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震的大地轻颤,无数染了炙热火苗的箭破空而来。这并不是双方战场厮杀,而是针对一个人,一个怀里抱着三岁婴儿的女子。
女子骑着骏马在夜色中疾驰,墨色长发翻飞,白色的衣衫上已然血迹斑斑,肩上有一截没入血肉的箭头,箭杆被折断,却还是在那具瘦小的身体上清晰无比。
怀里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一张幼嫩的小脸憋的通红,“爹爹,娘亲,娘亲……”
年幼的孩子,在害怕的时候会本能的寻求至亲之人的保护。
身后雷霆万钧的场面没能吓出她一滴眼泪,可儿子一声“爹爹”,叫的女子浑身一震,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她该怎么告诉自己的儿子,他的爹爹正是这场杀戮的发令者?
“莽夫之女,何以为后?”
她追随着相公独孤城发动了这场政变,杀戮整整持续了一整日,她用刀剑帮他清除余孽,看着他一步步登上万金龙椅,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八个字。
相识相知八年,举案齐眉八年,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登上龙椅第一个要杀的人却是她?
肩上的那一箭,就是他登基后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凭着排兵布阵的本能,她骑着骏马钻入了林子之中,借以用茂密的树林阻挡那三千精兵的追杀。深林之中时不时地传来野狼引吭狂啸的声音,身后的形式雷霆万钧,让她不敢有一丝一毫地喘息。
骤然,一直为沾染了火球的羽箭破空而来,凌厉地撕开寒夜的空气,刺入了她另一边的肩胛骨,手臂的力量彻底松懈。
“不!”
她惊声呼叫,眼看着年幼的儿子从她怀里跌落。
“娘亲……娘亲……”麟儿从坡上滚下去,左英也跟着身体一歪,从马上滚落下来。
坡底,有一团灰黑色的庞大身影一闪而过。一下不知道咬到了孩子的哪里,麟儿骤然哭地撕心裂肺,“娘亲……娘亲救我……”
“麟儿!”
左英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腿上骤然被砍了一剑,十几个人下马将她团团围住,双腿剧痛,她徒手挡着十几名士兵地攻击,蹒跚地向前爬去,可她的速度又怎么能赶得上那野狼的速度。
耳边儿子的呼救声越来越远,她感觉自己心头在滴血,领头地男人漠视地看了她一眼,又是一刀落在她腿弯出。
鲜血喷涌而出,她惨然呼叫,叫着她儿子的名字。
几百兵马追了过来,看着被围住的女人,没有一个人敢露出同情的目光。
此时兵马整齐划一地分成两排,让出一条路来,高大的男人策马而来,怀里还坐着一个柔弱美人,正怯生生地看着她,似乎心有不忍。
左英却是连爬带滚的朝着那抹明黄身影而去,“阿城,阿城,麟儿被野狼叼走,你快救他……”
独孤城冰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波动,只有他身下的白马马蹄看到左英爬过来,嫌弃地朝后踏了一下前蹄。
通体雪白的白马,是左英在敌国潜伏了一个多月,冒死带过来给独孤城送给皇帝的生辰贺礼,独孤城得圣心眷宠,地步步步高升。那时候的她被敌军侧脸上划了一刀,留下了难以去除的疤痕,她害怕他嫌弃她颜丑,他却握着她额手许诺,宁负天下人,也绝不负她?
可是现在呢?
人无情,畜生更加无情,竟载着他和她的义妹霍承瑜来杀她!而他,故意骑着这匹马,来提醒她她当日的愚蠢。
霍承瑜是金朝第一美人,彼时经常来往将军府,与自己义结金兰,也曾生死与共过,此时却享用着原本属于她的宠爱,践踏着她的人生!
可她现在什么也不在乎,尊严,地位,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求独孤城能够救救她的儿子。
左英痛哭,她甚至狼狈的,像是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给独孤城磕头。
独孤城俊美的容颜没有丝毫变化,声音冷漠到了极点,“那个孽种,死了也好!”
这句话犹如一道利刃,将左英的心脏撕裂成一片一片,她痛声嘶吼,“你说什么,他是你儿子,是你儿子……虎毒不食子,你连畜生都不如吗?我求你了,求你了,快去救救他……”
左英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就凝固了,耳边似乎有狼撕咬皮肉的声音,还有孩子凄厉的尖叫声,哭声。
霍承瑜娇美的面庞上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样,弱不禁风的倒在独孤城怀里。独孤城轻声安慰着她,俊容上满是心疼。
左英双目通红,从腿侧抽出匕首,一下子砍在马腿上,白马受惊下意识抬起前蹄,四处狂奔。白马上的娇弱美人失声惊呼。
趁着独孤城分神之际,左英一个翻身用匕首刺伤了侍卫,朝着坡下滚去。
她的麟儿,她的儿子……
静谧地茂林中,让她的一颗心都沉了下去,双腿在流血,可她感觉不到疼,她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哭声……儿子的哭声怎么没有了……为什么……她不敢想下去……
她发了疯似的在林子中翻找,骤然,一块大石后面血腥味扑鼻。
心脏似乎被一双手紧紧攥住,左英全身都在颤抖,她发着抖转过大石,血肉模糊的场景让她脑袋发懵。
“不……不……啊……”
她凄厉尖叫,手里的匕首朝着野狼刺去,野狼正在享受美味食物,脊背上受了一击,“嗷呜”一声快速闪开,反口朝着左英咬去。
左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一下子降野狼压住,手里的匕首一下子刺入野狼咽喉,匕首拔出,腥热的血还来不及从刀口喷出,匕首又再度捅了回去,眼前一片猩红,她连续捅了十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