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回眸,居然看到一个好些天都没有见过的人——
“这么巧?”她很是惊讶,心里似乎还有点高兴。
燕子御笑道,“不是巧,我是专程来找你们的。”
“宁王。”妍儿连忙起身行礼。
“找我们?做什么?”她有些奇怪,而且,他怎么知道她们在哪里的?
“前些日子一直在忙,这两天空下来,便来看看你——们。”看了眼妍儿,他接着道,“听说你们勤于修习,便想到了这里。整个朗风园,这里是最适合修习的地方。”
盛夏莞尔一笑,他倒是聪明,“有事吗?”
他看了看一旁的妍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妍儿倒是很识趣,对盛夏道,“姐姐,我想起我娘吩咐我今天早点儿回去,这会子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点点头,盛夏应了一声,“那你路上小心点,我就不送你了。”
看着妍儿走远,燕子御才上前道,“太子立两位侧妃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其中一位是我妹妹,你说我知不知道。”她睨了他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你既已知,那可有什么打算?”他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么一句。
眨了眨眼,盛夏奇怪道,“我要有什么打算?”
“难道这件事,不能给你些警醒么?”燕子御看了眼她还有些湿漉漉的手,套出帕子细细给她擦拭,“若不是当初太子主动毁约,今日怎会容得你拒绝他再拒绝我,皇家的面子岂容折损,无非是不想落人口实。但你也应该明白,这次父皇可以许了你几分自由,他日若是再指婚,又怎能容得你再三推阻。”
他说的这些,她何尝没想到,只不过并不认为这种事会很快发生。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任他替自己擦着手,感觉还是很舒服的。
燕子御长叹一口气,这丫头总是这么没心没肺的样子,“到时候,只怕就由不得你了!你不是不知,太子一直对你不死心,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可是太子刚立侧妃,总会太平一段日子吧。”她不认为燕子修会这么快再有行动,眸子转了转,看向他道,“你不会是为了自己,所以……”
有些好笑的看她,燕子御半开玩笑道,“你既知我对你的心意,何不顺水推舟就从了我。”
“哪里就那么容易!”她哼了一声,“顺水也未必要推你这条舟,谁知你这艘船靠不靠得住。”
“如何才谈得上靠得住?”他倒要反问一句。
“我说过……”她还没说完,就被燕子御打断了,“最好别再提你的‘三不嫁’。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种想法,但是最好通通忘掉,即便不能忘掉,也都藏在心里。”
他一脸严肃,不再是调侃的语气,“你已经及笄,应该知道身为重臣之女,被指婚是早晚的事。不管你有多少愿意不愿意,那都由不得你,甚至会累及家人。所以,你最好早早替自己打算,别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
彷如晴天惊雷,他的话让她心中震撼无比。在这酷热的天气里,她竟感觉到丝丝凉意,渗透心脾。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自己一心只想着最完美的结果,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从未想过在这种大环境下,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自己。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或许不过是一种理想的境界,而那种理想,也只能是理“想”!
她沉默不语,面色黯淡下来。
看着她这个样子,燕子御不免又有些心疼。他本意只是想让她面对现实,但并不想看到她黯然失落的样子。
“当然,你也不必太失望,就像你说的,皇上毕竟还没下旨,你也没到那步,一切都还来得及。”宽慰着她,他柔声道,“其实,你也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盛夏抬头望他,却见他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是第一次提这件事,而她,今天算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去考虑。
诚然,如果要是被指婚给太子或者素不相识的一个人,他倒绝对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
“我没记错的话,你与楚无忧已有婚约。”她直截了当的说。
且不说她与楚无忧素有积怨,即便没有,她本也不愿与人共事一夫。
“身为皇子,一正室,两侧妃是最根本的,余下侍妾不论。”他也够坦白,很诚实的说。
皱了皱眉头,对于这一点,她始终很是介怀。
看出她的顾虑,燕子御道,“我知你不喜她,最多我保证,入府以后,定不委屈了你,让你可以继续做你想做的事,如何?”
