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奔驰车平稳的启动,轻点油门,缓加速的要驶过路口。绿灯正跳跃,一刹竟变了脸。刹车轻点,车子亦渐渐停驻,平稳的让人几乎感觉不到惯性的力量。
车窗微微敞开了一条风,后排的男人正在翻阅方才开会的文件。他将一只胳膊支在车门上撑着头,另一只胳膊则撑着文件夹,大略的扫着内容。
停车的间隙他抬起了头来,将身边的车窗一下子落下,任由冷风将他微微有些发昏的头吹的清醒。
若他不降窗子,也许就不会发现站在路边的她,有些事情说放在数学课本上叫概率,放在小说中叫缘分,放在电影中叫偶遇,而说的直白些,就是巧合。
对向行驶的车道一旁,某人正在打电话。随意的抬手就将垂在额前的刘海儿掀了起来,露出一个大脑门和一张不施粉黛的脸儿。她的脚边堆放着七八个超市大的塑料购物袋,塞得慢慢的,被撑开了肚子。
贪吃鬼!
他在心中骂着。再胖都要成球了还买这么多东西吃。
其实他根本看不到袋子里面是什么,只是他想象中的她能买这么多的,能这么上心的,也只有吃的。
方时佑仰坐在后座上的身体微微直立,目光越过车流人群盯着马路那边的人看,直到左转方向等候区的车渐渐排满他的视线被完全遮挡住才算罢休。
管她呢!
方时佑复仰回到座椅靠背上,随意翻看了几页文件车子便复而向前行驶。显然,是红灯已过。
无意识的一回头,方时佑就看见路口那个被购物袋包围的女人正在拦车,她冲着打着空车牌的出租车招手,空车司机却摇头直接疾驰驶过。
过了路口,方时佑回头再去看,某人仍旧负气的站在路口,似乎是看到了一辆亮‘空车’的出租,再次跑上前去伸手拦车……
只是,此刻他却已经无法看不清她的面容了,只有莞尔,在心中笑她傻。上下班的点儿本来就车少活多,而此刻司机师傅们也正是交班的时候,不顺方向不顺路打不到车简直太正常了。难免的,他还是有些要嘲笑她的心思的。脸上就那样起了笑意,任由从窗子里进来的冷风吹的正烈。
车窗里灌进的冷风将男人英挺的鼻风吹的都有些发红了,偶尔竟还有几丝湿意夹杂着刮了进来。方时佑摸了摸脸颊,犹疑的看着窗外的天空,此刻正巧飞旋的雨滴滴下来,落在他的鼻尖,带来一丝凉意。
“呵,”方时佑低声轻笑。方才那么正晴好的天儿竟被一片乌云遮住这就下来了雨。他无奈的摇头坐了回去,顺带手将窗户关闭。
冬日的雨本就是下不大的,所以起初时更是像被堵塞住的莲蓬头,出来的都是极细的细流。稀疏的雨丝三三两两的打在车窗上,没想到多了竟也氤氲了车窗,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公交车站的雨棚下满了人,大多都是抱着手臂成蜷缩状。当然也有受不住的去打车的,只是几次三番的伸手去拦却总等不到一辆车。
方时佑坐在车里踌躇了一刹,隐隐的还是感觉着有些不太舒服,他轻声命令了句“调头,”司机便立即遵照了,
朦胧的雨丝交织成的雨幕中,奔驰车的大灯挑的极亮。突然它闪起左转向的转向灯,变换起了车道。
宁夏觉得这一天,过的可真够可以的。
头一次,部门的采购专员请假而恰巧她又此刻稍微得闲。头一次,宁夏在需要车的时候公司里的车全部派了出去。电话打了不少,人也联系了不少,可是最终只剩她一个人孤寂的站在路口,惆怅的望着迎面下行而来与通车顺道而去的车流。
宁夏想如果老天要整自己那分开来多好,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夜,完全分你一大半让自己过的水深火热,何必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今天,如此让她为难。
