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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我呼出一口气,知道又被他算计了,恼羞成怒,“你欺负起我来真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枉我好心陪你。”见他走远,又不禁紧追两步,“唉,你慢点儿走,等等我!”

不过经他这么一吓唬,我反而不那么害怕了。我本来前世生长在红旗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此刻再看地宫,跟前世看到的京郊十三陵布局相似,大同小异,便也不觉有多瘆得慌,况且还有云谨言气定神闲地走在前面,更让我觉得心安。

下到最底层才是先帝和先皇后合葬的墓室。整间墓室由厚重的青黑色的石块垒成,室内有八根盘龙柱,墓室正上方是个穹顶,雕刻着日月星辰,穹顶的正下方停放着帝王的巨大灵柩,旁边有一个稍小的灵柩想来就是先皇后云惜晚的棺木了。

云谨言恭恭敬敬地向着先帝和先皇后的灵柩行三拜九叩之礼,衣袂飘飘,如行云流水,起身之际,我见他垂着头,却有一滴泪珠自面颊滑落,又从下颌处落到了地上。我不是没见过男人哭,我看见过他们伤心的嚎啕,看见过他们骄傲激动的泪水,看见过他们隐忍的硬逼回将要夺眶的眼泪,却第一次看见如此美丽而安静的一颗泪珠无声无息地以落花的身姿坠到地上。那一滴泪仿佛落到了我的心上,涩涩的,没来由地让我为他难过起来。我不知如何安慰他,只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他轻颤了一下。

正在此时,地宫里忽然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仿佛从最深的炼狱中走过来,带着空旷的回音,一下一下地踏在我的心坎上。我刚还标榜自己是无神论者,此刻却吓得腿都软了,与失去知觉的腿相比,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墓室外影影绰绰的光亮,空气中骤然而起的阴风,耳畔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云谨言吹熄了手里的火折子,又拿出一个蛟鲨的袋子将夜明珠装起来,这才一把抄起我躲到巨大的棺椁后面,从背后拥着我蹲了下来。

不过一秒钟,一个高大消瘦的身影踉跄着闯进了墓室,声音沙哑地急切呼唤着,“皇兄,是你吗?”。

我们躲在棺木的阴影处,悄悄往外看,见是一个五十上下的男子,手里拿着火折子四处寻找,面色惶恐而焦急。

我第一个关注点是看到了他在地上的影子,活人啊!那我就不怕了。随即暗暗鄙视自己,这世上哪有所谓的神鬼妖魔,不过是迷信的人自己吓自己罢了。第二个关注点是看到了这个人身上的龙袍,虽然火折子的光线不算多亮,还是足够我看见他衣服上的金龙,结合此人的年纪,还有他不停呼喊着皇兄,我很快判断出他应该就是当今圣上叶归霆。

那人找了一圈,见墓室中空无一人,颓然地垂下头,“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即便在这里也是不肯见我的。”随即他身子一矮,跪在了先帝的灵柩前,高大的身躯都佝偻下去,此刻他不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帝王,只剩下一个疲惫的行将就木的老人,他的声音疲惫而苍凉,“皇兄,臣弟对不起你,也没脸再见你。如今臣弟的几个不肖子争夺皇位,已是让臣弟疲于应对。臣弟知道这事老天给我的报应,报应我当年觊觎皇位,罔顾手足之情害你性命……”

我感到身后的云谨言揽着我的手臂骤然收紧了,我甚至感觉到他贴着我后背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让我忍不住怀疑他会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我伸手握住他的手,他勉强冷静下来,努力压抑着呼吸不那么急促。

墓室里又响起叶归霆痛苦忏悔的话语,“这些年来这件事如蛆附骨,无时不刻地折磨着我。臣弟自知时日无多,这些话不说出来,实在是死不瞑目。当年皇兄御驾亲征讨伐进犯天煜的北戎,是我暗中勾结了乌国的可汗科莫察在漠北漓山偷袭皇兄,致使皇兄身中一箭,最终命丧黄泉……”他声音哽咽,似是情难自禁,隔了一会儿才接着道:“臣弟近来每晚睡不安稳总会梦见小时候皇兄带着我在御花园玩耍的情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该有多好……”

不知过了多久,叶归霆叹息着走出了墓室,步伐踯躅,仿佛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坟墓。墓室中恢复了平静,我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汗湿了,谁承想竟然听到这样的皇家秘辛,自古以来这顶皇冠就是用鲜血染就,但是亲耳听到还是让人觉得不胜唏嘘。

又静候了一会儿,我感觉什么响动都没有了,才微微挣了一下,云谨言这才意识到还抱着我,松了手臂将我放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云谨言沉默不语,我摸索着摇了摇他的手臂,轻声道:“他早走了。”

我又摸索着从他手里拿过蛟鲨袋,掏出夜明珠,瞬间照亮了周围,借着珠光我看到他面色惨白,一副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模样。我吓了一跳,“你没事儿吧!”

