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来!”上官烬声音不大,却足以令全场听清,一时间,如同炸了窝一般,观礼台上都是熙熙攘攘的议论声。
盛夏站在擂台之下仰头而望,一双明媚的眸子望着他,没有一丝怯意。片刻,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转过脸背向朝皇上的方向走过去。
不屑!上官烬分明在她脸上看到了不屑之色,不是因为害怕,不是恐惧,只是不屑和他作战。顿时,他深深被激怒了。
曾几何时他受过这样的羞辱,身为兵部尚书的独子,仅是权势就足以令旁人对他礼让三分,更勿论他是剑客中的高手,已经拥有六和天象的念力修为。即便是太子,也会对他有所忌惮的。可面前这个小小女子,瘦弱的他几乎一只手就可以掐死她,可是她却不把他放在眼里。
握紧拳头,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充满了血丝,如同一只暴怒的野兽。
盛夏径直走向皇上,跪下道,“皇上,臣女恳请代表兽艺一派出战。”
“可是,据朕所知,你并不在名单之列。”皇上迟疑了一下,略加思索。
“所以臣女恳请换人。”她目光灼灼,言辞恳切。
皇上愣了愣,“可是,这不合规矩啊。”,想了想,侧头看向一旁的白烈道,“白烈,这是你兽艺一派的事,你以为呢?”
白烈一直沉默的看着,此刻站出来,深深的看了盛夏一眼,“回禀皇上,臣本欲举荐云盛夏做为兽艺分院的人选,但因种种原因未成,今日她主动请缨,臣以为,可!”
“那……依你之见,替换下谁比较好呢?其他派别都是三人,不能平白给你派多加一个人啊!”皇上接着问。
略一沉吟,白烈在兽艺分院的三人间扫视了一眼,最后道,“就替换下李沐吧。”
盛夏倒是有些吃惊,她以为,依那三人的资质,可能会替换下陈妍儿的,没想到,换的却是李沐。
“这样可会有失公允?”抬眼望了望兽艺分院的席位,皇上淡淡的说。
“为臣也是依资质而考量,相信李沐会体谅的。”白烈回道。
“好吧,你去安排吧。”挥了挥手,此事就算作罢了。
盛夏跟在白烈的身后走向自己分院的席位,云博远不放心的低唤一声,“盛夏——”
她回眸微微一笑,示意父亲安心。
李沐已经知晓结果,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流露,只是看着盛夏说,“你是第一次参赛,凡事小心。”
她点头,轻声的说道,“抱歉!”
因为自己的临时决定,而剥夺了他参赛的机会,怎么说,也是有些愧疚的。
李沐摇摇头,眼神坚定的对她说,“最重要的是,光大兽艺一派!”
这一番的变动,场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情势顿时出现了大逆转。本来大家都是看好剑客和刀客一派,经过这一番波折,兽艺一派突然成了大热门,众人交相议论的对象。
那个传说中云府的废柴长女,居然要代表兽艺一派出战,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兽艺分院的白烈先生和皇上居然答应了这荒唐的请求。看着台上上官烬那嗜血的眼神,他们只觉得这小女子根本是送死的行为。
有些人居然开始偷偷的下注,赌云盛夏能撑多久,会被打成重伤残疾,还是一命呜呼。重金下注,一时间炒到水涨船高,竟是比场上的比赛还热闹。
下一轮是刀客一派对兽艺一派,对方是齐御刑,为了避嫌,兽艺派上的是陈妍儿。
看得出妍儿有些紧张,盛夏去拉她,发现她掌心里都是汗。
“你们实力其实差不多,沉着应战就好,别让他靠近你,他占不到什么便宜的。”在她身边轻轻低语,然后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妍儿侧头看她,努力想挤出个笑,可却控制不住的轻颤。
看她这样的状况,盛夏颇有些担忧,倒觉得方才不如留下李沐,虽然念力修为上比妍儿稍逊,至少定力上要好很多。
根本没有时间犹豫,比赛已经开始了。妍儿上场,第一反应是就地召唤出一株留客住,然后便只在留客住可以笼罩的范围内小步移动,引弓射箭。
齐御刑显然不放在眼里,大刀一挥,那些箭便被纷纷击落。
今天是关乎重要的比赛,所以参赛的人都带了兵器。盛夏想了想,对碧荷使了个眼色让她过来,然后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就见她匆匆离去了。
转眸看过去,正对面的上官烬眼睛一直盯着她,眸中的血色稍稍褪去了一些,只是一张脸显得更加邪佞。
见她终于看向自己,他扬起唇角,笑得肆意嚣张,缓缓冲她伸出一只手,然后手指一根一根的握紧,咬着后槽牙将大拇指狠狠朝下比了比,接着无声狂笑。
盛夏冷冷的看着他的举动,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的衣衫上还有斑驳的血迹,是方才沾染的云继祖的。猩红的血由于干涸,已经转成了暗红色,邪得刺目。
她眨眨眼,不再理会那个疯子,转头看向擂台之上。
妍儿明显已经趋于弱势,留客住只能存在一定的时间,不待她再一次的召唤,齐御刑已经趁着这个空隙欺身上来,大刀高高举起,妍儿近身攻击根本不行,躲闪不及只能使出风行者,想要遁空。
可是刚一发力,还来不及提速,便立于原地不动了。只听齐御刑大喝一声,“虚空斩!”,大刀挥下,一股凌厉的风卷起,让周围观礼台上的人都禁不住眯起眼睛。
“啪!”重重的一声闷响,再睁开眼,陈妍儿已经倒落在擂台一丈之外,嘴角缓缓流出血渍。
这一轮,刀客一派胜!
