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云裳醒来后,心中的痛在缓了一会儿后,又继续满上了心头。
叹着长气的竹曦,忍不住握紧云裳的手,以示宽慰。很多时候,在别人难过或者悲伤的时候,不说过多安慰的话,才是最正确的。一旦听到安慰的话,受伤的人的心里又会涌上一种无法自拔的痛楚。
所以竹曦只是安安静静地陪伴着她,或许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可是也想给予一份力量给她。她突然发现,两个原本相爱的人要在刹那间成为不认识的陌生人也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左云裳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沿着脸颊滑落了下来,为越离,也为她的孩子。之前她也听说过陆长风冷酷无情,可是基于他对自己的好,她并没有产生那样的感觉,对于那些谣言自然也是不肯信的。
但是在知道陆长风杀了越离就不同了,现在她对他燃烧的通通都是恨意,都是无法容忍的痛楚,为什么他连自己的最好的知己都不肯放过。
仿佛是瞬息万变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味道,痛楚在骨子里是不断地蔓延。左云裳提出自己要出去一下,竹曦赶忙拦住。
已经发生轻生的事情,怎么还能让她独自外出呢?她怎么也不肯让左云裳出门,最后,云裳无奈地坐在椅上说:“我就是想出去走走,我的心里快疯了,我简直无法忍受这种感觉了,你可知道,竹曦,我的孩子没有了,我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我连名字都给他取好了,可是如今的状况却是,孩子没了!真的没了!”
云裳的情绪是越来越激动,她俨然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所以她没有任何掩饰地发泄了出来。
竹曦理解地抱紧她,她的眼眶不知不觉也跟着红了起来,她柔声说:“就当你跟这个孩子没有缘分吧,缘尽也就是缘起,相信你还会再有孩子的,不要这么虐待自己,你知道我们所有人都担心你吗?”
“所有人都担心……不,那个冷血的人,是绝对不会关心别人的,我不会原谅他的!”眼见云裳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竹曦只有点了她的穴,让她能够镇定下来。
“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云裳,”竹曦紧紧看着云裳的眼眸说道,“这次迎亲事故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事情,而且依我的观察,国主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我看得出,他是真的很疼惜你,我想你们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所以才会酿成今天的局面。”
“所以你现在该做的不是恨他,而是如何解决这个误会,不然你们之间的矛盾会越来越神的,到时候吃苦受累的可是你们自己。”
误会……心脏好像给什么扎了一下。
她也想起在太子府时,他也曾带出去游玩过几次,在途中,他对她的情意也不像是假的,而且他还展现了十分细心的一面。
那谈,他带她去了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那是出身将军府的左大小姐从未见过的美景,她的心在那时,似乎突然就变得贪婪起来,她想和他永远在一起,生活在这么美的地方。
他们坐在河岸上看即将落下去的夕阳,那猩红却不灼烈的光线如同一幅画卷一样,铺开在天空之上,然后也给他们涂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
那个时候的左云裳几乎是要醉了。
她望着眼前的美景,又看了看身旁的男子,突然就生出了一种要携手百老的感觉。她承认那是她第一次有那样的感觉,她觉得只要有这个男子陪在自己身旁就好了,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这绝不是什么幻想,因为她也感应到他有着同样的想法,在落日的美景里,两个都是来自对方敌国的年轻人,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竹曦没有想到左云裳的性子竟然是这么的倔,她要是想做什么事,旁人是决计也拦不住的。故而,她只好陪云裳来到了集市上。
集市里处处都是人,小贩的叫卖声和事物的香气混合在一起,让人有中说不出的亲近感。本来云裳只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四处走走,但是云裳似乎看见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慢慢地就走进了集市里。
看得出,她对集市还是有些不适应的,她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眼底流露出恐慌之色。那些市井致中的人,大概夜美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就都紧盯着她看。’
有些粗俗的男子,眼底毫不掩饰地露出垂涎,他们都跟在左云裳她们身后,混浊的眼珠不停转动着,似乎是在心里盘算什么主意。
竹曦不是没有看出来,她拉着云裳的衣袖,叫她快些走。
没想到,刚走了几步,就被这几个面相畏缩的男子给拦了下来,他们的眼泪冒着精光,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了。竹曦厌恶地看着他们,眼神也渐渐地沉了下去,眸底还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线。
“诶呀,两个小娘子真是生得貌若天仙啊,陪大爷我们几个玩玩呗。”那为首的男子露出满口的黄牙,笑容越发灿烂。
其他几个男子也都在一旁附和着,云裳看着这些男子,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任凭他们说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我警告你们,快点离开,”竹曦的怒气已经渐渐上升了起来,“这位姑娘可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沾惹的人,还不快走。”
那些个眼馋的男子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他们不但没走,反而还更靠近了些。有一个男子的手差一点就要伸到左云裳的身上,丝毫没有什么惧怕的意思。
“小娘子,我可告诉你,爷可不是给吓大的,这里整个地盘都是我们的,你是要我们到哪里去呀?不如你们跟爷一起回家好了,爷会好好疼你们的。”那个为首的男子说道。
他们毫无忌惮地向竹曦他们靠近,然后在他们发出一阵笑声后,有尖叫声不断传来。
看着倒在地上的几个男子,竹曦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倒是本来已经无动于衷的左云裳惊讶地看着竹曦:“你会武功?”
