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城是祈黑圣辰两国边境的重要城市,这里云集着来自两个国家的贸易商人,集市从早到晚都是无比热闹。为了顺利入城且不打扰商贩们的交易,在左云裳来之前,左将军已经命人另开辟了一条道路,直达城内已经安排妥当的临时住府。经过两天的长途跋涉,左云裳已经十分倦了,只是命丫鬟们铺好床铺,简单洗漱后便沉沉睡了过去。丫鬟们也都退出了寝房,在门外候着。
左云羲倒是精神很足,一刻也没有休息,便带着几名年岁差不多的侍卫,到集市上去逛逛了。
晚饭时分,左将军见左云裳还未起来,只道是一路奔波劳苦,她还没有睡够,于是便命下人准备了一些小菜,用食盒送到左云裳院里去,等她睡够了起来再吃。
而下午出门逛逛的左云羲此时也没有回来,左将军便差人出去将他找回来,不能在外面这般胡闹。一个时辰过去了,出门寻找左云羲的参将脸色十分难看地回来复命,称是已经让人在城内四处找过了,没有找到左云羲的踪迹。
左将军的脸色蓦然变色,左云羲这孩子虽然爱胡闹,但是左家规矩严厉,绝对不允许他在外头过夜,否则少不了一顿鞭子。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想到这里,左将军蓦然站起身来,匆匆率领护卫人马一千多名,在城内各个角落仔细寻找。可是任他们将城里四处翻个底朝天,仍旧没有左云羲的一丝踪迹,整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一股强大的不祥之感笼罩在左将军的头上。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留守在临时住府的侍卫长带着一名左云裳的贴身丫鬟来到他面前,没等他问,那丫鬟便扑通跪倒在地上,带着哭腔道:”不好了将军,小姐不见了!”
左承郁愠怒,“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丫鬟被这气势吓得几乎要晕了过去,结结巴巴地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晚上奴婢见小姐还未起来,便自作主张进了寝房,想喊小姐起床吃些东西。没想到怎么喊也不见小姐醒来,再走近些才发现,被褥下的只是一团衣物,并没有小姐的踪影。而从小姐进房起,奴婢就守在门口并未离开过。”
太蹊跷了,小姐早上还在马车上高兴得很,因为明天就可以见到陆长风了,没有可能会是她自己悄悄离开的。
“城门什么时候关上的?”左承郁问道。永乐城虽商业繁茂,但毕竟是边疆重镇,所以通常在日落以后,便会将城门关上。
“回将军,乃是酉时三刻关上的。”身边的副将回道。
酉时三刻,距现在已经过去近两个时辰了,既然他们姐弟二人不在城内,必定是被人掳走带去城外了,为了掩人耳目,必定骑不了快马,两个时辰也走不了太远。
“命城外驻地守军,向四周扩散寻找左云裳左云羲姐弟二人的下落,找到二人者,必有重赏!其他人留在城内继续寻找。”左承郁下令道。手下的将领们不禁感叹地想,不愧是圣辰国大将军,此时此刻仍然能够保持镇定,换做是他们,早就急疯了。
没有人注意到,那双充满风霜痕迹的坚定双目中,一丝焦急隐隐闪过。这是他最疼爱的一双儿女啊,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夜已渐深,永乐城内外被火光照得通明。无数个身影在各个角落寻找着蛛丝马迹,入睡的人们有些已经被惊醒,整个永乐城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当中。
当陆长风的若风宝马踏入这座城时,早春的晨曦还带着寒冷的北风涌入城内。见城内四处有圣辰国的兵卒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便随手拉住一名看上去是个小头目的家伙问个究竟。
“我是祈黑国的陆长风,你们这是在四处做什么?”陆长风磁性的嗓音中带着一股令人不得不畏惧的气场。
“是姑爷你来了!在下是左将军府上的侍卫统领,这次随将军一同护送小姐来永乐城,没想到昨夜里小姐和少年突然不知怎的不见了,我们在城里城外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侍卫统领认真地回答道。
云裳不见了?!陆长风的脑海中仿佛五雷轰顶。可是他瞬间便镇定过来,打听到 了左将军的位置,率身后追随而来的众人狂奔过去。
此时此刻的左将军神色黯然地坐在太师椅上,一夜之间仿佛老了许多。据他查看,左云裳的寝房四周封闭,只有大门可容人出入,可是丫鬟和侍卫们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不可能凭空消失。
仔细查看后,方发现寝房的屋顶瓦片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寝房中央的地上,还遗落着一点点香灰。而据打理此处的管家了解到,在他们来之前,管家已经命人将整个府上打扫得干干净净,并不可能会在房间里留下如此明显的灰尘。可见,必定是有人从房顶伸入迷魂香将左云裳迷晕,又从房顶悄然将人带走。只是这次,他根本猜不到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将大将军府上的两位小姐少爷给绑票了。
“将军,是我来迟了。”陆长风内疚地自责道。若是他能够早一天到永乐城,也不会发生昨晚的事情。若他能够早一些结束在西蒙国的战斗,如期举行婚礼,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此时此刻,陆长风内疚无比,心中不断地念道,左云裳,你到底在哪里?