不过观看的人都很平静,他们现在最想看的,最激动的,便是上官烬对云盛夏这一场,且不论以上官烬那样嗜血的性子会做出怎么残暴的行为,人人都是下了重注的。
第三轮,裁判还没宣读,上官烬已经迫不及待的一个御空跃上了擂台,大声道,“别耽误时间了,云盛夏,你上来!”,食指直直指向盛夏,对她挑衅道。
盛夏坐在那里扬眉看他,没有一丝惧意,缓缓站起身。
“你没有武器,这个拿着。”身畔传来清脆的声音,盛夏侧首,却见楚无忧递上一把做工精良的弓,眼神澄澈。
她笑了笑,伸手轻轻推开,但是很诚恳的说,“谢谢!”
“小姐,小姐……”碧荷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递上手中的盒子,“取来了。”
接过木盒打开,一股淡紫色的光芒乍泄出来,她拿起里面的流云弓,冰凉的触感让人莫名就宁静下来。
“精炼五级的流云弓?!”楚无忧愣住了,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旁人送的礼物。”她淡淡的说,手将弓轻轻一夹,便要往擂台上去了。
白烈也站起身道,“盛夏,注意掌控离他的距离,剑客比刀客的攻击范围要远的多,灵活性也更强。你没有实际作战经验,一切……当心!”
虽然知晓她有七级念力修为,可还是忍不住担心,重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么早就把这样沉重的担子交给她,是不是有些太性急了?
不及多想,盛夏使出疾风行,一晃眼已经站在了擂台之上,与上官烬对面而立。
看到她上来,上官烬兴奋的瞪大了眼睛,张狂大笑,“哈哈哈……很久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人了,还是个女人,居然有胆子挑衅我,我就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哈哈哈……”
大笑着,他已经闪身攻过来,只不过剑随身而带,却没有拔出鞘。很显然,他根本不把面前这个对手放在眼里,对他来说,这场战斗不过是一场游戏,而面前的女子是他掌心里的玩物。
盛夏微一皱眉,不慌不忙的拔身而起,避开他这一击,只一眨眼间,人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他身后的擂台另一角。
“哗——”众人惊了,谁都没看清方才是怎么一回事,她居然已经闪到了上官烬的背后。
上官烬更是吃了一惊,他摇摇头,告诉自己方才是大意了,肯定是眼花才会有这样的错误。
他就势弹跳,身体一个逆转,朝着盛夏的面门直扑过来,两手成爪状,根本是老鹰捉小鸡一样。
直到此刻,他还是不把她放在眼中,只当是方才一个小小的失误,算不得什么。
盛夏这一次却站着一动不动,眼看着他朝自己扑过来,双目一瞪,看清他的距离逐渐接近,抓准时机口中低喝一声,一手撑地往上一抓,“醉芙蓉!”
只见一朵硕大的粉色芙蓉花平地而起,妖娆的扭动着身姿,泛出浅浅的粉红色光芒。
上官烬突见眼前升起的醉芙蓉,口中低呼一声,“不好!”,想要回转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进入醉芙蓉周围三尺之内,一股强烈的粉色光芒将他笼罩,醉芙蓉朝他打开大大的花朵,又合上吸了吸,他只觉得周身一股酸麻,竟是任何技能再也使不出来。
大惊之下,立刻转身离开醉芙蓉的范围,方才觉得自己真是轻敌了,一抬头却见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冲着他的心口处,连忙一个就地翻滚,才避开这支箭,起身已经惊了一身的冷汗。
盛夏唇角微勾,露出冷冷一抹笑,对他道,“姑奶奶还没发话,怎么就满地打滚了?今日,便是你想滚也滚不了!”
上官烬何曾受过这种羞辱,脸上登时就涨红了,大喝一声跃将起身,再也没了逗弄的心思,拔剑出鞘,对她道,“老子宰了你!”
短期技能使不出,他便直冲上去平砍。这个名满京城的废柴,即便学得兽艺一派的皮毛技能又如何,废柴终究是废柴,到底是让人砍的货!
今日,他就要将她劈成十八段!
杀红了眼,他一剑刺出,只用着最普通的招式,盛夏并不与他正面交锋,只灵活的避开他的攻击,偶尔在空隙时射出一箭。
他使不出技能,根本无法追上运用着风行者躲开他的盛夏,偶尔还会被冷箭袭击,气得抓狂,大吼道,“你这个胆小鬼,有种别跑,吃老子一剑!”
