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记仇!”惠恬恬吐了吐舌头,松开领带将外套递给他。
从机场送别谢云卓回来已近中午。
李阿姨在厨房忙碌,谢宜兰在一旁帮忙,看到惠恬恬回来便端来一碗清凉解暑的绿豆汤:“一大早送云卓去机场,该饿了吧。过来先喝点汤,垫垫肚子。”
惠恬恬笑盈盈地接过汤匙,刚喝了一口,便听得谢宜兰似有感慨道:“我方才接到高中同学聚会的电话,没成想一晃都三十年了……想当初我和你爸还是在高中毕业典礼上认识的,他不小心踩了我一脚,踩坏了我的鞋。那双鞋是我第一次穿,还是你外公从巴黎带回来给我的毕业礼。我当时很生气,没有接受他的道歉,还差点跟他打起来。后来……”
谢宜兰微微笑着,眸中有怀念:“后来我和他成了大学同学……”
惠恬恬看着她失神的样子,心中酸涩流淌。
她的妈妈本是三姐妹中样貌最出色的一个,惠恬恬见过她学生时代的照片,如玫瑰一般张扬绚丽的女子,带着世家娇养出的矜持傲气,自有一种夺人眼球的风采。可是这些年命途坎坷,早年丧夫,顶着亲友冷嘲投奔娘家,寄人篱下,委曲求全,伤心伤肺,早早苍老,早已不是当初人人称羡的模样。
午餐两人都没有吃多少,惠恬恬一早在机场陪着谢云卓便多吃了些,此时见谢宜兰没有胃口,劝着她又吃了几口饭。
休息了半个小时,司远开车来接。他帮着将行李放入汽车尾箱,惠恬恬道了谢。
开车后谢宜兰还不忘乐呵呵地做起媒人,问司远多大,有没有谈朋友。
惠恬恬见司远一脸尴尬,暗自拉住谢宜兰的手制止。没想到司远却吞吞吐吐地说心里已经有人了。
谢宜兰一阵失望:“这样啊……没关系,若是以后不成功,可以跟我说,包你找到满意的。”
司远呛声。
惠恬恬无奈地凑到谢宜兰耳边,低声道:“妈,哪有你这样咒人家的。”
谢宜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年纪大了,话都说不好了,小司,我就开个玩笑,你别介意。”
司远笑笑,自然不放在心上。
说了一会儿话,谢宜兰便有些累了。
车中安静下来。
惠恬恬给韩亚宁发了信息,约好明日一起吃饭便闭眼休息。
到达江城正是日暮时分。
惠恬恬母女去了正屋和家人吃饭,司远有要事,打过招呼后即刻返回宁城。
餐桌上一片和乐融融。
饭后老太太对谢宜兰道:“身体是否好些?”
谢宜兰笑:“恬恬一直照顾着,已经好多了。”
老太太颔首:“既然如此,恬恬的事你多上心。”
谢宜兰笑容淡去:“她和云卓很好。”
“我也是忧心,工厂效益每况愈下,几家相熟的银行迟迟不肯批下贷款,你大哥愁得几日没合眼……”
谢宜兰面无表情:“听说两个月前云卓已私下投入几千万。”
老太太皱眉:“你也知道,那是两个月前。”
谢宜兰不禁冷笑:“不过两月,工厂便亏空千万,我很怀疑是否有经营下去的必要。”
“宜兰!”老太太呵斥:“我不过提点几句,你何必如此。祖宗家业,岂可妄自菲薄!”
谢宜兰眼眶微湿:“妈,我也是一个母亲。当年你可以为了家业把我当做筹码,我却不能。恬恬与云卓在一起,我乐见其成,只是因为恬恬喜爱云卓,云卓也待她好。我希望她幸福,而不是要眼睁睁见她为你们所谓的家业周旋,为利益所累。”
老太太语气微缓:“宜兰,你如今还在怨我。可你是否想过,当初若是听了我的话,今时今日哪里需过得如此苦楚,恬恬一旦出嫁,你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
谢宜兰淡淡道:“我不后悔。”
老太太望了她许久,低叹一声:“这般执拗,也不知像谁……宜兰,你是不知道云卓的身世,以他的来历,将来势必大有作为。我自然也希望恬恬好。然,有些事终不可避免,还需要开看些……”
惠恬恬自然不知道她们的谈话。
第二日傍晚,她送谢宜兰去酒店参加聚会。
刚下车便在门口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黎温雪淡妆粉裙,如一株亭亭净植的莲,伴着身侧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款款而来。
惠恬恬与她不算相识,便挽着谢宜兰欲先进门。
不料谢宜兰顿住脚步,侧身突然唤了一句:“秋华——”
她脸露惊喜,惠恬恬诧异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便见黎温雪身旁的中年女子看了过来,脸上露出一抹笑:“宜兰,真是你啊,这么多年不见,都要认不出来了。”
待人走近了,谢宜兰玩笑道:“是我老得认不出来了吧。”
“哪里的话,你可比我年轻多了。”