他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道:“我听大姐姐说过,先帝在战场上身中一箭,撑了一口气回来见她,只来及说了几句话就咽气了。只是他至死也没有想到,害死他的竟然是他一直疼爱的亲弟弟。”

“你二姐夫也得到报应了,他害死了你大姐夫,可是如今他几个儿子跟他当年一样为皇位不惜手足相残。他自己这么多年也一直备受良心的折磨,寝食难安。才四十多岁就已经入土半截了。所以说,人不能做亏心事儿。”我拉起云谨言,“还好我们都没有生在皇家,太黑暗了。亲兄弟都能背后捅刀子。”

云谨言手抚先帝的棺木,目光眷恋,“我都没有见过他。”

我记得听苏宴几说过,云谨言出生在乾元元年,自是没有见过先帝的,“你大姐夫肯定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就凭他御驾亲征,身中一箭命在旦夕也要撑着一口气回来见你大姐姐一面,就说明他不但是个英明神武的帝王,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比你那二姐夫强多了。”

云谨言神色悲戚,抚过先帝的棺木,又轻抚着云惜晚的棺木,双目中燃起复仇的火焰,“叶归霆、科莫察、骆静怡!”一个个仇人的名字自他嘴中念出,带着滔天的仇恨,“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他的神色吓到了我,总觉得他有点儿不对劲儿,为他大姐姐报仇可以理解,可是这个大姐夫肯定是素未谋面。一般人听到这样的皇家阴谋后,心有余悸,气恼愤慨都是正常的,但他都能说出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来,就有些难以理解了。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随便说说,好在我不是个多事的人,便识趣地没有多问。

此时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阴凉沁骨,我打了一个寒颤,刚才因为紧张而汗湿的后背,此刻衣服都贴在了身上,那种阴凉直往骨缝里钻。云谨言回过神来歉然道:“抱歉吓到你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我忙不迭地点头。他拉着我走到灵柩后的那面墙壁前,“等我一下,我还要拿上一件东西。”

这面墙壁上雕刻着飞龙在天的凸纹壁画,我看他在墙壁上摸索,似乎在寻找什么机关按钮。我将手中的夜明珠托起为他照亮,忍不住问他,“找什么呢?”

“找这个。”言语间,他已经触碰到一个机关,墙上的雕龙龙口张开,竟是一个暗格,他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玄铁的牌子放在我的手心,随即再次按动机关,龙口闭合,严丝合缝。

我接过来一看,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纹饰,但似乎是残破的,少了一半。“这是什么?”

“是调动京畿大营的兵符。”云谨言沉声答道。

我本来在翻过调过去地看着这个牌子,听闻这不起眼的铁片子是兵符,还可以调动骆寒飞掌管的京畿大营,手一抖差点儿给掉到地上。

云谨言向我解释道:“我接到消息,叶归霆要趁着自己还活着将皇位禅位给叶澜修。骆氏已经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暗中勾结了朝中支持二皇子叶澜昊的势力,准备先声夺人,由骆寒飞统领京畿大营直入皇城逼宫,借机让叶澜昊登上皇位。”

原来是叶归霆眼见自己行将就木,想索性趁着自己还没闭眼把皇位传给最心爱的儿子。骆氏听到这个消息当然是坐不住了。我大吃一惊,“骆氏这是要谋反?”

云谨言冷笑,“我等的就是这一天,没有这样的滔天罪行,如何能将骆氏一网打尽,让他们血债血偿?”

我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你不是不能自己复仇,就凭你手中的那支暗卫,想要骆静怡的命也不见得就做不到。可你放着简单的复仇方法不用,偏要跟叶澜修联手,就是为了扶植叶澜修,逼迫骆氏和叶澜昊走投无路只能谋反,再以谋逆的罪名将他们一网打尽,赶尽杀绝。”

云谨言不语算是默认。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怪不得之前他那么痛快就答应了跟叶澜修合作。他自己有一支隐藏在暗处神出鬼没的暗卫,又有可以调动京畿大营的兵符,说不定他还有更加深不可测的势力,他完全不需要跟太子结盟。却原来他与太子联手,不过是为了处心积虑地步步为营,完成他疯狂的复仇计划,“你好深的心计,你不满足于只要骆静怡的命,你是要整个骆氏和骆贵妃的儿子都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一丝猩红蒙上他的眼睛,“这是他们应得的。你不知道我大姐姐死得有多惨。她不过进宫见了骆静怡一面,回来后就口吐鲜血。我抱着她,拼命用手去堵她的嘴,可是鲜血还是不断从她的嘴里涌出来,浸湿了我的衣服,浸湿了身下的地毯。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有那么多的血。她最后死在我的怀里,至死闭不上眼睛。那么美丽的一个人,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就只剩下皮包骨头的一具尸体……”

我听着也觉难过,当时他不过是个五、六的孩子,至亲的人就这样死在他面前,他一定是吓坏了。“是你大姐姐告诉你骆静怡害的她吗?”

“不是,”云谨言因愤怒而握紧了拳头,骨节都咯咯地响,“是我二姐告诉我的,大姐姐进宫后在骆静怡的钟秀宫小坐,喝了一盏据说是骆明德送给骆静怡的碧螺春,之后就不行了,强忍回云府就开始吐血不止……”

我见他身体都微微发抖,忍不住上前握住他的手,一根根掰开他攥拳的手指,不让他握得太紧而伤到自己,“你大姐姐临终前对你说了什么?让你替她报仇吗?”

云谨言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艰涩道:“没有,我大姐姐抓着我的手只说了一句话,让我永远不要参与帝王家的争斗。”他睁开眼睛,目光中满是痛楚,“可是我忍不了,我违背了大姐姐的嘱咐,跟叶澜修联手,逼叶澜昊谋反,我知道这样做阴险肮脏,但是只要想到我大姐姐口吐鲜血死在我怀里,我就恨不得将仇人碎尸万段。骆静怡、骆明德、骆寒飞……他们骆氏一族欠我大姐姐一条命!”

我无法去评判他的对与错,更无法想象一个孩子怀着这样的仇恨和复仇的念头需要怎样的毅力和执着,他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

回到住处我们听阿城说当今圣上果然来到了西山的皇陵,但是只稍作停留便带着大队人马回京了。本来我对叶澜修这个便宜爹没什么印象,但是在墓室中亲耳听到他为了夺取皇位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让我对这个人乃至整个天煜的皇室都心有余悸,以后见着这群皇宫里的人都要绕道走啊,这可是连至亲都能下黑手的非人类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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