部门十几个同时的季度配发用品全部都让她来搞定,在超市里还好说,不过是需要精打细算,合理分配,跑跑腿,推推购物车。这出来宁夏可是太高估自己了,七八个袋子单是想要平整的放下都很难,更别说拎上来了。
把包挂在脖子上,肩扛手提臂弯挂,好歹她也算有把子力气,就这样把东西从超市门口挪了出来。只可惜时间不对头,活该她等了半个不小时依旧打不到车。
撇撇嘴角,百无聊赖的看着天空。只是,雨点纷飞,洋洋洒洒的落在宁夏的肩头发尾。
下雨,是老天爷在玩她。
宁夏如是想,下意识拉了拉脚边的塑料袋让它们靠近自己。
淅淅沥沥的冷雨竟也大了起来,早不似最开始时的温柔了。
宁夏扶了一把湿润的额角,目光放远,死死地盯着路口处闪烁的红色“空车”牌的出租车,心中多了一份窃喜。
只是有心力来抢却无心力来坐,宁夏在某刻就只能牺牲自己成全她人了。
与宁夏抢出租的是一位准妈妈,挺着的大肚子好像尚方宝剑,走哪里人都得多看几眼。所以宁夏看了两眼便怯生生的将空出租车让了出去,临了还极贴心的为人家关上了门。
目光再一次放远,如从扫描仪一般恨不得将车流里的出租车逐一剥出来,然后每一辆每一辆的排查谁是空车,谁能载客。
方时佑出现在宁夏面前时开的最多的就是那辆路虎,所以当面前的黑车缓缓停下时宁夏并不认为那将与自己有关系,而且她还恨那黑车挡了她的地方,有这么个车在跟前,就算有出租来也一定会绕到而去了。
车子还没经过路口时方时佑就已经看见了宁夏。他真的没想错,依她的脾气和性子,要想抢上车还真是够难的。所以,明知道他会淋雨,就那么走了,还是有所不忍。
男人抬手敲了敲车窗,砰砰两声,引得车外人抬头。
宁夏听见敲窗声便赶紧抬头。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给别人带来了麻烦,下意识的伸手提了提脚边的塑料袋。
只是与车内人四目相对了一刹后宁夏那张浸了水渍的脸彻底像被扔进了冷冻,一下子结了冰,幽幽含着一层霜。雨水笼罩下的眼睛意味不明起来。她看了看他,簇簇眉头。
“需要帮忙么?”方时佑问。
宁夏无言,只是摇头。
“上来吧,这个时候不好打车的。”方时佑开口,再次诚邀。
“谢谢,我可以再等等的。”仍是婉转的拒绝。
“司机在的,不会发生什么事。”
他开口,真诚的话语听起来是一句多余的话却代表着他试图要把某些事情讲清楚。他,不会对自己乱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她对他放心。
宁夏轻叹。叹方时佑不懂,她并不是怕他……
宁夏摇摇头,用手抹了一把脸,面前人的面容才清晰起来。宁夏知道他不是恶人更无恶意,所以莞尔,“真的不用了,打车费是可以报销的。”
她还是坚持。方时佑的目光中闪烁出了几次怜意。
“如果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叫车停在路口。”
其实不管曾经是以什么方式相待,几次和宁夏相处下来,方时佑也算了解了些宁夏的性子和脾气。毕竟是从人堆里混出来的,若是连她的这点儿都弄不明白,这么些年肯定是坐吃山空、空手套白狼来着。
方时佑真的没有想为难宁夏的意思,可是他看着她那表情,却别扭的难受。那轻轻抿起的唇,想说话,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不上来么?”
他再一次问她,想得到她准确的答复。可她却除了摇头再也不说其他。
突然,方时佑推开车门,锃亮的皮鞋踏在雨水里,仿若轰然一道人墙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