“你蠢,就当别人同一般蠢?你有种,倒是来追我啊,你这只追不上的乌龟,还有什么颜面站在这里!”冷冷的放着话,转着圈,上官烬已经癫狂了。
他突然站定深吸口气,双手伸直,仰天一声嘶吼,如同怒兽一般。盛夏怔了怔,立刻收敛心神全阵以待。
“七劫斩龙诀!”嘶吼过后,他舞动剑朝她刺过来,这一次,来势凶猛而且速度奇快。
剑锋绕成了光一般,只看到无数的剑影,却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剑花缭绕卷起猛烈的风势,逼得人几乎要张不开眼睛。
盛夏心知这一击非同小可,顾不得多想,收弓置身前,双手交叉环胸,微一敛目——
观礼台上的人都忍不住大叫出声,云博远控制不住的伸出手大叫一声,“盛夏——”,有的人已经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上官烬这一剑下来,避无可避,盛夏的胸口生生被这一剑刺中,可是剑锋入怀,却再无法深入一寸,她蓦然睁开双眼,泛出森冷的笑意,“去死吧!”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上官烬只觉胸口一痛,低下头却见一根羽箭没入身体,只留出些许箭尾。
紧接着,盛夏一掌挥出,他便飞了出去,刚好撞在擂台栏杆上,又重重的弹了回来。
情势突如其来的逆转让所有人的震惊了,根本没人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上官烬那一剑分明是刺中了的,可是她却丝毫损伤都没有,难道是大家都看错了?
只有躺在地上的上官烬明白,他那一剑虽然刺中,可是却彷如刺入了钢盾之中,根本插不进去。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不知道,此刻他根本无力去追究个明白,只能无助的躺在地上喘息。
盛夏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闪身过去,又是一脚踢出,将他的身体结结实实的踢到半空中,再快坠落下来的时候,接着一掌拍过去,让他再次撞落在地,反反复复。
她这分明是在报先前之仇,不断的将他踢起拍出,可就是不让他落地一盏茶时间,更拿捏得当,不会让他撞出擂台之外,刚刚好撞在擂台的围栏上,整个人向内趴下。
上官烬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要吐出来了,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她玩弄着。
“起来啊!你不是很能耐的吗?你不是要宰了我吗?起来啊!”她笑得云淡风轻,好像在跟人谈论今天天气很好一般,手上根本不曾停顿。
看到这一幕,所有的人都唏嘘不已,上官烬素来嚣张毒辣,没想到也有今天。
“皇上,请救犬子一命,快让比赛停止,停下来啊!”兵部尚书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求道,重重的叩头。
一旁的太子开口道,“上官大人,你身为朝廷重臣,怎不知这跨派之战的规矩。方才令郎大战华公子的时候,怎不见你求情?人家华太傅也没有求情不是。若是此时为了令郎坏了规矩……难道要让父皇公示天下人有心偏袒?!”
他不紧不慢的说,话却绵里藏针,让兵部尚书无法反驳。
“华太傅,华太傅,求你让令千金绕犬子一命吧!”他只能转身去求云博远,全然忘了之前人家的儿子被他儿子打成重伤的事。
兵部尚书素来心高气傲,什么时候低声下气过,此刻也不得不苦苦哀求,涕泪俱下。
云博远踌躇了下,转头望向擂台之上——
“就你这等资质,还玩什么剑,还是回去捏根绣花针,给姑奶奶绣个枕套,也就勉强能看了!”她唇角上扬,笑得甜甜的,嘴里却说着最毒的话。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分明是把上官烬方才说云继祖的话稍稍改动,原封不动的奉还给他。
只不过,这种羞辱的话从她一个女子嘴里说出来,更让上官烬无地自容,颜面尽失。
似乎玩够了,她再一次一脚踢出,几乎能听到清脆的肋骨断裂的声音,盛夏随即跃起,跳至半空中引弓搭箭,目标直指他的心窝处。
“盛夏,不可!”云博远大声道。
听到喊声,盛夏侧头看了一眼,云博远面露恳求之色,眉头紧锁。她略一顿,搭箭的手松了松,落地收了起来。
半空中的上官烬如断了线的风筝,飘忽落下,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大口的血从嘴里流了出来,一地猩红。
“当!当!当!”钟声响起,裁判朗声道,“兽艺分院——胜!”
哗——
白烈激动的站了起来,这些年来,兽艺分院在跨派之战上有赢有输,却从没今日这般风光,整个兽艺分院的人都兴奋起来,完全是与有荣焉。
观礼台上沸腾了,所有人在为之震惊之余,还有些输了重注的一边感慨一边痛骂上官烬的不中用。
接下来的比赛根本无关紧要了,没有人再关心谁赢谁输,只这一战,所有人都记住了一个名字——云盛夏!
那个传说中云府的废柴嫡女,那个五音不全音律不通被太子退婚的女子,在这一战中风华绝代,让人经久难忘。
大街小巷都传颂着这个让人震惊的名字,大燕国未来的传奇,她的前途不可限量,云府毋庸置疑的成了今年大燕国最有权势的第一家族,甚至坊间流传着一个箴言——得盛夏者,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