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姑姑拿了些鱼食过来,我和鱼儿们玩的不亦乐乎。
看着为了食物大肆开战的锦鲤们,心中平添了几分喜悦,似是十分享受这份美好。可开心的时间,总是一晃而逝,再抬眸,已是傍晚。
暮色收起收起缠满哀伤的缕缕光芒,墨黑色的瞳仁注视着大荒。桂花树下,有女子长眉入鬓,娇容美极,轻抚落花,闭眼一嗅芳香,仿佛觉着那泥土都是芬芳的。再一睁眸,清澈纯净,美艳动人。
我疑心这是哪家姑娘,竟生的如此清秀,她的模样正如诗中所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我悄悄走到她身旁,轻咳了声,她并未吓到,反而回头淡淡一笑,用衣袖抚了抚裙边,道:“方才遥遥一望,不知是懿德帝姬,有失远迎。”
我神情一滞,问道:“姑娘知道我?”
她点了点头,眼眸中有些崇敬之意,说:“我早有耳闻帝姬的才女之名,也曾瞻仰过帝姬的画像,我自幼喜爱诗文,帝姬的诗实在妙哉!便心生敬意,不想有生之年竟能够与帝姬相见。”
听着她的话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无法细说,只是一种下意识的感觉,觉得这位女子绝非泛泛之辈。
但我很高兴有人能够赏识我的诗,便没往深处想,止不住内心的欢喜,又有些好奇,便问道:“姑娘过奖了,不知姑娘的名字是?”她笑着回了句:“轩辕姒。”
轩辕氏是吴国的世家分支之一,既能进出皇宫,定然身份高贵。
可这轩辕姒怎么听着如此熟悉?姒水节!对,就是姒水节!平常人家鲜少有人以姒为名,难道阿霁所赐的姒水节便是为了这位女子?
想来也是,阿霁怎会没有思慕的女子,只是不愿同我说罢了。也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受,不是因为阿霁有了心爱之人,而是因为阿霁不再像从前那样与我无话不谈了。
轩辕姒见我许久不回话,试探性地问道:“帝姬这是怎么了?”
我莞尔一笑掩去眼底的忧愁,说:“有些晃神了。只是,不知我要怎么称呼姑娘为好。”
她倒也十分大方,豪爽一笑,道:“叫我小姒就行,那我也就唤帝姬婉懿了。”
我点了点头,又与她交谈许久,甚是投缘。
一时间,御花园里满是欢声笑语。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俩成了知心好友,相见恨晚。
不经意间,南宫灏和阿霁已经悄然踏至御花园,两人都噙着笑。我回头才看见他们,差点忘了礼节,赶紧屈身行礼,小姒亦是如此。
阿霁抬手示意起身,南宫灏则是微微一笑为礼。
他双手背在身后,颇有天威,说道:“帝姬在和姒儿说些什么呢?”
姒儿?阿霁倒叫的很是亲昵,看来我的猜测十有八九是正确的。心里便又多了一份哀愁,我与他之间仿佛是罩了一层纱,虽能看得清彼此,但终究是被分隔一方。
我刚准备开口,小姒却是抢先一步回话:“姒儿和帝姬一见觉得投缘,再一深聊,已成至交好友。”
阿霁看着我,我点了点头,他挑眉,说:“懿德帝姬,这位是轩辕氏嫡长女轩辕姒。”
我侧眸与小姒对视,回道:“谢陛下提醒。”
南宫灏在一旁不说话,亦看不出他眼中的意味。掌事姑姑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忽的一欠身,随即轻声说:“陛下,用膳的时辰到了。”
阿霁点了点头,旋即看向我,说道:“吴国是鱼米水乡,恐怕帝姬还未品尝过这里的鱼吧,今日不妨一试?”