“这不怪你,这帮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到现在城外的将士已经在周遭百里搜寻,仍旧没有一点踪迹,可见对方是有备而来的。是我疏忽大意,才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带走的。”左承郁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很快,陆长风和自己的人马也加入了寻人当中,并且通知了沈洛,准备在两国大范围内寻找,只要他们还在两国境内,便插翅难飞。
夜凉如水,整整三天过去了,左云裳和左云羲仍旧一点消息都没有,而陆长风则整整三天不曾合过一下眼了,甚至连水米也极少吃上一点。在左云裳没有一点消息之前,没有人胆敢在他面前多说半句,只能任由着他去。
一路在跟在军营伙房帮忙的蓝溪听到弟弟加斯提起,便做了几个擅长的小菜,跟着送膳食的侍卫们一同进了陆长风所在的厅堂。侍卫们将午时送过来丝毫没有动过的饭菜撤下,又将新的饭菜重新摆满了桌子。
“皇上,您多少吃一些吧。”侍卫关切地说完,便低头退了下去。
陆长风嘴里是应了声,身子却没有动,看着手里的地形图出神,直到蓝溪将自己做的小菜摆上桌子,不小心将杯盘碰出了声音,陆长风这才发现还有人在屋里。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陆长风不悦地说道。
“奴婢听说您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所以做了些西蒙最好吃的小菜给您尝尝。”蓝溪乖巧地低下头,怯怯地说道。
“你知道这里是祈黑国皇帝的房间吗?擅自闯入,侍卫们随时可以把你拖出去处死,而我也并不会因为加斯而替你求情。”陆长风冷冷地说道。
“陛下您也知道自己是祈黑国的皇帝吗?您这样不吃不喝不眠,知道您的大臣子民们会有多担心吗?如果您的身体垮了,又有谁能带领他们过好日子呢?”蓝溪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细碎的星光。
陆长风沉默,他是祈黑国的国君,自然要对子民们负责,可是同时,左云裳是他最最深爱的女人,如果她有个什么意外,这天下的兴衰对他来说,便没有了任何意义。
“你不会懂。”陆长风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脑海中浮现出左云裳那张俏丽的脸庞。思绪也回到遥远的过去,回到他们相遇的那一天,那个俏皮又温柔的身影,自那一天起闯入了他的生命,而他也决定,永远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他如今却把她弄丢了。
“奴婢可能确实不懂,但是愿皇上以大局为重,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如果您这样不吃不喝被左姑娘知道了,想必也是会十分难过的。”蓝溪的声音轻柔无比,却又带着一丝坚毅,仿佛夜空中啼叫的夜莺。
“是,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陆长风下逐客令。
可是蓝溪却站在原地,没有走动半步。陆长风抬起头,阴骘的目光投向蓝溪,这丫头,有点让人讨厌。
“奴婢只是想,看着您吃下两口才安心。” 蓝溪又回到最初那副怯懦地表情,低下头轻声说道。
好吧,好吧。陆长风无奈,只得站起身子,活动了活动筋骨,一步步走到桌前,勉强尝了口饭菜。若是平时,他一定会夸奖这些菜做得不错,可是他今天没有心情,那滋味美妙的饭菜入到嘴里,也不过是味同嚼蜡。
看到他机械性地吃了几口,又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蓝溪终于识相地退出了陆长风的房间,回到伙房继续忙活了。