瑟有些不舒服,想下来,可是身子骨到底不如康王爷壮实,挣扎无果,只能任他抱着,身上却暖和起来,路很长,安锦瑟又怕他累便低声道,:“你还是放我下来吧,这样不好。”
康王爷低头看了一眼安锦瑟,四目相对,眼中有些柔情,安锦瑟低下头,挣扎的更加厉害,康王爷这次没有反驳,果真放了她下来,:“本王叫洛阳。”
安锦瑟轻咬嘴唇,:“恩。”
洛阳。
洛阳城的洛阳。
安锦瑟突然抬起头,:“为何先皇会给你起名洛阳?”
洛阳似乎也并无避讳,:“若是本王告诉你,先皇的皇位本该是本王的,你该当如何?本王是先皇最小的弟弟,那时候本王还小,可是样样不输他。父皇本就属意本王为皇帝,所以才会给本王起了这洛阳城的名字。”
安锦瑟一把挡住洛阳的嘴巴,:“好啦,别说了,我明白了。”
洛阳好笑的看着安锦瑟,:“你怕什么?”
安锦瑟不说话,洛阳一把扯过安锦瑟,:“本王若是他日为帝,就封你做皇后如何。”
“不可!”安锦瑟说的斩钉截铁,跳出一米多远,远远的与洛阳分开,:“那时候,我就离宫了。从此与这皇宫再无半点瓜葛,你的皇后是舒太妃。”
洛阳哈哈笑起来,安锦瑟顿时觉得自己丢人死了,他本就是开玩笑,他爱的人是舒太妃,安锦瑟竟然也看不出这是玩笑,还如此当真,当真是丢人死了。
“夜色太晚了……我走了,……王爷快些出宫吧。”
安锦瑟恨不得找块地缝钻进去,也顾不得礼数转身就想跑,却被洛阳一把揽住,:“谁告诉你本王爱的是舒太妃。”
安锦瑟不解的抬头看着洛阳,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当日明明对舒太妃深情款款,今日就问这样的话?男人果真是薄情。
“如若不是,王爷为何对舒太妃如此?舒太妃若不是因为王爷依她的姿色,必然也不会遭先皇厌弃,更加不会没有一个子嗣。王爷此言切莫再说,舒太妃是要伤心的。”
洛阳似乎有些无奈,一把抓住安锦瑟的手,:“本王照顾她的确是应该的,可是不是因为本王爱她,而是因为她曾经救过本王的性命,当时她也并不知自己会入宫为妃,所以对本王有意,可是本王并不喜欢她,后来她入宫为妃,先帝得知此事恼羞成怒便对她一直不好,本王心里也是有愧疚的。可是****之事,却是无法勉强的。”
“这……”
不错,洛阳从未说过他爱舒太妃,舒太妃也没说过二人的关系,安锦瑟只是从舒太妃的眼中看到了绵绵情意便理所当然的以为洛阳与舒太妃是一对落难鸳鸯,根本就没有去细想过其中的关系。更没有想到洛阳其实只是为了报恩,根本就与感情无关。
“本宫还以为王爷府中没有福晋是因为舒太妃。看来是本宫多想了。”
“福晋?”洛阳嘲讽一笑,:“本王没有福晋有两个原因,第一,开始的时候,本王不受皇上宠爱,有谁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本王陪本王死呢?二是,后来朝中诸人推举本王为帝,很多大臣也暗中想跟随本王,便有将女儿送予本王的意思,可是本王根本没有中意的女子,本王随性惯了,向来不喜勉强自己。自然也不会收了她们。至于舒太妃,他日本王即便是救了她也依旧会尊她为太妃,绝不会有别的行为,到底是皇兄的女人,本王不会碰的。”
安锦瑟看了看天色,着实不早了,:“马上就天亮了,王爷赶紧出宫吧,本宫也得赶紧回去,省的宫人们醒了看不到本宫起了疑心。告辞。”
安锦瑟看了看四周无人匆匆离去,洛阳看着安锦瑟背影嘴角上扬,是个有趣的女人。
回到朝阳宫之后安锦瑟一把将自己扔到床上,整整一夜没睡,她累极了,倒头便睡。
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摇衣早就准备好了洗刷的工具还有安锦瑟今日要穿的衣裳,安锦瑟头昏昏的,大概是昨日冻着了,受了些风寒摇衣是个体贴的人,看到安锦瑟老是用手抚摸太阳穴便赶紧放下衣裳倒了一杯热茶,:“主子可是受了风寒?”
安锦瑟点点头,:“有些不舒服,去请颜太医开些治疗风寒的药房,喝些药便会好些。无事。”
李福赶紧退了出去,摇衣也屏退了众人,低声道,:“主子,桑公子已经救出去了。”
安锦瑟抬头,:“怎么救得?”
昨日她只顾着欢喜,确实忘记了该问洛阳,他怎么如此轻易的就将人救了出去?