我笑着回礼,说:“如此好意,婉懿岂能辜负。”语毕,我们便一起随着掌事姑姑去往翾飞殿。
翾飞乃轻柔飞翔之意,诗云:翾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
这名字真真是极好的,一听到就让人脑中浮现出一幅美人蹁跹起舞动京城的场景,恬静自然。
一踏进翾飞殿便能望见那座矗立与殿中央的琉璃五行珠,五种色彩,在灯烛的照耀下格外光亮,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线。正中是阿霁的座位,金龙盘踞,两侧是镀金麒麟像,气势恢宏。左右两边是客座,精致紫檀木雕桌椅却也显得十分大气。
我们几人纷纷入座,却不曾想还有贵人要到来。
刚刚坐定,只见两男一女有说有笑地从底下走上来,见到应帝时略收了收笑意,异口同声道:“臣白悫”、“臣白琰”“臣轩辕嬿”“参见应帝!”三人又行了个跪拜大礼。
阿霁轻轻一挥袖,示意他们坐下。又旋而看向我们,解释道:“轩辕嬿是姒儿的小妹,轩辕氏主族的二女儿,白悫是白氏主族的嫡长子,那白琰则是白悫的弟弟。”
言罢,轩辕嬿和白氏二兄弟亦朝我们道了声安,我便以微笑回敬。
我的余光瞥到小姒的神情,她却神色呆滞,似是想事情入了迷,全然没有在意她的妹妹轩辕嬿。
这使我不由得打量轩辕嬿,她生的很美,眉眼处很像她的姐姐,艳丽如牡丹,朱唇轻启,微露皓齿,回眸一笑百媚生。
如同诗中所描绘的那样: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可与轩辕姒比,终究是萤烛之辉与明月之光,怎可相较。
不过,两位美人各有特点,轩辕姒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成熟稳重,娴静美好,而轩辕嬿则是活泼可爱,明艳动人,讨喜的很。
轩辕嬿正看着我,端起酒杯说道:“嬿儿早有耳闻懿德帝姬大名,今日一见竟觉得亲切无比,因此,敬帝姬一杯!”
她用长袖微微遮脸,一饮而尽,甚是爽气,我也不与她拘过多礼节,便笑着说:“妹妹如此豪爽,叫我好生佩服,我回敬一杯!”
放下酒杯后,我们默契地互相望了眼,嫣然一笑。
向左看去,是白氏二兄弟,两人长得倒是颇为相像,但性格却截然不同。
白琰一身狂傲之气,话语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胸脯横阔,似撼天狮从天而降,更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而那白悫,真是人如其名,谨慎朴素,谦卑有礼。我虽是不喜欢男人过于软弱,可这白悫精通诗书,谈话间便可感觉到他的文学底蕴深厚,文采斐然,不禁生了几分敬意。
掌事姑姑领着几队宫女,个个手里提着花雕木盒,一一呈于我们眼前。阿霁体贴,竟真命人给我们准备了这吴国特产——鳜鱼,我之前略有耳闻,不少诗人偏爱于这鳜鱼,有诗为证: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我夹起一块尝了尝,觉得甚是好吃,鳜鱼肉软细嫩,刺少肉多,味道鲜美之极,实为鱼中之佳品。
这吃鱼也能道出人的性情:小姒从小便生长在庆安城,恐怕这鱼也吃腻味了,加之她又是轩辕氏的长女,什么人间美味别人都会赶着送上来,她吃鱼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可当阿霁问她是否好吃时,她却很是喜悦,睁着明眸连连道好吃。
令人生疑的是,这轩辕嬿竟然连话也没顾上说,只低头品尝着美味。轩辕府中自然是不缺鱼的,为何轩辕嬿像是许久未吃过鱼似的,狼吞虎咽。她也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尴尬地笑了笑,说:“宫中做的鱼实是美味,我自幼爱吃鱼,可家父平时不让嬿儿多吃,教导嬿儿祖训,即使是再美味的吃食也不可贪恋。嬿儿见着眼馋,这才失态了。”
我们都笑了起来,轩辕嬿确实是个真性情的人,天真可爱的像个孩子,她的眼眸恍若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与小姒不同,小姒虽然给人的第一感觉是落落大方,可细处来,就会觉得有不妥之处,却也说不上原因。
从轩辕嬿的话中能看出轩辕府的家教很严,的确,自古以来就有事不过三的诫言。为防有人知晓贵族们的喜好,在食物中下毒,所以,一种菜不能夹超过三次。
我起身向阿霁做了个福,开口谢道:“谢陛下悉心安排,婉懿觉着这鳜鱼真乃人间之美味,倒也难怪嬿妹妹贪吃。”
轩辕嬿满含期待的看着我,像是找到了知己似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同时,我也注意到小姒眼中划过的那抹不屑。
之前还未细细深究这轩辕姒,可她今日的种种举动确实不太正常,有不少破绽之处:我从未让人给我画过画像,她是如何看到我的画像的?晚宴上,她眼眸中的鄙陋和冷漠又是从何而来?
要么她是故意接近我,要么她就是善于伪装,尽说些客套话。
不过,我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可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平白无故地胡乱推测总是不妥当的,不如,找个时机问问南宫灏的看法,他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应是比我这涉世未深的闺阁姑娘好上许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