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宝珠端着灯盏拉开隔扇门,轻手轻脚走到外间,枚青也没睡着,冷丁换地方,这二日又担心主子,一时也没困意。
听见轻微脚步声,忙一骨碌爬起来,悄声道:“主子,有事吗?”
季宝珠示意她进去。
枚青机灵,知道主子有要事,也不多问,披了衣裳跟着进到里间。
二人密议很久,一致认为先找出萧昂安插在身边的人,当然,若没有更好,有了,心中有数,早做提防。
季宝珠嘱咐道:“临近节下了,宫人们互相走动,你留意观察,看都同那个宫里的人相厚,经这一事,我们也该上点心,为自己打算一下。”
枚青道:“奴婢会留意的。”
季宝珠低低地道:“这阵子你不用总上来侍候,让雨燕和水桃上来,我在仔细观察下二人。”
枚青轻皱着眉头,下意识地手里摆弄着衣角,疑惑道:“雨燕和水桃二人,奴婢看着也不像是吃里扒外的人,雨燕奴婢觉着人不错,水桃,是有点虚荣,可不像是城府很深的人。”
季宝珠垂眸想想,枚青说得没错,但放药的必定是二人中的一个,旁人是接近不了寝殿的,这宫里每日人来人往,若来个生人,很快会被人发现,何况冬日,窗子关得严严的,没一分可能。
遂道:“一定是自己人做的,这没有悬念,人有时也善于伪装的,现如今她二人先放放,背后这人几次帮我,说明我对他有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你倒是先盯着赵胜、春财、荣宽三个,旺儿和春儿我看就算了,毛孩子,做不了大事的。”
枚青点点头道:“主子说的是,春财和荣宽是梁采女宫里出来的,梁采女原来住采薇宫,采薇宫主位是贤妃,他二人平常倒是和贤妃的宫人有些来往。”
枚青一提梁采女,季宝珠突生个想法,这二人不会是萧昂的人,雨燕和水桃也不大可能,这样一想,道:“你这一说,倒是提醒我,梁采女宫里出来,不大可能是萧昂的人,萧昂没必要在一个采女身边布置眼线,那只有一个人,是……。”
枚青机灵,马上反应过来,眼一亮道:“是赵胜。”
季宝珠不置可否,突然道:“小厨房的高嬷嬷和萧昂赏赐的刘嬷嬷嫌疑很大,凉药下在吃食中,除了身旁侍候的,还有这二人有机会。”
这样子分析下来,就有三人极有可能是萧昂的人,那就是赵胜、高嬷嬷和刘嬷嬷,最有可能的是高嬷嬷和刘嬷嬷其中一个。
枚青出去,季宝珠一直很晚才睡,迷迷糊糊睡到二日早,睁眼看窗棂结了霜花,心想今个按规矩应去中宫叩拜,就唤枚青。
枚青、雨燕等早醒了,但等屋里有动静,进来侍候。
季宝珠略做梳洗,即去坤宁宫,照例是枚青和赵胜跟着,路上季宝珠想在乾清宫呆了三日,一定在后宫震动不少。
偏这日是惯例请安的日子,季宝珠一进坤宁宫大殿,就见稀稀拉拉的来了不少嫔妃,诧异,今个来得都这么早。
季宝珠昨个侍寝,上殿行大礼,拜了皇后。
陈皇后一片端庄娴雅,也看不出喜怒,平声道:“季嫔病才好身子虚,看座。”
季宝珠就挨着楚昭仪坐下,楚昭仪乃九嫔之首,生得小巧,一双美目,顾盼神飞,浑身透着机灵劲。
侧头见季宝珠笑着打招呼道:“季妹妹身子大好了。”
季宝珠与楚昭仪虽是同级,然楚昭仪列首位,季宝珠居后点,是以称呼季宝珠为妹妹,实际楚昭仪比季宝珠还小一岁。
季宝珠欠身笑道:“谢姐姐惦记,身子好了,只是下雨阴天浑身酸痛”,季宝珠胡编了这些话,也是为了消减后宫嫔妃的嫉妒,个性不同,然这些嫔妃心态一样的,能听旁人不好,不能听好。
能选入后宫的家世不说,本人也绝不是无能泛泛之辈,定都是爪尖取巧的人尖子,有的性情温和的不争的,也是有自知之明,实在靠不上前的,但凡有机会谁肯放过,为自己争取更好的生活。
季宝珠不用特意看,也知道曹贵人今儿难得的安静,垂头坐在那,不声不响,这后宫有点消息传得快,这不曹贵人前脚刚迈出乾清宫,后脚她被季宝珠整治了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是以她今个觉得没脸,以往不可一世的傲慢也隐藏起来,行事少有的低调,不然就这场合,她才不会好心地放过季宝珠。
倒是徐修容不阴不阳,明知故问了句:“季妹妹是昨个才回宫?”
季宝珠真恨不能抽她,这话听着平常,还以关心的语气说出,可细琢磨,就不好回答,说前两日就回宫,在乾清宫呆着,这众人眼光都聚焦在她身上,这不是往自个身上引吗?本来后宫嫔妃们互相没什么真朋友,明争暗斗,大家心照不宣还好,众嫔妃只是想想,也不在意,可要是由自己嘴里说出,就引起众人嫉妒,持宠生娇。
德妃坐上靠上首,看季宝珠的眼神不善,季宝珠短暂思量下,道:“奉了太后懿旨大前个回宫的”,季宝珠说了这么一句,既避开了皇上,只字不提,却提了太后,众人听在耳中意思就变了,回宫是太后旨意,非皇上,既有了太后撑腰,谁又敢多说什么。
徐修容也不好在提起这事,就揭过了,季宝珠坐下后,就听离自己很近的两个嫔妃在小声议论着,“节下帝后要大赏后宫,按惯例有的妃嫔要进位,今年不知又是谁好命。”
另一个位分低的妃嫔道:“白看着,也没你我的份”,季宝珠看说话是庆宝林,这庆宝林常去找罗常在玩,季宝珠碰见过几回,也没深交。
先那个宫妃又道:“听说趁着节下喜庆,新晋的秀女就要侍寝。”
人到齐了,季宝珠却不见舒贵妃,婉婕妤不知为何告了假,在就是石美人不久前产下一女,尚未满月。
这时,一个太监上殿,高声奏道:“舒贵妃娘娘因病告假。”
下面就有人小声议论说:“舒贵妃最近很少出门,听她宫里人说,身子不舒坦,提不起精神。”
马上就有人应道:“这可是少有的事,舒贵妃可从来都是精神头十足,这可不像她的做派”
陈皇后淡声道:“既是身子不舒服,请御医看了没有?”
那太监道:“御医看过,说无甚大碍,宜静养。”
陈皇后懒怠搭理她,也不过面上做做样子,那会真关心她,听说御医看了,就不在继续这话题。
陈皇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眼下快到年下,各宫主位管理好自己的宫殿,火烛什么的也注意,各宫主仆的节下的新衣尚衣局已赶制出来,节下喜庆,不许为些许小事吵闹。”
众人都答应。
下来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季宝珠也没听进去。
正当她想着昨晚和枚青的话,陈皇后却突然来了句:“三皇子的事,查得有些眉目了。”
众人都一惊,停止了下面窃窃私议,不在聊闲磕了,眼睛都定定看着陈皇后的脸。
陈皇后却似气定神闲地低头扯了扯明黄金丝凤袍的袖口,半天,缓缓地抬起头,道:“本宫查出,觉绕不了她”,一平如水的声儿,听在各人耳朵里,有那胆小的,背上冒了冷汗,那一班胆大的,也觉得身子凉涔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