“我也没说过我不会……”竹曦对她露出笑容。刚刚就是她,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把银针,这还是清颜刚刚被招去做护卫时,教给她防身的法子,她以为一直无用,将银针带在身上,无非是当做个念想罢了,没想到倒是今日派上了用场。
想到清颜的竹曦,眼神顿时变得失落起来,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在失落什么,那么多年前的感情,照理说,早该淡如水了才是。
怎么到了她面前,就像是一坛陈醋一样,时间越久,这心中的酸味便越强。倘若当时,清颜能够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或许她的心境也不是如今这般了。但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后悔药,所以什么苦,什么痛,还是需要自己一人来承受。
自从这次看到了清颜,她的心情就再也平静不下来,再看到云裳的痛苦,她心中的难受更是增添无数。所以最近有客人就时常抱怨,说她做的菜竟然是有苦味的,可是她已经唱不出什么苦味了。
“竹曦……竹曦……对不起,是我的样子让你感到难过了吧?”左云裳看着湖面上的水说道。
缓过神来的竹曦不知道自己和云裳怎么就走到了湖边,她现在的世界应该是一片混乱的,因为一个多年未见的男子。
“你是在想他吗?”
“谁……”
“当然是清颜,你跟我说过,你还在等他不是吗?”左云裳向湖里投了一枚石子,水面上顿时荡起层层波纹。
“没有,我怎么会想他,你看他都已经忘了我了。”竹曦的语气里似乎是自嘲,又像是无奈,其中真正的滋味大概只有她自己清楚吧。
天色阴沉,乌云翻滚,眼看就要落雨。
左云裳出神地望着湖面上的水纹说道:“不,你在想他,只是因为想了这么多年,所以你在怪他。现在他出现了,你又在极力掩饰自己,为什么不承认呢?就像我恨陆长风一样,我承认我很爱他,但是现在我最恨他。”
“云裳……”竹曦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说的似乎也没错,是的她在怪他,怪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曾来找过她,这对于一个在漫长等待中度过的人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而今,她在怀疑等了这么多年究竟值不值得,因为她从清颜身上感受到的是浓烈的疏远,显然他是刻意这么做的。
她试图靠近他,但是都被他推开了,所以她现在的痛苦虽然比不上左云裳的,但是也柔肠百结了。
“如果你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你还会继续等他吗?”左云裳突然这么问。
竹曦的身子微微一僵,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说:“会啊,我仔细想一想,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看到他能够平安就好了。以前我还一直担心来着,现在好了,他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
对于竹曦来说,这不过是自己的选择,时间无法倒退,那么只好接受了。
她们在湖边谈了一会儿,眼见雨落了下来。可是左云裳的眼睛莫名就疼得厉害,她用手使劲揉自己的眼睛,就像被风吹进去什么东西一样。
竹曦掏出手绢,从荷包中取出一小瓶药水,蘸了轻轻为她擦拭。她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说道:“云裳,我想,你是真的和国主有什么误会,为什么两个人不解释清楚呢?”
左云裳本来缓解了疼痛的眼睛更加痛起来,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一直蔓延到心里。她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更多的痛苦来。
比起什么误会,那她的孩子呢,越离呢?即使她想原谅他也是不可能的了。以前怀着孩子的时候,孩子和所谓的爱一直都是自己的动力,可是现在不可以了,她的动力消失了,她甚至不敢相信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这些事情。
在左云裳小的时候,就细想着,要嫁一个自己中意的男子,然后生一双可爱的儿女,然后一家人一直生活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
看着大地,还有那些盛开的花朵,那些无言的哀伤如同潮水般的涌来,直叫人片刻都不能呼吸,痛楚到撕心裂肺。
过了许久,云裳久久凝视着湖面,她的声音像是经历了无数岁月洗礼般的沧桑:“要下雨了,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