“回禀主子,天牢失火,死了大半的囚犯,王爷在桑公子的牢房中亦是找好了替死鬼。皇上已经下令,此为意外,不怪罪任何人,也并未声张桑公子的事情。”
安锦瑟点点头,原来如此,:“王爷想的周全,本宫欠他一个人情。”
“主子与王爷如今是盟友,彼此做些什么都是应当的,主子不必介怀。王爷是个豁达的人,对待朋友向来是情谊深重。”
“哦?”安锦瑟扶着摇衣半坐在床上,:“你家王爷,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摇衣轻轻一笑,又给安锦瑟续了些茶水,:“王爷是个好人,对待奴婢们都十分的关心,奴婢们都是心甘情愿为他所用的,王爷不止对奴婢们好,对奴婢们的家人们更是恩重如山,奴婢们无以为报。只能为王爷多做些事情。”
安锦瑟抬眼看了一眼摇衣,眼中却是带着感激,怪不得这些人能如此忠心耿耿,原来洛阳皆是对他们家人有恩,所以这些人才会誓死追随。
如此,也不难想象朝中大臣为何如此力推洛阳为帝。
他的确是个深谋远虑的帝王之才。
“摇衣,如今你入了宫,便是本宫的人,你对王爷有感激,本宫能明白,本宫亦不是一个当人命为草芥的人,以后,本宫也定会护住你。”
摇衣感动的点点头,:“主子不说这些奴婢也明白,奴婢听闻了婆娑姑娘的事情,知道主子心里一直有愧疚,今日,奴婢也想劝主子一句,婆娑姑娘能够如此为主子,可见主子对她好,她也是为了报答主子,人各有命,不过是为了知己人。士为知己者死。主子实在不需介怀。他日若是有用得到奴婢的地方,奴婢一样义不容辞肝脑涂地。”
安锦瑟摇摇头,:“谁的人命都是人命,人心都是肉长的,本宫不会让你们为本宫一次次的做出这样大的牺牲。”
“主子切莫在想这些,好生休息着吧。奴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打扰主子了。”
安锦瑟点点头,:“下去吧。”
半个时辰之后摇衣为安锦瑟端了药,安锦瑟忍着苦一口气喝了下去,摇衣又送上几块冰糖,安锦瑟这才好了些。
一觉睡到傍晚,身子已经好了大半,摇衣命人烧了几个清淡的小菜和粥,安锦瑟喝了些身上更觉轻松。
白日睡得多,晚上自然少眠,安锦瑟泡了个花瓣澡,便坐在房内绣手帕,摇衣伺候了一会,安锦瑟便让她和李福下去休息,独自坐在桌前绣着手帕。
“摇衣说你病了,怎么还不休息。”
安锦瑟回头,心里又是一片心惊,:“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神不知鬼不觉?你到底在宫中安了多少眼线?摇衣今日一整天都在陪着本宫,只是出去了一会,你是怎么知道的?”
洛阳擞擞肩,:“本王若是对宫中的事情不知根知底,怎么敢造反呢。”
安锦瑟狠狠瞪了他一眼,:“坐吧。”
安锦瑟也不避讳洛阳,继续绣着自己的手帕,洛阳看了看,笑道,:“娘娘竟然还是个蕙质兰心的人,本王还以为娘娘只懂得谋略,原来女红做的也是这样的好,皇上好福气。”
安锦瑟懒得搭理他也不说话,洛阳无赖般笑起来,:“可是昨夜等着本王的时候受了风寒?”
安锦瑟点点头,:“理应是。”
“倒是本王对你不住,屋里暖和倒忘了屋外等候的你。本王听乾清宫的人说,皇上似乎将你册封贵妃的大典安排在了五日后,相信后日便能下旨。小阿哥的满月酒在七日后,与你相差两日。”
安锦瑟哦了一声也未抬眼,低声道,:“这册封,皇上本就是不甘愿的,如此还要日日念着此事,倒是难为皇上了,只怕这些日子没有少费功夫安抚凝妃。”
安锦瑟说着说着突然抬起头,:“你必然是知道凝妃的事情的。”
洛阳不置可否,:“皇上宠她,也不代表她就凡事都能一手在握,这种女人,死过一次了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在宫中处事。也是活该。那皇后也是狠毒,做了这么多孽,却能活了这么久。可见皇上无能。”
“他不是无能,是太懂得把握人心。”
洛阳看了一眼安锦瑟笑起来,:“怪不得你从前那样爱他,只是如今,还敢爱吗?”
安锦瑟想起从前的事情,放下手帕,:“从前,本宫不懂事,如今,自然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只是这宫中的女人哪个不是这般过来的?单纯的入宫,然后变得满腹诡计,再也没了当日的纯真。还不是这后宫毁的?”
洛阳轻轻握住安锦瑟的手,:“你当真不愿意跟了我?”
安锦瑟抬起头,:“你们都是皇家的人,你们的眼中都只有江山皇位,我本就不属于这种地方,时至今日,我也只能说,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所以,任是谁都不能强求于我。我只想离开。只想离开。”
“若是有一日,你爱上本王,是否也会像从前对待皇上那般再次飞蛾扑火。”
安锦瑟轻轻一笑,重新拿起手帕,:“王爷也说了,那是飞蛾扑火,我不是飞蛾,只向往灯火,我是人,明知会被烧死,怎么还会扑上去呢。”
洛阳重新挂上从前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那么,本王必定会如你所愿,送你离开,只是你也要想清楚,本王不一定会赢,皇上也不是你想的那般无用,也可能,将来你得陪本王一起死。这都是未可知的。你可敢赌?”
安锦瑟轻松的笑笑,笑容温暖,:“若是如此,倒也是无憾了,能得一王爷陪葬。本宫有何不敢?”
“好。”洛阳笑的真挚,有久违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