老同学多年未见,话也颇多,免不了介绍各自的女儿。
“恬恬读名牌大学,将来工作好找,你也可以等着享福咯。”白秋华赞道。
谢宜兰笑:“一纸文凭重要,以后工作靠的还是能力。如今大环境不好,毕业等于失业,她能有份稳定的工作我便安心了。”
白秋华点头:“为人母亲,想的便是她们工作安稳,然后嫁人生子。可是我家温雪不听劝,偏要去拍电影,日赶夜赶,看得我心疼。”
话题转到当今娱乐圈,老一辈的人自然是看不惯那个圈子。惠恬恬见黎温雪垂头不语,便微笑地对白秋华道:“白姨,温雪的电影我看过的,演得很好,很受欢迎。要不是你提起,我真不敢相信荧幕里的明星就是我眼前的温雪呢,还以为同名同姓模样相似。”
黎温雪终于抬头,意味不明地看了惠恬恬一眼,便对白秋华道:“妈,别担心,公司看重我,最近又给我接了不少广告,还有宁城谢氏集团新产品的代言,我知道轻重,不会给你丢脸。”
她说话的语气有些莫名,惠恬恬心中奇怪,谢宜兰却笑:“原来温雪还接了云崇那边的广告,太巧了。”
惠恬恬发现白秋华脸上的喜意听到妈妈说的话后微微一收。
“宜兰,宁城的谢氏和你们……”
谢宜兰微微颔首:“谢云崇是我族房堂兄,是恬恬的大表舅。我昨日刚从宁城回来,近来身体不好,在那儿叨扰了一段日子,也多亏他们照应。”
黎温雪咬唇看了惠恬恬一眼。
惠恬恬对她笑笑,她垂头未作回应。
毕竟曾和谢云卓有过牵扯,惠恬恬也不愿与她深交,听两位长辈叙了几番话便起身打了招呼离开。
她和韩亚宁约好在附近的餐厅吃饭。
韩亚宁先到,贴心地为惠恬恬点了爱吃的菜。
惠恬恬一脸感动:“好贤惠,我若是男儿,必娶你为妇。”
韩亚宁轻敲她的头:“够了,演戏演上瘾了,不要以为拍了马屁就免去大刑伺候,还得看你的认错态度。”
惠恬恬哀怨地看了看她,喝口水润了润嗓子便将她和谢云卓的事大体说了下。
说完便等着看韩亚宁惊掉下巴的样子。
可韩亚宁面不改色,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问:“还有呢?”
惠恬恬满脸诧异:“你怎么是这种反应?”
韩亚宁笑:“那你说我该怎么反应?晕死过去,还是尖叫一声?切,姐是这么庸俗的人么。”
惠恬恬面对镇定如斯的闺蜜,已是目瞪口呆,心中一个想法突然冒出,她脱口就问:“你该不会早看出来了?”
韩亚宁哼了哼:“孤男寡女,男未婚女未嫁,又是饥渴的年纪,同处一个屋檐下,能不出事就怪了。”
惠恬恬瞪她一眼:“那时候他还是我的小表舅。”
韩亚宁嗤笑:“是表了又表的小表舅吧,连婚姻法都管不着你们,也就是你死心眼,把翩翩贵公子当老头子看,难怪人家这么记仇。”
惠恬恬神色微窘,闷声道:“他也骗过我。”
韩亚宁好笑地看着她:“就你这么迟钝的,不耍点小手段怎么让你开窍?”
惠恬恬嘟囔:“你这思维敏捷的,怎么还是无人问津?”
韩亚宁挺了挺傲人的胸器,得意道:“追姐的人都可以绕江城一圈,可姐要拼事业,将来功成名就之时欢迎来姐的后宫参观。”
惠恬恬呛住。
吃完饭惠恬恬和韩亚宁分别,去接谢宜兰。
到达酒店时刚好聚会散场,惠恬恬见谢宜兰和周围人告别便笑盈盈地走了过去:“妈——”
众人见到惠恬恬不免又是一番客套。
“恬恬体面大方,风采更胜宜兰当年啊。”
谢宜兰笑着说:“见笑见笑,还是让人操心的小丫头。”
又有人问起惠恬恬是否有男友,家中尚有不成器子侄一个,海德堡大学荣誉硕士毕业,德银集团中国区COO。
众人纷纷赞叹“年轻有为”,却见惠恬恬垂睫微笑不语,羞涩的样子。
周遭人会心一笑,调侃道:“老夏,小姑娘心有所属,下次做媒要趁早。”
众人笑过之后便纷纷告别,临走有人感慨一句:“可惜伯宁没来,毕业三十年不见,难得聚一次,真不够意思。”
另有人笑:“韩大医生忙着救死扶伤,已经来了几个电话致歉,你也饶他一回,下次总有机会。”
惠恬恬和谢宜兰离开时正好听到,便疑惑地问谢宜兰:“他们说的韩伯宁……医生,是宁城时,你的那位主治医生?”
谢宜兰面上笑容淡淡的:“是他。”
惠恬恬诧异:“妈,你可没告诉我他还是你同学?”
谢宜兰嗔她一眼:“和我又不同班,我连印象都没有,怎么跟你说。”
惠恬恬“噢”了一声,她总觉得谢宜兰有隐瞒,但见她不欲多讲,便把话都吞了下去。
谢家派了司机来接,谢宜兰上车前见白秋华母女还在路边打车,便要送两人回家。
白秋华没有拒绝。
一路上谢宜兰同她又聊了聊,惠恬恬在一旁倾听,偶尔附和一声,黎温雪自始至终玩着手机。
将白秋华母女送回家,惠恬恬和谢宜兰便回了谢宅。
谢宜兰今晚聚会已经颇为疲惫,到家便休息了。惠恬恬看了会电视,估摸着时间给谢云卓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