这个条件无疑是个很大的诱惑,不选择他,早晚也是要嫁给别人的,他说的没错,身为重臣之女,这是逃避不了的责任。
可是,嫁给谁都只怕没有嫁给他来的这么自由,还有谁会宽宥的允诺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呢?
她……居然有些动心了。
执起她的手,他一脸诚恳的说,“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的顾虑,但若你要嫁,不如嫁我。”
盛夏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他真的很坦白。
不会信誓旦旦的宣称自己会如何独宠她一人,不会表白自己爱她有多深,只是剖析利害,两害相权取其轻。当然,也不能说嫁给他就是害,虽然多少不是那么十分欢喜,却也未尝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两个人相守一生,若是没有爱,会幸福吗?”她喃喃的问,似在问他,也似在问自己。
燕子御愣了愣,然后道,“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问过。不过我想,两个人相守一生,除了爱,更重要的是责任和包容。更何况,你若嫁我,怎能说我们之间没有一点爱?”
盛夏一怔,也有些迷茫了。
她爱他吗?似乎不爱,可又似乎是爱的。看不见他也会想他,看见他也会欣喜快乐,可没有那种见不到便牵肠挂肚撕心裂肺,见到便满眼皆是再无其他的感觉,这……也是爱吗?
“那你,爱我吗?”她第一次这样认真的问。
他提过几次要娶她,有玩笑有认真,可……印象中似乎从未说过他爱她。如果,他是爱自己的,是不是多少会给她一些勇气去做出抉择?
不是说,女人若是找不到彼此相爱的那个人,便选择一个爱自己的人,至少会是幸福的。
大约没料到她会这样问,燕子御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顿了一会儿,很认真的在思考。
她稍稍有那么点失望了。
如果真的爱,难道不是应该脱口而出,需要想那么久的,即便答案是肯定的,那还是爱吗?
“我不确定,我想,应该是爱的。”他回答的很认真,一点都没有粉饰的痕迹,即便那答案听起来并不那么美好,“至少,我从来没有为了任何一个女人这样伤神过。嫁或者不嫁,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可我,真的很在乎!”
他用了“在乎”这个词,这对他来说,已经很非比寻常了。
从小到大,他几乎不缺什么,也没对什么特别渴望过。可这一次,他想要她!哪怕要与太子相争,他也不在乎。因为,他想要!
在乎吗?别开眼,盛夏只觉得更加纠结挣扎了。
一份或许没有爱的婚姻,会是她想要的吗?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让我,想一想吧。”她挤出这么一句话,话虽明挑,可还是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事关终生,她不能不慎重。
好在燕子御也并不逼她,只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道,“我明白你的犹豫,你可以考虑,但最好不要太久,我只怕耽搁久了夜长梦多,到时,你即便肯嫁我,也未必会如你我所愿。”
心中一惊,她疑惑的看着他,难道还有什么她所不知的事吗?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他这样说,莫非事情会有什么转变?可是,能有什么转变呢,并没有听说啊。
“没有。”他摇摇头,“你也别想太多,或许只是我顾虑的太多了。眼下宫中怕是要准备太子立侧妃之事,还是能缓一缓的。或许,我太心急了。”
他长叹一声,目光幽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子立侧妃,大概在什么时候?”她想知道,自己至少有多久可以缓缓。
“至少应该回宫以后吧。”他想了想道,“朗风园毕竟是行宫,虽然只是立侧妃,但太子并无正妃,同立两位侧妃也算是大事了,不会草草办了的。”
“侧妃是皇上钦点的?”她只是觉得很好奇,当初立她为太子妃,现在又立云知秋为太子侧妃,难道真是效仿娥皇女英啊。
燕子御却摇头,“说是皇上钦点,似乎也是太子自己选的。听说那日皇后在归蝶塔办了场酒宴?大抵如是了。”
听他这样说,盛夏突然间恍然大悟,那一日所有的一切联系起来,顿时就透彻明白了。
怪不得太子会突然来,想来也是一早就在了的。怪不得请的大多是家世较好的小姐,原来暗着给太子选侧妃。
若不是自己与太子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许那日,她逃不脱了。
想到这里,暗暗抹了把汗。看来,自己的婚事确实不能再不当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